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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载景泰十八年十一月二十日，京师永安下了当年的第一场雪。

　　当夜时而皓月当空，时而阴云密布，雪落无声，碎玉满地，将天地间染得一片洁白，与红墙绿瓦相映成趣，却丝毫感觉不到静谧和美，反而一派肃杀之气。

　　太子高晓率东宫府兵和李氏执掌之京师巡防营约五千人包围皇宫，与时任宫禁卫副队长的吴聿珣率领的三千宫禁卫对峙于西华门，双方僵持不下，太子于三更时分下令火攻宫门，一时火光冲天，喊杀四起。

　　京师的百姓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永安与它名字的意义完全背道而驰，打破了永恒的安宁。

　　那一夜整个永安的平民百姓全部紧闭门户，瑟瑟发抖地藏于家中，不知道外面漫卷全城的大雪过后，江山是否就要易主，大缙是否就要变天。

　　文武百官聚居的朱雀大街也被李氏支配之下的京师巡防营的士兵层层围住，士兵们手中的火把将这条长街照得通明，如果此时有人从空中俯瞰，将会看到朱雀长街上的犹如握着一条火龙，而火龙的尽头是被团团围困火光冲天的皇宫，就像是舞龙的时候那一颗戏弄火龙的珠子。

　　地位超然有头有脸的官员家中通常有府兵把守，有反应机敏武力强盛的，便同宫禁卫一般与巡防营的士兵对峙起来；有那职位低微的官员，则是对府兵的到来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巡防营士兵驱赶。大乱之时，总有人要浑水摸鱼，许多巡防营士兵便想要借此机会劫掠些钱财，确然是不顾体面，为所欲为。

　　正当数量压倒性的一方以为，他们在这个夜里胜券在握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机。有时候转机的预兆就是那般微小，忽而一阵风起，卷起细碎的雪花，在灯火间映出晶莹璀璨的光华，转眼间又被踏入足下，湮灭于土地之中，而踏雪而来的神秘部队，穿着统一灵便的夜行衣，轻巧地穿过无数街巷弄堂，向着皇宫奔袭而来。

　　他们身上几无任何装点，唯有腰间系着的腰带之上，绣着一枚精细的图案，形状似豺似豹，却不难辨认，这是龙生九子的第二子——睚眦。

　　此时已经接近丑时正中，太子率领的府兵和巡防营因早有准备，以火石、炸药和巨木为凭，终于冲破了西华门，长驱直入。因其一直主攻西华门，宫禁卫节节败退之下，吴聿珣不得不抽调其余宫门处的宫禁卫前来支援，致使西华门破之时，其余三处宫门也相继被攻破。虽宫禁卫骁勇血战，顽强抵抗，然则腹背受敌、寡不敌众，纷纷被太子麾下斩落，由各处宫门往知勤殿的路上皆以鲜血铺就，腥气冲天。

　　直至丑时末寅时初，太子才在一众府兵护卫之下，大踏步入知勤殿院门。此时的高晓玄色披风下一身朱红劲装，腰悬长剑，目光熠熠，一种唯我独尊的傲然之色，显出天潢贵胄的骄矜贵重，与往日行止大相径庭。

　　“太子殿下，圣上有请。”张全等在门口，对高晓行礼，竟一如往常，不见任何慌乱，与院中一众被士兵手中滴血的兵刃吓得抖如筛糠瘫倒在地的小宦官们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大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太子并未多言，寻常问候一句，唇角紧抿，面上的肃杀之气更重，也更加严肃，与往日轻佻的玩世不恭判若两人。

　　“殿下请吧，莫让圣上等急了。”张全侧身为太子做出引路的姿态。

　　“哦？本宫想着，父皇此时应该盼着永远都见不到我才好呢。”太子的语气中带着嘲讽。面对这个在自己父皇身边几十年屹立不倒、看尽宫廷冷暖阴暗的老宦官如此姿态，他做出如何姿态，似乎都瞒不过他的眼睛，索性不再掩饰。

　　“殿下说笑了，太子深夜来访，定有要事，圣上自然急于召见。”

　　高晓被张全说得一愣，心头疑虑四起，可如今箭在弦上，无论怎样，他都不能有丝毫退缩，必须坚定不移地按着预定路线走下去。

　　“怎么样？有没有消息？找到人了吗？”曹烈焦急地拉住一名宫禁卫的胳膊，力度大得让那人眉头一皱。

　　不过宫禁卫仍然恭谨地行了礼，顺势收回胳膊，抱拳回报：“禀殿下、曹公子，还是没有找到……”

　　从爆炸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宫禁卫一波一波被派出去，下水寻找，却一无所获。

　　“殿下，时间紧迫，不能再等了！吴大人曾经吩咐过属下，无论途中发生任何事情，都必须按时护送你返回永安！”果垣从一旁走上来，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是此队宫禁卫的队长，曾经便作过吴聿珩的属下，忠心耿耿，很得吴聿珩信任。此次保护莫晗往沧江处理水患事宜，吴聿珩便对他委以重任。

　　“可是……”曹烈急道。

　　“好，我们这就启程。”莫晗忽然道。

　　“阿晗，你不管吴聿珩死活了？！”曹烈心内着急，连敬称也顾不上了。吴聿珩与莫晴相互恋慕，更自结连理，莫晗对此事一向很有芥蒂，这时吴聿珩出了意外，莫晗是不是要趁机落井下石，置吴聿珩于死地？！

　　莫晗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果队长，你挑选一些人手上本王的船，其他人手和船只留下，他们继续寻找吴大人的下落。”

　　“殿下不可！”果垣应下，“我们人手已然很少，本就捉襟见肘，再这样下去……”

　　“果队长放心，之后的路途应该不会有麻烦了。至于人手方面，本王自有办法。”船舱里燃着炉火，是以渐渐温暖起来，莫晗身上暖了，便把大氅脱掉，阿米连忙接过。“另外，告诉留下的人，找的不是吴大人，而是本王。”

　　果垣略一沉吟，已经反应过来，立时答应下来，自去安排。

　　曹烈见所有人都出去了，赶上前来，还没等说话，就听莫晗道：“你也留下来找吴大人——做戏要全套。”

　　曹烈的眼睛本来就大，烛火中熠熠生辉：“放心吧阿晗……不，殿下，我完全懂你的计划了。那我就先走了，殿下快去永安‘报信搬救兵’吧！”话音未落，人已跳出船舱，转瞬不见。

　　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宫禁卫中的精英迅速为莫晗所在的船蒙上黑幕，黑色的轻舟借着夜色的掩护，转过一道河湾，行往永安方向。 绝色神偷：妃谋天下相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