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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就知道韩瑀是盯上了她。

　　即便后来两人经常同处一室，看似相安无事，她仍是有察觉，知道他在暗中观察她。

　　如果能证明她是在装傻，她便会处于被动的位置。到时，不管他是想解除两人的关系，还是威胁她做什么，只怕她都不得不答应。

　　她自然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

　　然而，她只是盯着他的微微开阖的唇，想着要不要用力咬上一口。

　　她忽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在周围的一众婢子看来，他是在和她半抱半拥着。但她明显看出那笑意，是她被他钳制着，如同猎人看见落入圈套中的猎物在笨拙挣扎的笑容。那得意的笑，还故意停留了一会儿。

　　她明白过来，他就是想让她看见，然后看她的反应。可是，即便她看见了，也只能装作没看见。然后想着，咬他哪里比较好。

　　他眼角微微一弯，似是再一次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过，这一次他反客为主，居然……

　　从外头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他深情地捧住她脸颊，实际上他手指捏住了她的脸。

　　他的唇再度靠近……

　　她怔怔看着他瞳仁中的自己一点点，一点点变大，然后……双眼一闭，自行抽去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对的，她整个人像晕过去了一般瘫倒在他怀里。

　　眼睛完全阖上以前，她看到他眸中的笑意一霎转为震惊，而且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慌张与担忧。

　　可是，他真的会担心自己吗？

　　见她忽地晕了过去，门外候着的杨靖的亲信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冲了进来。茉莉再火上浇油推一把，说是公主一心想着去见舅舅，偏得驸马爷在此阻挠，加上公主伤势没好，经不起驸马折腾就晕过去了。

　　便是杨靖那亲信也不忍撂了话：“驸马爷，恕在下得罪了。我家将军若是在此……”他扫了一眼晕过去的朱清妍，道：“怕也是一定要将公主接到杨府的。”

　　他并未多说，但在场的人多少都明白，人家外甥女本来好好的去见舅舅，结果被他搅和弄得晕过去。且谁不知杨靖最是疼爱她这个外甥女，他这一次，怕是又得罪了杨靖。

　　最后，自然是朱清妍被安全接到杨府。

　　不过，朱清妍心中也有不安。她并未想将场面弄得那样难看，至少，她不希望韩瑀成为千夫所指，认为他害她晕了过去。这事，多半得传到宫中。一旦入了她父皇耳中，韩瑀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所幸，后来梁帝知道此事，也只是口头上责怪了一下韩瑀。大抵终究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强硬要他娶一个傻公主为妻，对他实在不公平。且他对朱清妍的好，府上的人都有见证。

　　闲时光景易过，转眼韩瑀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韩府来信，虽是问候他伤情，但言语中不免有催促之意。至于催促的，自然是让韩瑀赶紧让带朱清妍回府拜会长辈。

　　虽然朱清妍身份尊贵，但毕竟是韩家的新媳妇，按照礼节应在成婚后不久，便由韩瑀带着回韩府。只是因为韩瑀受伤，行动不便，才一再耽误了。

　　但这份礼节，到底不能不做。

　　这日，韩瑀带着朱清妍回韩府的时候，韩家除了老夫人和韩闯以外的一众人早已等在了门外。韩闯的夫人在韩瑀入府不久后就去世了，虽有几房侍妾，却没有续弦和扶正。加上长子已经长大并娶亲，大媳妇也颇会持家，故而家中事务便多由大媳妇操持。

　　故而今日迎在门外的，便是韩瑀那几个兄弟。

　　朱清妍跟着韩瑀身后装傻充愣，让她喊谁就喊谁，看着乖巧无比，除了透着点傻气。看到韩瑀那几个兄弟在背后对自己的议论，朱清妍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不过，韩瑀的大嫂为人虽不错，他那几个大哥和其他嫂子却不怎样。还没进到正厅，朱清妍就一路借着耳朵和唇语的技能，听到和看到他们言语间对韩瑀的鄙夷。

　　朱清妍瞟了韩瑀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装作不在意。想起刚刚一见面，他那个大哥在言语间就没给韩瑀什么面子。虽说她是公主，但在他们眼中只是个傻子，哪里听得懂那些言外之意。

　　朱清妍见此，倒莫名生出一些回护的想法来。

　　她在心底哼哼，默默记下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决定寻机给韩瑀出一口气。韩瑀好歹是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嘛。”她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想着。她的人，只能她来欺负。他们这算什么？

　　抬头正好迎上韩瑀二哥投过来的眼神，朱清妍对他傻笑了两下。

　　很不凑巧，他前一秒对他三弟说的话正好被朱清妍看见。“看，这就是那个傻子。”

　　“还挺漂亮。”韩瑀三哥趁着妻子没在身边，看多了她几眼，才偏头用极其低的声音二哥说：“比尚春苑的头牌漂亮。”

　　“尚春苑是吧？”朱清妍在心底冷笑。饶是她一深宫女子，看这笑容和言语，也多少能猜到那是什么地方。只这一瞬，她心中便有了主意。

　　进了正厅，拜见过韩老夫人，又絮叨了一轮。然后她随着一众人去往祠堂，拜见韩家先人。好不容易一长串的仪式结束，朱清妍以为可以离开了，却听见韩老夫人只吩咐其他人离开，独独留下她和韩瑀。

　　“咔嗒。”

　　朱清妍只见韩老夫人搭在墙上的手不知按了哪里一下，祠堂右侧的墙动了一下，而后缓缓打开，露出一条漆黑的甬道来。

　　“去吧。”一阵静默过后，朱清妍听见韩老夫人这么说道。她说完，便转过了身，没有婢子搀扶，她就一个人拄着拐杖，慢慢往门外走去。

　　苍老的背影一耸一耸，身躯有些歪斜，那么缓慢地挪动着，和片刻前威仪华贵的老夫人简直判若两人。她看着有些动容，但也不好上去搀扶，偏头看了韩瑀一眼。他半张脸落在阴影里，越发显得神色明灭不定。

　　看着他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她有点犹豫，纠结了一阵，还是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小的喊了一声：“夫君。”

　　“走吧。”那样温柔的声音传来时，她的手心在同一刻被握住。握着她的手坚毅有力，手的主人笑容温和，一切好像没有什么不妥。但确实，就是有一些事情不太对劲。

　　比如这个忽然出现的暗门，背后有什么？又比如，这背后有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让韩老夫人和韩瑀都出现那样奇怪的表情？

　　再有……

　　就是为什么这个祠堂背后的小隔间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牌位？

　　上面写着的名字，是韩润芝。

　　“这是我母亲。”韩瑀的解释很简单。

　　因为韩瑀之前便和她说过今日回韩府会遇见和面临的种种情况，而且还把她哄好了，说回去就把那只漂亮的小红鸟送给她。

　　所以当韩瑀拉着她在牌位前跪下叩拜时，她也很乖地照做了，和之前的表现一样。

　　“韩瑀的母亲也姓韩，这只是巧合？”上完香，朱清妍乖顺地站在韩瑀身侧，心中想着这个问题。

　　选择韩瑀作为驸马前，她自然对韩府有过一番调查。韩老夫人除了韩闯这个儿子外，还有一个女儿，不过她身体一直不太好，好像很早就病死了。因韩老夫人对这个女儿比较疼爱，所以韩闯的妹妹去世后，韩闯下令府中人不得提及他妹妹，免得老夫人伤心。

　　韩闯膝下三子，头三个儿子都是正室夫人所生，第四个是他宠妾所出，而韩瑀，是他第五个儿子。据说韩瑀的生母身份十分低微，生前不曾踏足过韩府。韩瑀也是被生下后，偷偷接回韩府。只说是某位侍妾所生的，但因其命格不好，才一直在府外寄养，到一定岁数后过了那一劫，于家人无碍才接回府中。

　　不管是出身，还是命格传言，这些都不是他的错，却要他来承受。

　　从小出身在皇家，母亲贵为皇后，兄长是太子，舅舅是大梁第一将军，便说是天之骄女，也并不过分。她从来不认为这些是她应得的，也深知这尊贵身份背后要担起的是什么。也因为站在高处，她更看清耀眼的光环之下，各色嘴脸表现出的各种形态，和光环之外那些人又是以什么样的目光窥视着她。

　　被他握住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反握住他。但即便是知晓他的痛，又能如何安慰他呢？毕竟，在他看来她应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也不知道韩瑀以为她刚刚捏他的一下是紧张还怕了什么的，他拉着她淡淡转身，离开祠堂。那个暗门，也在他们离开后自动合上了。

　　跪得久了，她膝盖有些酸软。初时还不觉得，起来走了两步后，便险些一个踉跄。一双手稳稳扶住她，她正好歪倒在他身上，轻轻抬眸，正好对上他垂下的眼眸。

　　那一双眸子，明明是清冷淡泊，又隐着点点暖意。眼波微动，长长的睫毛也轻轻一动，像大风吹过塞外草原，又像秋风拂过冷冷的溪水。 倾世飞凰：傻公主智斗俊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