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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霜降的古怪想法多。
她不是很想再去布鲁塞尔,已经去过一次了,感觉再次前去的诱惑力没那么强,尤其是她和陈池初次相遇的那个撒尿小孩雕像,她真是兴致缺缺。
而且,才认识一年,就要故地重游,那以后二三十年的纪念活动该安排啥?故地重游、回忆往昔、唏嘘感慨,这种事就跟喝酒差不多,年份越陈,味道才越醇厚深远。
但是陈池兴头冲冲,许霜降就换了思路。她想着最近都是陈池一趟趟过来看她,很劳累,她该抽个周末去瞧他一回,既然去了,索性就稍微走远一点,去布鲁塞尔兜一圈,满足了他的愿望。
许霜降于是点头了。
星期四许霜降和论文指导老师见面,阿尔贝托排在她后面,他从老师办公室出来,见许霜降正坐在图书角翻阅参考资料,走过来打招呼:“许,你的论文进展如何?”
“老师提了一些意见,”许霜降抬头笑道,“数据和分析没问题了,剩下几处书写格式和语句表达需要修改。”
“我也是。都只是一些版面工作,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让我的论文在读之前就美轮美奂,吸引眼球。”阿尔贝托喜气洋洋道,“周末怎么过?”
“现在只是星期四。”许霜降好笑地提醒道。
“春天来了,我们的论文快要完成了。”阿尔贝托满脸兴奋,“我明天和我女朋友骑行去泽兰。”
“我明天也出去玩。”许霜降牵起嘴角。
春天是个万物复苏的好季节,包括大家埋藏了一冬的对自然的渴望,用阿尔贝托的话说,每个细胞都在叫嚣,走出去,走出去,让阳光从头洒到脚。
两人相视而笑,阿尔贝托也在一旁找了几本书,他翻着翻着,忽然说道:“许,问你个问题。”
“好啊。”许霜降不以为意地拿起茶杯喝水。
“你们女孩子,哦……”阿尔贝托似乎挺困惑,一句话想了很久,才完整地问出来,“是不是女孩子说不的时候,其实就是是?”
许霜降含着一口茶,鼓出眼睛望向阿尔贝托,很努力地才将茶水安全地咽下喉咙。
“嗨,我是认真的。”阿尔贝托非常窘,也很努力地端正表情,试图把气氛弄得像学业讨论那样一本正经。
许霜降拼命忍着笑,解释道:“我刚刚正在想你这个问题。”她果真思忖了一会儿,虚咳了一声,非常诚恳地答道,“我不知道其他女孩,但是基于我个人的经验,我恐怕……你说的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会发生。”
阿尔贝托惊讶地扬起眉,脱口问道:“为什么?”他看起来真地挺苦恼,“为什么你们女孩子不说实话?”
许霜降目瞪口呆。阿尔贝托是个很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也曾和许霜降同过组,双方合作很愉快,他待人友好,十分守时,分派任务会尊重许霜降的意见。许霜降再也想不到经常爱笑的阿尔贝托竟然也有少年般的烦恼,这种事该找个兄弟去吐槽啊。
她瞅着阿尔贝托,辩解道:“这个和诚实无关,有时候可能因为害羞,有时候可能因为不确定,有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因为她自己的经验也不多,许霜降一歪脖子,无奈地说道,“没有理由,或许只是想多和你几句话。”
阿尔贝托盯着许霜降,样子像在消化她的话,半晌吐气摇头:“我不能理解你们女孩。”
许霜降只有讪笑。
“我女朋友经常说不,比如我问她,出去玩吗?不。去酒吧看球吗?不。那么就不吧,但事实上,她并不高兴。她令我非常的困惑。”阿尔贝托挠着头。
阿尔贝托有个舍友是葡萄牙人,他女友也是葡萄牙人,去他舍友那里玩时,一来二去就和阿尔贝托互生了好感。这是大部分同学都知道的阿尔贝托的罗曼史。前些日子,系里有同学生日,自己烘了一个巧克力蛋糕和一个香蕉蛋糕,下午带给同学分享当午茶,阿尔贝托还带着他女友一起过来,让许霜降有机会近看了一回。他女友长得美,气质偏雅静,但不内向,没几句就能和大家有说有笑。
会吗?会吗?这样的美女把阿尔贝托整得这么苦恼?
许霜降只有继续讪笑,她可不是情感专家。
“每个女孩都会这样吗?”阿尔贝托追问道。
许霜降哭笑不得,她今天被阿尔贝托当成女孩的代表了,她想了想,正襟危坐地给了个诚实的答案:“对不起,我回答不了。”不过,她实在觉得很好笑,安慰似地跟了一句,“或许是,只不过发生频次不一样。”
阿尔贝托满腹疑惑地离开,许霜降也满目不解。
她一直听说外国孩子年满十八,就要从家里独立出去。在她的公寓里,确实也有几个本土学生,毕业了都不回家住,还继续在公寓里独自租住。许霜降可想不通了,据她所知,他们的家就算在别个城市,但也远不了多少,怎么就不回家呢,家里样样都方便。
其中有一个本土毕业生,他每天坐火车上班,正在轮候政府的公租房,没排上之前,他打算一直租在这里。
许霜降据此推断,外国青年们忙于操心自己的独立小日子,其他烦恼大概顾不上,即便顾得上,也不会很细腻。
阿尔贝托的问题让她很惊讶。原本她还以为,就只有她的国人最适合含蓄温和的风格,其他人走的都是干脆直白的路子,合就合,散就散。原来人家也有各式各样的烦恼,也会在感情里迷乱呢。
许霜降不禁失笑,人有很多共性,这话没错。
下午,她和陈池上线,敲定最后的行程安排。陈池按惯例先问道:“霜霜,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
如果一天中有什么值得一说的趣事怪事或者坏事,许霜降就会在这个问题下絮絮叨叨讲给陈池听。但她有个优点,一般不会传播同学朋友那些与己无关的事情,就比如阿尔贝托烦恼于他女朋友说不这件事。
她这性情有点像她爸爸。她爸爸听了邻居家什么八卦事,听了就听了,回家在饭桌上从来不主动议论。她妈妈则不然,只要在外头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势必要传给父女俩听。许霜降听到的那些家长里短的小道消息,全是她妈妈的二手资料。
她妈妈说过后,如果她爸爸顺势接了一句,她妈妈就会诧异地问道:“你知道了?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别人家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她爸爸会这么回答。
“哼。”她妈妈不以为然,评论一番后,转头会教育许霜降:“咱们自己家里说说就好了,小孩子出去别乱说。”
所以许霜降基本不会说别人的事。 一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