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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日光悠悠洒下,穆晴岚神色愈加疲惫,皇后和颜:“等妹妹们散后,要饮些蜂蜜水才好,这暑气沉闷,可别热坏了众位妹妹,好了,妹妹们去用早膳吧。”
众嫔妃这才起身行礼:“是,嫔妾告退。”
从感召寺前来宫中准备祭祀大典的一行僧人在次日早晨浩浩荡荡进了晋安门,径直有序地朝东四所方向前去。诸位僧人皆是在感召寺修行有道的高僧,另有一些宫中佛殿前来的僧人,亦是同感召寺的一行人一同住进了东四所中空出来的一间屋子,因着僧人食用斋饭,因此皇帝特下令托专人料理众僧的饮食起居。佛殿中自今日起亦是钟声悠悠,香烟袅袅,反而让穆晴岚沉坠的心稍稍沉淀。宫中的佛殿自上次大火后修葺以来更是巍峨宏伟,飞檐斗拱亦是显得庄严而沉静。
佛殿中点了火烛,香烟缭绕,香油味极重。众僧行至宫中来,除了住在东四所以外,便是要前去宫中的佛殿,因此需得从东六宫经过,众僧见了嫔妃虽不用行大礼,但需得行佛礼,前往佛殿的路上皆是有太监带着路,穆晴岚午后一到,便闻见了阵阵有序的脚步声从宫外走去。
蝉的嘶鸣一声长似一声,仿佛同漫长的午后较着劲,像是在比试谁更长且更叫人厌倦。午睡醒来后,穆晴岚头脑已然清醒,小轩窗下,有清脆的说笑声,原来是晶儿同景仁宫的一名宫女端了温水从正殿门外走过。
小晋子不知怎么同晶儿一道进来了,面带喜色拿了一卷书前来服侍穆晴岚起床:“小主,奴才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穆晴岚缓缓起身,因是午睡,因此更衣极是方便,晶儿替穆晴岚着好烟罗轻纱,便笑道:“你能带什么好东西来?”
穆晴岚闻得两人说话甚是有趣,便也定了神朝那倦旧书看去,片刻后浅笑道:“什么好东西,无非是南北朝的一些诗词罢了,不过这卷诗词看样子很是旧了,不知你是从何得来?”
小晋子“喔”了一声道:“小主,这些是白常在上次搜查宫中是否有五行草时发现的,好像是很久之前被哪位小主放置在了偏殿中,今日奴才看到,白常在便赏给了奴才,奴才哪里用得着这些,左不过是看小主喜吹笛子,因此拿了这卷书来,小主闲来也好翻阅一番,修养身心。”
穆晴岚缓缓伸出双手,慎重而轻悠地接过,含着微笑饶有兴致地轻轻翻了起来,口中亦是喃喃有词。
晶儿和小晋子相视而笑。晶儿屈膝行了礼道:“从前在穆府中,小主便喜欢闲来翻阅诗书,小主在私塾不好好用功,回到家里却偷偷翻阅别人送来的旧书,奴婢便听到小主在睡梦中说什么‘懒蝉鬓之巧梳,闲缕衣之轻练。苦寂寞于蕙宫,但凝思乎兰殿。’小主睡梦中所说的是要让奴婢给小主梳一个看好的妆容吗?”
闻言,穆晴岚会心而笑,轻轻合上书,看着晶儿道:“那是梅妃所作的《楼东赋》,梅妃曾得宠于唐玄宗,后来失宠,便作下《楼东赋》以表对唐玄宗的思念之情,然仍未使梅妃获宠。”
说着,穆晴岚目光中愈发冷淡,眼角有浅浅泪光,面色亦是伤感无比。晶儿便拿过书,放在案几上,微笑道:“小主是看到《楼东赋》而伤心了,小主其实并不算是失宠了,只是需要好好养着身子而已,不至于像梅妃那般凄惨。”
穆晴岚抬起手,缓缓拭去泪痕:“罢了,若这样下去,恐怕是连梅妃也不如,我方才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你们勿要替我担心。”
小晋子方才展颜道:“小主有精神便好了,奴才们即便是受人欺负也不打紧。”
穆晴岚心下感动,陪着小晋子和晶儿一同饮了蜂蜜蜜露汤,听着淡淡蝉的嘶鸣,心里折中宽慰,那蜜露清甜,顺喉而下,更是让人神清气爽。
懿妃自午睡醒来,便没个好气色,倩儿一边替懿妃梳着缕鹿头一边有些害怕地强颜笑道:“那些僧人已经去了佛殿诵经祈福了,娘娘是否也要前往佛殿一番?”
闻言,懿妃不为所动,只淡淡看着涂满“醉胭脂”的指甲道:“算了,宫中有冰块和风轮已是难得,本宫何必往佛殿跑一趟,更何况佛殿那样多僧人,本宫去了也是不方便,倒不如早宫里多抄几份佛经。”
大殿中云顶檀木梁上闪着点点碎金,贵妃榻上的团扇被日光照得刺眼发白,幽幽光晕在懿妃繁复的缕鹿头上洒下几根细细的白丝。
倩儿道:“娘娘独自在宫中烦闷,不如叫了贞贵人前来同娘娘品茶论诗玩吧?”
懿妃原是神情疏淡,听闻“贞贵人”三字,眼中一闪,嘴角旋即含了一个淡淡的弧度道:“去请贞贵人来吧,本宫正好找她。”
倩儿自是浅笑:“是,娘娘。”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贞贵人便身着淡黄色千水裙翩然从殿门而入,见到懿妃饮着六安茶,便含笑道:“姐姐好雅兴,妹妹我来得刚好呢。”
懿妃扬起嘴角,放下茶盏,用手一指道:“妹妹坐吧。”
贞贵人身形婀娜地行至了檀木圆桌前坐下,替懿妃倒好了一盏茶,随后用茶斟满自己的茶盏道:“娘娘叫嫔妾来,嫔妾当真是有福气,才能品到这样好的六安茶,果然,娘娘宫里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懿妃动作慵懒,浅浅饮了一口,挑起护甲道:“妹妹谬赞了,本宫认为无论茶有多好,若是品茶的人不识得这茶叶的好,那也是无用。因此,本宫叫妹妹前来,不知是否叫对了人,妹妹如何看?”
贞贵人双目娇媚一闪:“娘娘不妨直说,嫔妾洗耳恭听。”
“仰嫔你知道吧,”懿妃放低了声线道:“就是那个可怜的嫔妃,因为洒了茶水在沈妃的新布料上而惹得沈妃大动胎气,随后便被赐死了的那位嫔妃。”
贞贵人右手拿着绢子微微一颤,脸色却是镇定道:“嫔妾知道,只是娘娘说仰嫔的事不知所为何故?”
懿妃拿着茶壶,继续倒了茶:“眼下不是要到鬼节了吗,鬼节,顾名思义,便是专门用来祭祀鬼的日子,你说,仰嫔死得那样冤枉,祭祀名单上却没有她的名字,她会怎么做?”
贞贵人不解,但不作答亦是不行,便道:“嫔妾不知,不过嫔妾以为,谁害死了仰嫔,谁便要遭这番罪。”
懿妃眼中稍稍放松,面色沉静如水道:“本宫猜得中人的心思,却猜不到鬼的心思,因此,这鬼节究竟要如何操办竟也难住了本宫呢。”
闻言,贞贵人颔首笑道:“娘娘其实也许可以不放那样多的心思在操办鬼节祭祀一事之上,而是注重准备之事。”
懿妃抬起右手,轻轻触摸着自己的面颊:“本宫上次用仰嫔穿过的衣服吓坏了岚嫔,这次本宫不打算用鬼神一事来恐吓谁,毕竟比鬼更恐怖的,是人才对,人言可畏,但人言也能助人成事。”
贞贵人脸上微微显露出疑惑的神情,但只笑道:“嫔妾悉听娘娘安排,娘娘如此说,必定是有很好的打算了。”
“是啊,”懿妃颇为自得道:“人们总说本宫做过的坏事太多,如今便让他们瞧瞧,本宫究竟做过些什么事吧。”
闻言,朕贵人浅笑道:“娘娘有自己的安排就好,不知嫔妾哪里能帮得上娘娘。”
懿妃慵懒地挑着镶银嵌珠护甲,娇媚得不可方物:“自从丽嫔死了之后,本宫便发觉有人针对本宫,穆贵人便是其中之一,若不是素答应来告密,本宫现在都被蒙在鼓里。除开这件事,便是你滑胎的事情,竟有人妄图用五行草陷害本宫,本宫这次一定要掘地三尺将那人找出来,丽嫔一事,你也知道,是黄允宁遇到了岚嫔方才导致丽嫔的尸体被发现,不过反正本宫既已经杀了她,那便也不怕有谁来置喙,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处处针对本宫!”
贞贵人原是听得入耳,但闻得自己滑胎一事,仍是不免伤感:“娘娘自然不会害嫔妾的胎儿,嫔妾知道,那日的确是娘娘险被冤枉了,只是,只是皇上虽说治罪了岚嫔,但到底贝能抓住凶手,因此嫔妾,嫔妾仍未那胎儿感到可惜,嫔妾没能保护好她。”
说到后面,贞贵人已是潸然泪下,楚楚动人。
懿妃脸色有过一丝慌乱,旋即勉力笑道:“本宫也是很心疼你的孩子,但当日之事到底有些嫌疑,虽说有种种证据指向岚嫔,但本宫也觉得不会是岚嫔。可是,本宫却不得不为你和你的孩子做主啊,因此本宫必定要让皇上严惩岚嫔不可,谁知这一惩倒好,岚嫔竟然有了身孕,罢了,这些都是很早的事情了,总之她的孩子现在也没有了。”
贞贵人慢慢平复了心情,用了绢子擦拭完泪痕道:“娘娘打算如何利用丽嫔惨死一事?当日丽嫔惨死一事嫔妾也有参与,因此这次嫔妾若是能助娘娘一臂之力,嫔妾便愿意帮助娘娘。”
懿妃望了一眼远处站着的倩儿,挥了挥手,倩儿一脸迷惑不解,仍怔在当场不动。懿妃喊了温和的笑靥道:“倩儿,你快过来,本宫有要事吩咐。”
倩儿这才明白,忙含了婀娜曼步走上前来,屈膝行礼道:“娘娘请讲。”
凌厉的神色从懿妃眼中划过,在同倩儿和贞贵人悄然商量了一番后,懿妃便自信满满,眼中洋溢着骄色。
贞贵人颔首,神情疏淡道:“娘娘此法一定会让别有用心的人上当,这一招‘请君入瓮’实在是很不错。”
倩儿亦是含笑行礼:“奴婢明白了。”
懿妃咳了几声,饮了口六安茶,放下茶盏道:“眼下更是要着手准备祭祀大典的事,祭祀大典一事比此事更重要,不过本宫觉得,加上此事那才是让祭祀大典更加有意思。对了,祭祀大典完了之后畅音阁的人会来唱戏,你们可要留意好身边的人,不要出什么乱子。”
倩儿深深行了一礼:“奴婢受教了。”
贞贵人展颜笑道:“嫔妾定会言行谨慎,更是会替娘娘注意到旁人的所作所为。”
懿妃面颊上洋溢着骄傲与娇媚,双眉轻挑,施施然摇着绣线团扇道:“等鬼节一过,本宫要应付的事情不是道会不会越来越多。”
日影一分一分西移,殿中的更漏同蝉的嘶鸣一声长一声短地递来,大殿漂浮着袅袅轻烟,檀香四溢。窗外花事繁盛,翠绿的桃树叶如青玉一般,缥缈蒙幻。
日头毒辣辣的,一丝风也没有,金砖地面晃得让人睁不开双眼,更是叫人头脑发昏。重重宫殿殿门深锁,竹帘低垂,像是要把漫天满地的暑气关在外面。懿妃寝殿里的大瓮里奉着满满的冰块,渐渐融化,浮水轻轻一触,便会发出一丝轻响。
祭祀大典三日前的下午,懿妃便令了宫人将纸灯和其余材料皆拿去了内务府,穆晴岚做的纸灯极好,很受宫人们赞赏,内务府的人无非只是见着懿妃在一旁看着,便也不敢当着懿妃的面儿夸穆晴岚,只得唯唯诺诺地拿下东西便行礼出了殿门,留下懿妃同烦躁的蝉一同被关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里。
用过午膳,回到寝殿中,懿妃边叹气边坐在了朱紫檀木圆桌前。倩儿熟练地端来了茶水,正要去点那安神香,懿妃却伸手阻拦。倩儿不解道:“娘娘不喜焚这安神香了吗?”
懿妃有气无力道:“这安神香焚得本宫愈发有了睡意,偏偏夜里却难以入眠,不知道焚来有何用处。”
倩儿放下水晶盏,有些担心道:“那要不娘娘传赵太医前来请平安脉吧,若娘娘不请赵太医,请邵太医也无妨。”
懿妃淡淡凝神,望着香茶:“只可惜了白太医,白太医与皇后走得甚近,她以为皇后是真心帮他吗。”
倩儿从桌前行至懿妃背后,替懿妃捏着双肩:“白太医他是太不识抬举了,娘娘有意抬举他,他却要跟着皇后,也不知道皇后给了他什么好处。”
懿妃拿起身前的铜镜,摸着自己姣好的面颊仔细看了一番,叹气道:“皇后娘娘毕竟是执掌凤印的人,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了。”
闻言,倩儿“啐”了一声道:“要说这执掌凤印之人,奴婢怎么看,也觉得娘娘您更合适,娘娘您看,孙将军给皇上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劳,娘娘您亦是美艳华丽,比皇后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
懿妃眉头隐隐皱起,由得晶儿继续替自己捏着肩,冷冷道:“本宫有一点疑惑,那就是关于恭敬贵妃的事情。”
倩儿皱眉道:“恭敬贵妃?娘娘如何以为恭敬贵妃一事有不妥。”
淡淡挑着护甲,懿妃声线轻悠:“恭敬贵妃颇有家世,姿色更是在皇后之上,说来,恭敬贵妃的父亲也算是平定西北的有功之臣,虽功劳不及本宫父亲,但好歹也不算小。本宫正揣度着皇上会册封谁成为皇后时,那恭敬侧福晋便整个人消失在了畅安宫,真真是前所未有之罕事。”
闻得懿妃说得饶有兴致,倩儿亦是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但旋即便只殷勤道:“那是因为恭敬贵妃没这个福气,到底比不上娘娘您啊。”
懿妃愤愤道:“好了,本宫说来说去也没个来头,有许多事情本宫也只是妄加揣测罢了,无论什么事,都是皇上说了算,倩儿,对于本宫叫你办的事情,你可都准备好了吗?”
倩儿松开双手,行至懿妃右侧,屈膝行礼道:“回娘娘,奴婢已准备妥当,今晚便可开始了,那个别有用心之人必定会上当的。”
懿妃摸了摸面颊:“那就好。”
暮色渐起的天空半是如滴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半是幻紫流金的云彩,如铺开了一条长长的七彩绸缎。在这样幻彩迷蒙之下,重重宫殿皆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慑人气息,仿佛是在掩饰着即将掀起的骇浪一般,让人看了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皇后虽是下了手谕禁止嫔妃随意进出畅安宫,但终究是未将畅安宫给封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不愿来惹人注目的缘故。在这墨色的黄昏下,畅安宫确如幽森的破殿一般颓败不堪,悠悠风声从畅安宫的庭院里细细漏出,仿佛里面的深幽怨气早已集聚成了一团,在庭院里肆意穿行。
前来畅安宫放置或搬动物品的宫人亦是可以随意进出,晚上,畅安宫门口已无侍卫把守,说来,侍卫自己亦是害怕,皇后也未下令让侍卫专门把守着畅安宫,因此,若是晚上要进入畅安宫倒也显得容易。
羽林侍卫晚上换岗须得从御花园前往东六宫,随后前去贞顺门一带把守,经过东六宫,出了经过长街以外,另一队侍卫便须得从清凉台的背后经过,即须得从畅安宫宫门经过。
黄允宁前来给懿妃请安,见倩儿不在宫中,有些疑惑:“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这,这倩儿去了哪里。”
懿妃头也不抬道:“本宫让倩儿去内务府拿檀香了,怎么,连倩儿去哪里这种事情,也要给你通报一声吗?”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