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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大人请留步!”凌霄急忙出言阻止道。
贺琛转过身来,见凌霄甩开范允承紧紧拉住自己的手,缓缓走到一旁,打开身旁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两块布料递到贺琛的面前:“范家刚来京城,不及去拜访六王及蕙夫人,这是我亲手织就的两块布料,虽不是什么上好的布料,但是上好的纯棉线所织就的。小女送与蕙夫人,做些贴身的衣服穿,这料子还算不错的。”凌霄又将布料上面放着的一副镇纸,递与贺琛:“这副镇纸是用侨州山上的青石所做,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石头,但却是我夫君亲手所制,就送与兄长吧,日后书案上放上这镇纸,便可想到你的允承师弟。”
贺琛手捧着两块布料和那副镇纸,愣在了当地。这位范夫人当真是心思缜密,礼物都是些轻微不足为道的东西,但这浓浓的情意却比那黄金美玉更打动人,而且短短几句话,便把这冷了场的兄弟见面圆了个十足十。他真的是有些惊叹不已,早就听闻张元知的独生爱女才貌俱佳,当日他与范允承千里奔驰到雍州,只为一睹佳人风彩,只是想不到那范允承见了一面后便吵闹着要休妻。好在张绮凤嫁与范允承后,一切全都风平浪静了,他们夫妻夫唱妇随,过得也是极好,且膝下有了一对麟儿,这小日子甜甜蜜蜜的,他自心底里面替他们高兴。如今看到这张绮凤如此处理事情,更是心中安慰之极,想她经历的全家灭门惨案,如此还能镇定的处理范允承的麻烦,可见此女的肚量决非常人。
“弟妹,如此就多谢了!”贺琛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范允承,摇了摇头。
“贺大人日后如有机会见到临川王及蕙夫人,请替小女捎上一句话:日后小女定登门拜访。”凌霄点头说道。她在一旁听着他们兄弟二人的话语,早已从话中知道了事情的全部,而眼前的这位师兄,是真心的为他们着想,此情若是不领,真的便是范允承的不对了,只是京城之中的这潭水究竟有多深?以她一个弱女子的见识,是决然想不到的。想那范允承,一入京城全失去了贺琛这根支柱,那在京城之中还如何立足?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出现的,既然范允承不愿意走蕙夫人这条路,那她凌霄即便是再委屈,也要走下去。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贺琛有些激动的点着头,他心想这位弟妹可是比范允承灵活了许多,虽则自己经历了父母双亡的痛苦,却可以掩饰住内心的悲伤,将家中的事情处理的如此妥当,还真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的。
“凌霄来的匆忙,未能给嫂夫人准备礼物,改天我去专程去贺兄的府上拜会嫂夫人,到时定与嫂夫人好好叙谈叙谈。”凌霄想起还有不到之处,急忙解释道。
“唉……你大嫂那里,不必多讲,我们都是一家人,想我当年与允承二人,吃住都在一起,感情自然不比常人。”贺琛想起当年之事,便心生感慨。
“允承的性子,想必贺兄比我还了解,贺兄不必与他一般见识,以后我们两家定要多走动走动。”
“弟妹真乃是深明大义之人呐,这个自然,我回去后便与夫人商量商量,抽时间一起聚聚如何?”贺琛听了此话自然惊喜万分,急忙应道。
“那就麻烦兄嫂多多费心了。”
“连日来舟车劳顿,我们改日再聊,弟妹先歇息如何?”
“贺兄慢走!我替允承送送贺兄。”凌霄横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范允承,替他将贺琛送到了府门之外。
“弟妹啊……有时间劝劝他,日后这性子……定要改上一改。”贺琛上车前又忍不住叮嘱凌霄道。
“……贺兄,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允承这性子只怕此生改不了了。”凌霄轻声叹了口气。
“这不改也得改啊,否则以后如何在这京城之中生存?”贺琛心中还是着急。
“贺兄……我嫁与允承之时,喜欢的便是他这性子,如今与他过了二十年,至今喜欢的依旧是他这性子……若他真的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事改了性情,我……反而会瞧不起他。”凌霄淡然一笑回答他。
贺琛愣在了当地,凌霄的话让他感觉震撼,是啊,他贺琛想当年也是有自己的个性,如今的他为了生存,趋炎附势,慢慢将自己的个性淹没在那些俗人俗事之中了,如今这张绮凤的话,让他猛然惊醒过来,他那允承师弟虽然性格倔强,但却是正直之人真性情的流露,如今这干净纯洁之人,是少之又少,而眼前这位张绮凤,喜欢的便是这种真性情之人,她的见识与想法,远胜于自己这位须眉男儿,想到此处,他对着凌霄深深一揖:“弟妹这些话,为兄记下了,今日听闻弟妹一席话,我贺琛受益匪浅。若日后有机会,定与弟妹多多切磋。”
“贺兄客气了,只是日后见到那蕙夫人之时,莫要提我的名字,弟妹在这里恳请贺兄了。”
“好!我答应你!”贺琛微微考虑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贺兄慢走!”
“弟妹请回吧。”
范允承在内堂之中等待凌霄回府,凌霄回至内堂,独自坐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范允承闭着眼睛,等着凌霄数落自己,半晌没听到凌霄的动静。他睁眼一看,凌霄静坐在那里,根本没在看自己。
“夫人……”
“老爷何时见过这位蕙夫人?”凌霄转过头来问他。
“……应该是在张老大人去世后,这位蕙夫人正要离开雍州,我还和护送她的副将有些争执。”
“……”
“夫人?”范允承看到凌霄脸色有些苍白。
“以后不可以得罪六王爷和这位蕙夫人。老爷定要答应我。”
“为何?”范允承皱起了眉头。
“因为不可以。”凌霄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重,便缓了缓神色,走到范允承面前:“如今夫君可是在京城做官,且不可得罪了这些权贵,即便有些分歧,也不可当面顶撞。”
“为何要向他们低头?”范允承不解地问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夫君被迫来到京城,决非偶然。”凌霄淡淡地回答他。
范允承怔怔地望着妻子,他感到后背一阵的发冷,如果真如妻子所言,那张府的惨案只是一个开头,他感到前方的路就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张着大口在等着自己。
“凌霄……我们范家这是怎么了?”范允承轻声地问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怕是太多的事情,我们都已经无法掌控了。”凌霄轻轻叹了口气。
范允承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搂在怀中:“凌霄……你每年都带着两个孩儿去山里采药,吃住在那里……每次回来后你都对我谈起山中的美景,我数次想与你一起前往,皆因俗事耽搁了……如今想来,真的是后悔莫及,哪怕有一次能与你们一同前往,也是好的……”
“……”凌霄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初次遇到范允承的情景,那些美好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今后该如何?她不知道,有时她甚至害怕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她怕真到了那一天,一切美好的回忆都将不复存在了。
“夫君,你还记得当年……你给凌霄搭建的那个小草棚吗?”凌霄轻声问道。
“我……记得,只是它太丑了。”范允承想起当年之事,至今还是脸红,“我太笨了,那草棚搭起来时,都还是歪的。”
“你可知……那小草棚在我眼里,是这世上最美的东西了。”凌霄的眼泪有些湿润。
“……凌霄,我只恨我自己,此后只怕不会给你更好的日子……”范允承不敢往下去想了,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害怕灾难再一次降临,他害怕到时自己会失去最爱的家人。
“我们……且行且珍惜罢。”凌霄闭上眼睛,那满眼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临川王爷的外宅里,贺琛把布料放在蕙夫人的面前,她伸手抚摸着柔软的布料,轻声问道:“礼物都已收下了?”
“夫人,范允承大人已经收下了礼物。这是范夫人回赠的布料,希望夫人做些贴身衣物穿。”贺琛抬头望了望蕙夫人,夫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喜也不悲。他心里略略放了放,一直担心自己那个软硬不吃的师弟,会一来京城就成为六王的死对头,目前来看一切都是安好。
“如此多谢贺大人了。”
“范夫人让我给您带句话:日后她定会登门拜望。”
“哦……那范夫人亲自前来,我可真是太有幸了。”蕙夫人说这话时,贺琛愣了一下,这蕙夫人的口气可不是欢喜的意思。
“范允承的两个孩子你都见到了?”蕙夫人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善,便转移了话题。
“是,下官都已经见到了。”
“那范钧今年也是十八九的年纪了罢?他定亲了没有?”蕙夫人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听说范钧定亲的事情,想必还没有合适的女孩儿家吧。”贺琛说完便有些后悔,今日这蕙夫人突然提起范钧,让他有些不安。
“噢?!”蕙夫人嘴角带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如此说来,这范钧到了京城,只怕是媒人要踏破他们范家的大门儿了。”
“……”贺琛不敢再说什么,此时的蕙夫人让他琢磨不透了,自范允承一家入京的消息传到这位蕙夫人的耳朵里,她给自己的感觉就是焦躁不安,似乎心中烦闷之极,这时候他尽量不去惹怒她。
“罢了,和你多说也无益,还希望贺大人有时间便来我这里坐坐,我还是很喜欢与贺大人交谈的。”
“夫人,那时辰不早了,贺琛先告辞了。”听到蕙夫人如此说,贺琛稍微松了口气,急忙告辞。
“我就不送了,贺大人走好。”
“夫人,贺琛告退!”贺琛带着满腹的疑问离开了蕙夫人。
贺琛走了许久,蕙夫人才缓缓站起身来,她将布料披在自己的身上,转身望向铜镜,铜镜里的那个美貌如花的女子,依旧是美丽如昔,只是不知那位范夫人,可比得了自己。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良久才转过身来,问身边的使女:“青莹,王爷去哪里了?”
“夫人,听府里的人说,是去了永兴长公主那里。”
“我想,他也该去那里了,想必对府里的人说,是来我这儿了吧。”蕙夫人知道自己就是萧宏的一张挡箭牌,以便遮掩他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萧宏的所作所为。
“下月是皇上的寿诞,王爷可是都安排好了?”
“王爷说就等新上任的光禄寺少卿,前来确认礼单及宴会所需物品。”
“……”蕙夫人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那日在雍州匆匆一面,到如今自己还是心乱如麻,那隔着一层细纱的一面,让她原已破碎的心开始流血。
“范允承……”她轻轻地吐出了这三个字,随后的一声叹息将后面的话掩盖了下来。
“夫人,范大人已经递过来名帖,后日来府上拜访。”青莹将名帖递了上去。
“你……下去吧。”蕙夫人接过名帖,轻轻挥了挥手。
已过了子时,蕙夫人依旧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那份名帖,她那日见到范允承之时,想过撩开面前的那层纱,好好看看他,看他究竟长得如何,当年将她害惨的那些市井流言可是真的,若他真是个又丑又矮的丑八怪,或许她可以心安一些。她内心痛苦纠结了数次,在最后她放弃了,她没有揭开眼前的那门帘。过不了几天就可以见到他了,那个她二十年之前就该见到的人,如今……终于可以见到了。
“范允承,你可知,我张绮凤想你……想的有多苦?”
张绮凤眼中的泪水扑簌簌的掉落下来,二十年了,她心中始终压着一块大石头,那范允承始终和她隔着一层纱,模糊着她的双眼,见到他时,该说什么?她不知道那想了千次万次两人相遇的场景,只是从来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让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心中有,多苦…… 啸青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