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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走得近，他才发现她的发丝微湿。因为是素色的衣衫，身边的光线不明显，他走近了才看见衣衫上淡淡的水印。床边胡乱摆着的一双绣花鞋，沾着雨后泥土的气息。

　　他微皱眉，伸手抚上她额头。

　　她冷冷拨开他的手掌。

　　他也不在意，转身去衣柜里取来一套干净的衣裳，放在床边，对她道：“别着凉。你换身衣服，我出去……”

　　一句话没说完，她抓过那套衣服往床上一扔，人贴了上去。

　　她的身体很烫，那股热隔着衣衫，烧进他心底。他竭力克制着，却仍是不由自主拥她入怀。

　　“为什么？”她直直看进他眼底。“为什么还要留我在这？”

　　“如果你当初娶我，是迫不得已……”沾染酒香的唇有淡淡的胭脂色，那双眸子却是十分清灵，似春日的清泉，要直直淌入他心底。

　　他伸手推开了半分，却无法抵挡那泉色，浸透他的心。

　　他吻住她的唇，低声道：“我爱你。”

　　“爱我？”她勾起他的下巴。“你对我做的一切，都是爱我？灭我家国，杀尽杨家军？你的这份爱……”她浅笑道：“倒不如一刀杀了我痛快。”

　　他的头抵着她的额头，手按在她脑后，还未开口，便听得她垂眸低语：“你可敢指天起誓，说你对我不曾有过半分利用的心思？”外面雷神阵阵，轰得人耳朵微震。

　　见他不语，按在脑后的力道也微松。她淡笑道：“我自问也没有对你全心全意。”

　　窗外的雨声仿佛霎时间小了许多。他倒是情愿，此刻再来一阵雷声，让他听不见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确实曾喜欢过我表哥，但我不愿连累他，我知道做一个傻公主的驸马会是怎样的下场，所以当舅舅希望让我和表哥成亲，来保全我的时候，我拒绝了。”

　　他雨夜来此，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真相。

　　“我竟不知，你们感情深厚至此。”良久，他有些哑然，也彻底松开了她。“你不仅处处为他筹谋，亦愿以命护之。”

　　那日的熊熊烽火，烈烈战旗，似乎又横亘在他们中间。

　　且还有那血流成河，尸山骨堆。

　　烽火与鲜血，无数梁军战士的尸体，堆起了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城墙。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她不是恰好打听到那些消息，如果她笨一些，不曾猜到那些事情，如果……

　　她不知该恨，还是谢，苍天用了那么多如果，来成全她对杨家的最后一点亲情与恩情。虽未见到舅舅杨靖，但她见到了杨云义，也以杨家军的身份，一同并肩作战。大梁被灭时，她身为大梁公主，未曾能为之奋战分毫。

　　那日，也算是全了她昔日公主身份的义与责。

　　只是，那也毁掉她和韩瑀在一起的那么一点微薄的光，从此连自欺也难。

　　从前，韩瑀将她困在那与世隔绝的山庄便是如此。

　　然而，自欺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倒不如，欺人。

　　她眼里噙着泪，吻上他的唇。这该是，她最后一次吻他了吧。

　　他终于缓缓推开了她，转身离开。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她轻轻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白润林再到东平王府时，是被朱清妍一封信请来的。

　　鹿鸣山一战，韩瑀虽是立了军功，但李钧因韩瑀在他眼皮子底下送她离开一事，对他存了戒心。且那一战，若不是李珏赶到，韩瑀的人马怕是要全军覆没。尽管最终是胜了，李钧还是将指挥有误，致使晋军伤亡惨重的错处扣到了韩瑀头上。不赏不罚，命他在府上养伤思过。实则，也有半圈禁的意思。加上李珏从中作梗，使得韩瑀的处境越发尴尬。

　　而要破除这个困境……

　　朱清妍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但让白润林惊奇的，是她提到了鹿鸣山被偷偷埋下的那批火药的事情。

　　“那个事情，皇城司还在追查吧？”朱清妍问道。

　　通过赵乐对白润林的跟踪，朱清妍也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包括韩瑀下一步的计划，她约莫猜到一些，却还是要再试一下白润林的态度。

　　如果白润林不能跟她合作，那么她就要再另想办法。

　　白润林含糊地嗯了一声。他猜不到朱清妍想干什么，还是先应付着。

　　又问了几句，白润林不是答非所问，就是含糊应付。

　　“你在怕我？”朱清妍偏头瞟他一眼。“我又不是吃人的怪兽，你用不着这样防着我。”

　　白润林回瞟她一眼，心中想道：“你是不会吃了我，但你要再出什么事，被韩瑀生吞活剥的只怕就是我了。”

　　“那你倒说说，我怕你什么？”白润林把问题推回去。

　　“怕我从你这又探到了什么消息，然后自作主张，像上次在鹿鸣山，我独自去找李珏那样。”

　　她既然挑明了，白润林也干脆直说：“不错。”

　　“上次是我不对。”

　　白润林一怔，没料到提起这事，朱清妍会是这样的态度。

　　“对不起。”

　　白润林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朱清妍这般低姿态，他倒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所站的位置，是东平王府的一处凉亭，就建在堆叠而成的假山上头。放眼望去，王府内的景色尽收眼底。

　　“我那时没有别的选择。”朱清妍仿佛轻轻落在那秀丽的园景中，眼眸中的波光没有丝毫浮动。她忽地转头，看向白润林。“若你的至亲与至爱，刀剑相向，你会做何选择？”

　　白润林张了张嘴，没说话。

　　“若我那时不去找李珏，鹿鸣山一战，韩瑀能否全身而退？”

　　白润林彻底闭上了嘴。其实他也很清楚，那次如果不是李珏最后带人赶到，莫说胜负难定，韩瑀要全身而退，确实不易。

　　但韩瑀在去鹿鸣山前，其实对他也有过交代。“如果我死了，不要让她知道。她若问起……”话说到一半，他又自嘲一笑。“也许她并不会问。但如果我还有一口气，就把我捡回去，交给她。”

　　至今，白润林还记得韩瑀说那话时，眼中的掠过的一丝凄然。“或许，能像你之前说的那样，赖她一辈子。”

　　江湖梦远，此身非昨身。 倾世飞凰：傻公主智斗俊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