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雨夜成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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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几日,淅沥小雨终于换成了暴雨倾盆,也是莫晴提心吊胆的时日。第一声雷炸响在傍晚浓重的阴云后,莫晴靠在窗前的榻上,望一眼被沉重的雨水打湿后愈发翠绿的树叶,抬手揉了揉眉心。
晚饭在两人的沉默中慢慢吃完。其间唯余碗筷偶尔轻而脆的碰撞声,和莫晗简单的几句“别光喝粥”“吃这个菜”“多喝点汤”以及换来的莫晴的几声轻“嗯”作答,也几乎要湮没在窗外的雷雨声中。
今日的莫晗也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不时抬头望一眼紧闭的窗口,窗纸透出的微弱的雷电的光,似乎怎样都还是觉得刺眼。
福婶进来收了碗筷,莫晗盯着莫晴喝了药便收走了碗,回房的时间也比平日早上许多。莫晗照常检查了窗子,替她放下半边帐幔,叮嘱靠在榻上看书的莫晴安睡,便走了出去。片刻复又推门探身进来,看着莫晴欲言又止。
“阿晴,我走后,记得……上门闩。”说完他极快地低头,掩上门自去了,留下愣怔的莫晴,若有所思地出神许久。
闷雷挟着万钧之势,浩荡地铺满天际。这样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黑暗里,空气中都充满滞涩浓重的潮湿水汽,闷得人心里发慌。
阿贵被莫晗放假回了家,福伯福婶本是住在西厢房里头的;曹烈和华想容到西山游玩未归,想是被暴雨阻住了,而被吴聿珩留下“护佑女眷”的吴禾权衡利弊跟着去了。于是小楼里,便只得莫家姐弟两个人。
莫晴自乱梦中醒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坐起身来。莫晗离开,她就将药呕了出来,熄了灯在黑暗里坐了许久,如今浅眠一个时辰便醒了,正是暗沉的午夜。远远的似乎有撕裂的尖利的声音,从走廊尽头遥遥传来,伴着湿润的气息,初夏的夜里异常冰冷刺骨。
仿佛就是为了等待这个,莫晴一瞬间凝起神来,匆忙披衣趿鞋,推开并未上闩的门走出来。站在门口,夜色里又恢复一片寂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她便站住了,抬头透过走廊的窗去看外头,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反是脸色在挟着雷霆之势撕裂暗夜的电光映衬下,愈发耀眼的苍白。
指甲陷在手心里,“咔哒”一下折断了,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又一道声音传来,莫晴拢着外衫的手抖了一下,心中焦急,顾不得便脚下用了轻功,转瞬跃到走廊尽头。
那是莫晗的卧房,压抑的尖叫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莫晴微微喘息着,手刚搭在房门的雕花菱格上,一道闪电划过,雷声前所未有的震撼,惊得她的手狠狠哆嗦了一下。她急切地去推门,却并没能推开。
门,被从里面上了闩。
从前莫家姐弟一路逃难饥寒交迫,并没有什么讲究,是同吃同住的,后来境况好转加上年岁渐大,自然分了房。但坊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莫晴习惯了照顾莫晗,两人的房间是从不上闩的。后来虽然因着莫晗的心思有了变故,虽未名言,却被莫晴隐隐察觉,两人的房间才由紧挨着变成分据走廊两头。可莫晴生着病,为了她的安危,莫晗自己不会上那碍手碍脚的门闩,也从不肯让她这样做。
雨季的这几日,显然是不同的。
莫晴自然知道莫晗闩门的意图,却并没迟疑,手上用力,试了两次,才终于将门硬生生震开,她一个力道不稳,竟是差点跌了进去,幸而从前到底身体灵便,凭着本能一个旋身,总算立住了。莫晴看看自己手上多出的红痕,苦笑一下——竟然已经虚弱至此了么?一道简单的木门而已,居然平白耗费了她这许多力气。
听到放下帐子的床里发出低沉压抑的呜咽,莫晴无暇顾及其他,连忙冲过去一把将床帐扯开了。就见莫晗整个人紧紧包在被子里,正发出尖叫声。莫晴不管不顾去拉被子,无奈莫晗缠得实在紧,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完全拉开了,却见莫晗紧紧闭着眼,张了唇大口大口呼吸新鲜充沛的气息,无意识地皱紧眉头,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被她折腾了这许久,也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更让她揪心的是他双手间,绑着乱七八糟打了死结的麻绳,显然是他自己将自己捆起来的。
莫晴一下哽住了呼吸。紧闭上闩的房门,裹严全身的锦被,五花大绑的麻绳,梦魇中的莫晗脆弱得不可思议,却以这样笨拙的方式禁锢着带着危险的自己。
是的,幼时的颠沛流离,令莫晗在那次逃荒经历兵祸后的数年间,每到这么几日,都会无可控制地坠入梦魇,不可预期地做出许多清醒时绝无可能的事情。所以到了这时,莫晴都会特别小心照看他,甚而为了保守他这样脆弱的秘密,将周围的人支走——比如西山游玩未归的曹烈和华想容以及每每此时风雨交加仍熟睡不醒的福伯福婶。
莫晴武功不弱,从前很容易就能控制住莫晗,但自从三年前受伤,再无力管束甚至还被他误伤过后,莫晗就拒绝莫晴在这样的时期照看于他。而莫晴也因莫晗异样的感情变化,刻意回避任何过从亲密的举动。
只是在去年莫晗用药让莫晴安睡独自煎熬,却差点坠楼被不明所以的曹烈无意救下后,莫晴在后怕中便计划好了今日。
莫晗此时仍沉溺在无边梦境中。
梦里的画面扭曲而刺眼,铺天盖地的暴雨汇成的河流,横行霸道烧杀抢掠的士兵,灰头土脸无处躲藏的老弱妇孺。莫晴伤势没有痊愈,却坚持要带莫晗和古婆婆一起上房梁躲避导致伤口崩裂的血色蔓延在莫晗眼前,古婆婆最终甩开了莫晴的手匆促将他藏在储水的大缸中。为了不让他被发现,古婆婆被士兵的刀砍倒在水缸的木盖上,最后只来得及对他做出一个口型,活。她无法瞑目的双眼留下眼泪,和热血一起流到盛着酸臭的水的缸里,咸涩窒闷。他努力把头抬出水面呼吸,咬着拳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呛了水,剧烈地咳嗽起来,水还是不可控制地灌满他的口鼻。
下一刻是莫晴拉着他的手奔跑在洪水肆虐的河边,鼻端是腐臭潮湿的气味,四下哀鸿遍野,身后是贪婪残忍的追赶。古婆婆身上的财物早被搜刮殆尽,莫晴仅剩的他们也不放过,更何况他颈中藏着的不知来历却看似价值不菲的玉佩。重伤初愈的她哪里是体健力壮身负武功的士兵的对手,两人只有没命地逃。
无路可逃后,两人鼓足勇气跳下河岸,湍急的水流包围住两人,牵着的手就快要被冲开,眼耳口鼻都是苦涩的河水。他听到她在耳边叫他:“阿晗,阿晗。”他努力睁眼,却怎么都睁不开,下一刻,却见莫晴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大红嫁衣凤冠霞帔,他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被分开。
不,阿晴不要走,你要去哪里?!你要嫁给谁?!你和吴聿珩就算曾经邂逅,不是早就两看相厌深恨彼此了吗?你怎么能嫁给他,怎么可以离开我?!不,我绝不放手,因为,我只有你了啊!莫晗绝望的呼唤卡在口中,只能不管不顾地朝着她的身影扑了过去…… 绝色神偷:妃谋天下相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