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将军要亲自审案了,消息一出小小的新安县立刻炸开了锅。虽然名字与河南那个没事就可以跑到县衙门口去喝茶的地方一样,但这里可是广东是腥膻之地,跟那三天两头就见到王爷世子的中原重镇相比简直就不在同一个档次上。这种小地方即便是个九品主簿咳嗽一声也足以地动山摇,好些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别说皇亲国戚了若不是两年前周凤翔的上任,他们连县令大人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
“将军,您看这站堂的是不是”大清早的周凤翔又来开始磨牙了,三天里他好不容易才挑选出几个长得身材高大看上去能唬住人的衙役,可这个死胖子一点也不体贴下属,居然要求站班的全换成他那将军卫队的官兵。要知道这次不仅新安百姓全体出动,就连肇庆、广州、惠州三府都遮遮掩掩地派了人来观摩,如此一换还让他这个县令的脸往哪搁
“这事没得商量,你那些人不行”不是朱由骢不给周凤翔面子,而是那些负责维持地方治安的衙役与他手下那群经历过辽东血战的兵痞相比缺少了身上那股杀气。“短期内你还得跟熊文灿一起负责对外事务,今后少不了还要与西夷磨嘴皮子,老是唬人那能管啥用俺现在就给你做个示范,让他们知道若要跟大明讲道理当然可以心平气和地来点子曰诗云,但想耍横的那咱这些血水里泡出来的将士也绝对不会介意提着大刀片子把他们脑袋割下来,在自己的胸前加上一块军功章”
“将军您的意思是”这小胖子是肯定不会跟人讲道理的,既然他都愿意做示范了那完事后留几个老兵痞在自己身边也是理所当然的,周凤翔也认为带着这样一群家伙出门那肯定很威风。
“你想都别想”对于周凤翔的这点小心思朱由骢早就了然于胸,一口回绝道:“要侍卫找马承祖去,别老打俺的主意”
“将军”熊文灿的出现很不合适宜,只见重新穿上巡抚官袍的他手上捧着一摞文书道:“这帐目已经算出来了,您看”
“别。千万别念俺听了会头疼”朱由骢对数字当然不会过敏,但要是知道有那么大一笔钱财没法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他不但会头疼,更有可能从此幻上抑郁症。“咱们今天的目的可是要还人家一个公道,哪能把这东西给拿出来呢”
“咚咚咚”
仿佛是经过预先排练,朱由骢这边刚说完要替人主持公道,那边的鸣冤鼓就响了起来。听这声音,那击鼓之人还真是满心怨恨有天大的冤屈。
“威武”
镇国将军审案肯定得与众不同才可以体现出皇家威严,那群从军中选出的站班兵将手里拿的也不是衙役们用的棍杖,而是洛阳研究院花了三天时间特意赶制的大关刀也叫青龙偃月刀,当然了重量肯定没关二爷用的那柄重至于口号么。听上去是没什么变化但熊文灿等人心里很清楚,那其实是喊的贿赂用那小胖子的说法就是,想让俺主持公道那得看你懂不懂规矩,知不知道大明朝廷现在缺钱花
“堂下所”一切都很完美,古sè古香的大堂里宽大厚实的公案上放着惊堂木,陪审的两员大臣也神情凝重,就连朱由骢自己都特意换上了崭新的镇国将军袍服,可偏偏罗雅各身边那人不肯配合,居然跟旁边的临时衙役一样站得笔直。“你是个啥东西为何不跪”
“我我不是东西。我是葡萄牙帝国派驻澳门的总督施维拉”虽然有点结巴,但施维拉说的大明官话至少还能让人听懂,而且他的能耐显然不止于此。“我有你们皇帝的任命,根据你们的律法身有功名者勿需下跪”
“总督”这家伙居然敢在朱由骢面前摆谱。那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东西“有凭证吗拿来给本将军瞧瞧”
“当然有”施维拉掏出一个华丽的本子,递到朱由骢面前解释道:“这是我们葡萄牙国王亲自颁发的任命书,我就是澳门第三任总督”
“歪歪扭扭,你卖豆芽的啊”没理会外面观众的窃笑。朱由骢将人家的委任状又随手扔了回去。“本将军不认识所以这东西不算数,换本咱大明的来看看”
“这”施维拉当然拿不出大明版的委任状来,也就他这去年才上任还没搞清状况的新手敢这么横。要知道朱由骢出生那年由俞安xing制定的海道禁约和前香山知县蔡善继颁布的制澳十则真不是说着玩的,若是换了他的前任就算是挨鞭子抽也得陪个笑脸
“没有是吧”朱由骢不喜欢别人给自己下跪,因为他要大明的百姓挺直了腰杆做人而不是卑躬屈膝地当奴才,但对外人他则非常愿意坚持这个有着悠久历史传统的礼节。“拿不出来俺就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跪下来磕头认罪,要么俺让人打断你的双腿,处理完这个俺再继续审案”
“不不大人,我跪”施维拉能来澳门就任总督当然不会没学过大明的礼仪,他只是觉得荷兰人占了东番岛这几年都没事,而且新安又在闹军队哗变所以想趁机摆下谱。直到发现那个坐在正中说话的小胖子yin沉着个脸,旁边的那些衙役也是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他才突然想起罗雅各很好心地提醒过这次主审的大明镇国将军是杀人不眨眼,随便一句话就能让整个澳门血流成河的恶魔
“这才象话么,下次可不能这样浪费俺的时间了啊”既然人家都愿意跪着了,那朱由骢也不好意思继续挑刺。“说吧,你到底有何冤屈”
“这是我们的状纸还请英明的大人替我们这些奉公守法,远渡重洋的西方公nzhu持公道”施维拉的准备很充分,这次给掏出来的可不再是写满葡萄牙文的状纸,而是经过罗雅各认真校对的汉文版。
“前总督罗保的媳妇”对于澳门有过几任总督朱由骢还真搞不太清楚,他也压根就没在意过当初高迎祥绑回洛阳的是谁老婆,反正那女人现在已经属于罗雅各了。要是过问太多人家还会以为他有什么企图呢。
“是是罗保对他的妻子很是疼爱,离任回国前依然念念不忘托我帮忙寻找”施维拉和罗保的私人关系不错,这次借着机会他也假公济私地把这事放在了最前面。
“不是你老婆,那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嘛”既然是替人家主持公道,那朱由骢也得以理服人才行。“难道你跟她很熟啊,万一人家是思念故土偷偷先跑回去了呢或则看上了你们商队的青年,两人一见钟情私奔了呢又或则”
“不不大人,罗保和丽娜很恩爱,她们的感情就象天上的白云一样纯洁,象地上的钻石”这死胖子越说越不靠谱。施维拉有理由相信再让他继续数下去那个丢了自己老婆的前总督头上很快就可以收获七sè蔬菜了
“少在那里废话”很没礼貌地打断了别人对爱情的形容,朱由骢将惊堂木狠狠一砸呵斥道:“一个跟你没啥关系的女人跑了也好意思拿出来麻烦皇上,你把本将军当猴耍是吧来人啊,拖下去给俺换大板子狠狠地揍”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这死胖子做事还真不地道,说好了三堂会审的结果这才刚开场你就要揍人了,那我们还玩什么不愿意就这样收场的熊文灿赶紧离坐,拣起掉地上的状纸道:“既然他们冤屈颇多,您看是不是先把此事记下待会再说”
“熊大人”进门的时候忙着摆谱,然后就被朱由骢那庞大的身躯吸引了全部注意里的施维拉这才看清楚原来今天同审的还有一位老熟人。
“你认识本官”熊文灿担任福建巡抚的时候也没少和西夷打交道。但他对施维拉还真没什么印象。
“三年前我的商队与荷兰人发生纠纷,还是大人您给秉公办理的为了表示感谢,我还特意送上过一瓶法兰西香水和几颗最完美的钻石”
“咳咳”这个该死的施维拉认识就认识呗居然还把那些陈年旧事拿到这里来说,感觉到背后某人的冷笑熊文灿铁青着个脸道:“既然你认识本官。那应该知道本官办案向来是不偏不倚依律而为”
“这是当然,大人您的公正廉明在我们西方商人里已经广为传诵,正是您的公正执法才让我们感受到了大明王朝的威严”
“那本官就再看看你的状纸”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咦哦”两声感叹后,熊文灿起身对朱由骢深鞠一躬。指着堂下满怀憧憬的施维拉道:“启禀将军大人,此人当斩”
“啥”不仅施维拉,就连朱由骢也被这话给吓了一跳。
“大人我冤枉啊”这小子也太狠了点吧。刚才那个胖子不过就是拖下去打打屁股,他一上来就要砍我的脑袋亏他还收过我的贿赂,怎么能这样干呢
“本官且问你,这被焚的教堂可是你们修建的”如果施维拉刚才只是赞美而不把行贿这事给拿到公堂上来说,或许熊文灿一时心情好下手就没这么狠,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是他再心慈手软的那等完事后还不知道小胖子会怎么收拾自己。
“是为了能时刻向上帝祈祷,我们修建了东方最雄伟的教堂”这不是废话么,那些教堂不是我们自己修的难道还会是你派人来给建的
“根据我大明律,葡人在澳不得置产不得私建房屋,如今你却敢公然抗令抗私建教堂,汝等视我大明朝廷如玩物”指着那张状纸,熊文灿越说越激动。“还有你们所言被人给炸掉的大炮台,有广州海防参将统领水兵三千名负责压香山、濠境等处夷船,并巡缉接济私通船只你们还建那东西,这不是心怀不轨意图造反还是什么”
“冤枉啊大人,我真的冤枉”这是谁这么坑人啊,我原文上写的可是有人试图炸毁总督官邸,怎么到这里就被翻译成大炮台了呢那可是教会建来防备海盗的东西,要早知道会惹出这么大麻烦,我说什么也不会搬过去住啊
“冤枉”不甘心连个出场机会都捞不到周凤翔发话了,指着堂下正闭目养神盘算这次能给自己添多少情人的罗雅各道:“朝廷曾有明令,禁止传教士擅自进入内地传教如今你们不但私建教堂设立什么神学院,还为这些越境进入大明的洋神棍提供帮助,简直就是其心可诛”顿了顿,周凤翔又转向朱由骢道:“下官恳请将军大人将此人连带所有住澳夷首全体捉拿下狱,验明正身后押赴刑场腰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