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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茅沣的神医称号，几乎就要扫地。

　　莫晴自从获知吴聿珩死讯之后，当夜便病发，缠绵病榻半年有余，却丝毫不见好转。

　　莫晗大怒，将茅沣叫到面前，茅沣却道：“娘娘心死，非药石可医。”

　　莫晗原本欲要将他治罪，谁知正当此时，坚持不肯见他的莫晴忽然松了口，主动派人来请，莫晗大喜，心头却不免慌乱，却还是立刻就摆驾，前往清净居去了。

　　清净居从前无人居住，到莫晴去了之后，莫晗与她置气的几天还是原来凄清模样，不过两三日，就给布置得精致舒适。可如今这屋子的主人病着，一屋子的药气香烟，却绝非人间烟火所能侵染的了。莫晗看了，不禁心中恻然，惶惶不安。

　　挥退宫人，莫晗亲自喂了莫晴小半碗碧粳米粥，劝她道：“我说什么，此刻你都听不进去，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怕也会以为我居心不良。其实我有什么居心，我只愿你保重自己，如从前的样子罢了。”

　　莫晗一面说着，一面细细观察莫晴，她的脸色确实是又白了一些，亦如从前的清瘦，目中却十分平静淡然，竟然并非宫人形容那般凶险，略微放下心来。

　　“看着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实现，并且变得越来越是想象中的模样，不是很好吗？阿晴，如果我不强求，只要你愿意这样陪着我，就在我不远不近的地方住着，让我想看到你，便可来看看你，同你吃茶说话，你可肯吗？”

　　莫晗端着臂膀喂莫晴用膳，他原本处理政事，朱批写了许多，臂膀疼痛，便半靠着床柱休憩。他和莫晴并排在这床榻上，一外一里，刚好填满了整个床。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只不过那时两人身量甚小，他睡着的时候不甚老实，踢踢打打，总让莫晴深受其累。那时哪有如此绵软锦缎，不过粗布遮住硬板，他却睡得满足而香甜，如今却再也找不到当时的心境。

　　他心念一动，摸索着握住莫晴寒玉般的手，拢在掌心暖着：“阿晴，这样已经很好。我不奢望了，真的。”

　　“阿晗。”莫晴忽然叫道。

　　她已经许久没说过话，此时只说了两个字，声音都是沙哑的。莫晗却猛然坐起来，俯身惊喜地看着她，如闻天籁。

　　莫晴示意他将自己扶起来，靠着他的臂膀坐直，虚弱地拍了拍床板，再缓缓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轻声慢慢地说道：“床脚有个暗格。”

　　莫晗依言去打开，取了里头的盒子来，在莫晴指点下，将繁复机巧的锁头打开，才看到里头林林总总一些羊皮，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看样子材质年代各不相同，保存却十分完好，他粗略看去，竟都是有关沈潜，很多极为机密，显然是莫晴很费了一番功夫去收集的。

　　“老师老了，糊涂了，该怎样便怎样做吧，留着他牵制我，早已失去意义；修泽是怎样人，你我都最清楚不过，他与老师原就不同，我想你总心中有数；其他人，我本没什么可说，朝政之事，你远比我懂的多矣，我……”

　　莫晴虽然低声说着，却也渐渐气若游丝，她身上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全倚在莫晗身上，令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安，连忙说道：“阿晴，你累了，先歇息吧。这些话，以后慢慢对我说可好？”

　　莫晴却极轻微地摇了摇头，发丝微凉拂过他的面颊：“……我还有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执念伤人，更会伤己，莫……为其累……”她忽然一口气上不来，再说不下去。

　　“来人，快宣茅沣！”莫晗见莫晴面色忽然泛青，立时焦急起来，换一臂拦腰撑住莫晴，另一手替她在背上顺气。

　　拍了半天，莫晴忽然急急咳嗽起来，莫晗正急得不行，莫晴忽然吐出一物，随即便全身一软，再无知觉。

　　只听莫晗慌乱惶惑地一声“阿晴”，破碎苍凉，如同孤狼。

　　莫晴发病仓促莫及，不过几个瞬息，不待茅沣赶到，已然失去意识。

　　如玉佳人，翻掌覆手倾国换权，竟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溘然离世。

　　史载承佑元年秋，燕太贵妃病逝。据宫人禀奏燕太贵妃遗愿，停灵于灵隐寺，帝亲往送之，称颂太贵妃恩德功绩，扶榻痛哭。

　　可野史记载，有如传奇诡事。言到燕贵太妃薨逝当时，帝抚太贵妃遗体，哀哀痛惜，忽有黑色燕凤蝶从口咳出，玄身金翅，缭绕厅堂，盘旋数周，忽而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众人大惊，钦天监监正卜算过后，言太贵妃乃仙灵天降，只为引帝归朝，成事归去，位列仙班，不宜停灵。帝哀痛过甚卧病不起，令大学士瀛主持丧事，燕贵太妃停灵三日后，风光下葬。帝仁诚至孝，感念恩德，恒痛妃逝，大病数月。

　　好在朝中有沈相和张大学士率众位朝臣处理，不致混乱。莫晗病后，顾默澜衣不解带贴身服侍，又得茅沣诊治，莫晗终于一天天好起来。因感念皇后尽心尽力，帝后二人相处倒比从前亲密许多。

　　莫晗病愈之时，已经入冬，因召沈潜入宫，设宴款待，席间相谈良久，谁料沈潜大抵年老体弱，次日便缠绵病榻，竟是患了风邪，口歪眼斜一病不起，只得卧床歇息。沈相一脉朝臣大乱，莫晗的政令一时之间莫敢不从。

　　张瀛率众臣布置莫晗旨意，革旧弊，施新政，百姓交口称赞，民心所向，无可比拟。人人只见君臣配合默契，然而那之间的裂痕，掩藏在一片祥和之中，无人可知。

　　承佑二年除夕之前，莫晗下旨令西南军部派人相送，张瀛妻儿由西南边疆返回京师，一家团圆。莫晗赐宴，当庭封张瀛之妻俞清筝为从一品学士夫人，赐其子名张简，因皇后膝下尚无子嗣，对张简甚为喜爱，故令养于坤泰宫中。张大学士夫妻二人双双俯首叩拜，感念帝后恩德不止。

　　先明帝薨逝之前，已为先慕妃及其一族、夏侯一族正名，待到莫晗登位，诏令躲过当年浩劫四散各处的两族人等及其后裔认祖归宗，加盖宗祠，休养生息。待到承佑二年夏日来临之时，朝中已是焕然一新的气象。 绝色神偷：妃谋天下相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