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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的声音比夜色更凉：“去岁吴聿珩以钦差之身领命前往清河，调查先皇赏赐给沈潜的‘龙珠’于府中离奇失窃一事，与沈潜、张瀛、莫晗等人多有接触，之后燕妃进宫，迎接之人又是其堂弟吴聿珣，此后吴聿珩查案毕，快马追上送行队伍，两队人马可是一起入京的……”

　　郭立喃喃：“吴家同沈家，怎会……”

　　“有何不可？燕妃的容貌，实在得天独厚。你莫忘了，吴家最会审时度势，不然以吴泾当年才俊过人之势，怎会无端执意求娶本宫那养在深闺才艺平庸的姨母？淮阳侯如今虽淡出，为家族计议，寻求新靠山以保家族平安万全之策，并非绝无可能。吴聿珩那般耿直，也向本宫低头，便是例子。他本擅长查案，若他襄助燕妃，结果如何，你可自行思之。”

　　“若吴家亦看好燕妃、沈氏一众，不把他们招致麾下，给本宫的王弟招了去，本宫虽说未必不敌，到底要麻烦许多。”

　　“所以如若母后此时执意要与燕妃对立，恕本宫无法遵从了。”

　　“禀皇后娘娘，太子头痛症犯了，方请太医看过，吃了药已经睡下，奴婢并不敢扰……”

　　“是不想来见本宫吧，罢了，你且下去。”皇后似乎半分也不惊讶，挥了挥手。“嬷嬷可回来了？”

　　“老奴在。娘娘，老奴没用，燕妃的侍寝记录有所缺失，行经之事并未记录在案，无法查证。”

　　“看来，是早有防备。”皇后叹息，“一个梁贵人算得什么，这个燕妃才真正是心腹大患。她最好是没有怀胎，否则……”

　　“娘娘这层疑虑，为何不透露与太子？太子若知晓，定然听从娘娘安排……”

　　皇后苦笑一声：“太子夜夜笙歌，得士族子弟拥趸者众，他笃信已可一呼百应运筹帷幄，本宫如今举动在他眼里，恐怕不过是深宫妒妇无理取闹罢了。”

　　“那，娘娘意欲如何……”

　　“难道没有太子，本宫便做不得事？！燕妃自动授人以柄，便莫怪旁人寻得好时机，本宫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明日本宫自会部署。”

　　在后宫众人皆因圣寿宴梁贵人被害之事先后出现的太子、燕妃两个嫌犯引发的种种猜测、行动而人心浮动彻夜难寐之时，天牢一隅的牢室中，却是相反的暖意融融的情景。

　　室内阴凉，吴聿珩与莫晴便拥着锦被依偎在窄小的木床上，絮絮私语。

　　“我自三岁开蒙读书经，五岁伊始，偕同蒙师、仆从被父亲送往武当，此后每年泰半在习武，至多有两月回返京城，轮流居于淮阳侯府和宫中。在武当时，师父与我二人居于后山，每日晨起习武至日中，午后我便前往山前客室，得蒙师教授书经兵法，晚间饭后自回后山，习武或温书，日夜如此往复。八岁上添了骑射，十岁时选定兵器，其余并无任何变化。”

　　“玩伴么——我是师父的入室关门弟子，他老人家一生收徒不多，我入门的十二年间，他只教授过我一个，所以我并无相伴的师兄弟。每日课程固定，我衣食皆由跟去的仆从照料，与其他武当弟子亦接触不多。”

　　“回到京城，在府里我便承欢父母膝下，偶尔与家族子弟如珣弟这般同龄相伴，但每年两月不到，初初熟悉我便须离开，自然就淡了；入宫中我便伴于太后、帝后跟前，皇室子弟虽也接触得多，只是你观之太子、诸世家子弟，便知我这性子与他们格格不入，索性便独善其身。”

　　吴聿珩平日惯常肃然，本不是多言的性情，他讲述的幼年之事，原本乏善可陈，再无任何文辞点缀，更是枯燥无味。奇怪的是，莫晴却听得津津有味，问及一些风景人文趣事美食，吴聿珩多需回想了才能作答，方知此前生活并非平淡苍白。

　　莫晴看他渐渐露出笑容，偶尔说到有趣处略为激动，甚而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心口只觉酸涩又甜蜜。

　　人道淮阳侯幼子吴聿珩恃才傲物，孤僻难近，殊不知这样一个孩子是怎样孤独长大，才养得如此。他着暗红官服玄色衣衫，莫不烈烈压抑，其实他并不属于黑夜，朝阳之下，他亦可熠熠生辉。

　　“回想十五岁参加武举之前，一切都按部就班，每日所见，亦只是那样几人，反而是成了宫禁卫，与一众同僚略有亲近，虽也有世家子弟，倒没有儿时所见那般疏离。可惜之后我入大理寺任少卿，现又入了刑部，同他们又远了……”

　　莫晴的神色极尽温柔，伸手拢住他五指：“这却是我的不是，若非我无端出现，你如今或许还留在宫禁卫，一日日下来，终觉得趣，说不定如今已然做了大统领……”

　　吴聿珩却皱眉：“说的哪里胡言——你怎知，我此生最幸，便是得遇你。我从前只知非黑即白，你向我走来，我才知这世上之多彩，到头来，浓墨重彩素淡相宜，皆着落于你一身。若无你，便无我。”直到遇到莫晴，他第一次发现，分离后仍有斩不断的线牵系，他无法如从前看淡，亦无法忍受分散。即便现实残酷，仍然不得厮守，毕竟也有这珍贵而得来不易的相聚。他并不曾放弃希望，会有那一日，他与她终会团圆。

　　牢狱中阴暗空寂，便显得鬼魅森森。因着深而空旷，说话声音稍高一点都会有回响一圈一圈缭绕。

　　但两人离得近了，声音压得极低，似呢喃，更似喁喁细语。

　　莫晴错愕地凝视吴聿珩暗夜般深沉的眼，忽而“噗嗤”一声笑出来，温热的气息染在他面上，若沐馨香，语声清浅带着一无所觉的魅惑：“我不过玩笑而已，偏你这般当真。你过去一些，我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吴聿珩这才发现，他情急之中不自觉欺近了莫晴，他居高临下望着近在咫尺的她，只觉她眼波盈盈娇媚俏丽，昏黄的光线亦遮挡不住雪肤乌发的妖娆。

　　此时无人说话，一室安谧。吴聿珩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急切而躁动。莫晴见他不动，脸上也烧起来，越发灼然似三月桃花。她偏过目光不去看他，只胡乱用手推他胸口，桃花瓣儿一样的面颊贴在他手背，像是上好的暖玉温润熨帖。吴聿珩心头一动，大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拢在胸口，更加贴近了她。 绝色神偷：妃谋天下相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