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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晴岚伏在皇帝膝上，细银针折珠耳环长长坠下成柔美的姿态，忧伤如轻雾一般笼上她的面颊：“臣妾方才气急了嘛……皇上莫要见怪，臣妾知道皇上是真真正正爱着臣妾的……”
皇帝淡淡笑着，又抚着穆晴岚的鬓发：“好端端地怎么要说这些没有来头的话……朕这些日子总在想一件事……若是沈妃知道了真相，会如何……”
穆晴岚微微吃惊：“皇上……皇上不必担心这些。”
虽说心中替沈妃觉得不堪，但到底穆晴岚有仇必报，眼下不得不狠了心。
皇帝缓缓道：“是了，朕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是没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了……岚儿，照你所说，一个月后，朕便会让自己混在沈忠军队里的士兵率兵而动，然后将沈忠等人一并抓获，这样一来，朕心中便会有从来都没有的安稳了，说起来……这两年来，孙钊倒是安分了许多，倒是沈忠愈发嚣张跋扈了。”
穆晴岚低头，神色柔顺：“臣妾相信，皇上一定可以成功的……皇上也要答应臣妾，一定要成功，好吗？”
皇帝笑笑，却是像苦笑，低头吻一吻穆晴岚的脸颊：“朕也有朕的顾虑，若是失败……岚儿，你会怎么做……”
穆晴岚悠悠叹息一声：“臣妾必定追随皇上……”
皇帝把食指轻轻按在穆晴岚的唇上：“不要说了——”皇帝静静道：“岚儿，你要答应朕，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若是有可能，便将五皇子予德带出宫去，岚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皇帝偏过头靠在豆藻十香枕上：“朕真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殿们处侍奉的侍女现在也都退下去了。
午后迟迟，日光从低垂的锦幔中透过来薄薄几缕，四壁静悄无声。榻边搁着一座绿釉狻貌香炉，炉身是覆莲座上捧出的一朵莲花，花心里的莲蓬做成香炉盖，盖顶一只戏球的坐狮，炉里焚了上品沉水香，几缕雪色轻烟从坐狮口中悠悠逸出，清凉沉静的芬芳悄无痕迹地在这寂静的殿中萦纡袅袅，飞香纷郁。
皇帝的确颇有些睡意，缓缓闭上眼去。穆晴岚心中有事，思虑片刻，渐渐也有些乏了。正朦胧间，忽然听见有儿啼之声，穆晴岚尚怔怔，皇帝还未睡着，却又睁开了双眼，披衣起身，喊道：“是谁哭了，快抱过来！”
不过片刻，乳母已抱了孩子过来，口中道：“五殿下睡得不安稳，仿佛是梦魇了呢。”
穆晴岚忙抱过孩子轻轻拍着哄着，大约是贪睡的缘故，予德撅一撅嘴又睡了过去。孩子睡中的容颜最是可爱，皇帝忍不住亲了又亲，孩子在梦中有所感觉，握起白白胖胖的拳头在脸颊挠了两下，实在是憨态可掬。穆晴岚淡淡笑道：“皇上一来，孩子果真就不哭了呢，可见父子连心，这话是一点儿都不假的。”
忽地，穆晴岚心中一动，想起了五行草的事情，从御花园回来，用过午膳之后便已经不早，眼下亦快要到傍晚了，便装作无意道：“皇上，孩子吵闹，其实交给臣妾便可了，皇上还是回养心殿好好歇息一阵子吧？”
皇帝随口道：“并不要紧……”
穆晴岚静默片刻，“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将来臣妾和孩子还得靠您……”
皇帝的眉心猝然耸动起来，神情几乎凝滞在了那里，且悲且喜，且忧且哀，复杂而深邃。
香炉里的轻烟微微四散开来，隔在我和玄凌之间，朦胧地望出去，分明是十月末，皇帝的脸色却濛濛似三月里细细的小雨，浮着轻轻的雾气，有难言的潮湿。
良久良久，皇帝轻声道：“也好，一切都还要靠朕呢……”皇帝无声地微笑着，那笑容有些疲累与无奈，穆晴岚稍稍看一眼，仿佛整个人也不觉惆怅了起来：“臣妾送皇上出去吧，臣妾恭送皇上。”
其实穆晴岚倒有些口不择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安静了片刻，方才深深福了一福。
皇帝实则大为震动，眉目间的慈爱与怜惜之色愈来愈浓，他本就喜欢这孩子。如今被穆晴岚这样一说，心中更是十分感动，又很是体谅穆晴岚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皇帝正要走去，忽又回身拢着穆晴岚入怀，轻轻道：“下个月……朕一定可以成功的，你们也要保重。”
穆晴岚心下一软，不是不感动，然而震动与安慰更多。震动的是，皇帝竟重视她的孩子到如此地步；而安慰的是，五皇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已是牢不可破，但也并非没有危险了。
穆晴岚伏在玄凌怀中，牙龈有些发酸，心思却依旧转动如轮——就看之后的一个月了。
入夜，皇帝自然是不便留宿于景仁宫的。
穆晴岚一行人送走了皇帝，便又自个儿打理起了寝殿。晶儿亦不欲多言，转身走进内室。
夜色似寒雾弥漫入室。更漏泠泠一滴，又一滴，似滴滴落在心里。每一道涟漪，都是对这次胜败的心惊胆战。莲花金砖地上映着帘外深翠幽篁的乱影，恰如穆晴岚此刻散乱的心境。
次日一早，殿外几株花树在斜晖的映照下殷红如丹，花枝横逸轻曳，和着后头千竿修竹的翠影映在那华美的窗纱上，让人不知今夕何夕。也许，宫里的昌平欢笑、绮靡繁华也不如窗外一抹朝霞动人罢。
穆晴岚便早早地候在了长街的转角处，只等着品儿或者容儿前去内务府取香料。
晶儿在一旁陪着穆晴岚：“娘娘，要是待会儿有侍卫过来，咱们还是稍稍走动走动比较稳妥。”
穆晴岚颔首而笑：“嗯……这本宫也知道，待会儿本宫须得装得像一些才好……”
话音未落，从另一头的转角处闪出一个人影，穆晴岚和晶儿仔细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品儿。
晶儿有些激动，连声音亦是颤抖的：“小主，品儿来了！”
穆晴岚深吸一口气，稍稍朝里转了一点儿，直到约莫着品儿走近了些。品儿方才从钟粹宫过来，按照自己和邵太医的打算，是将五石散放入提篮内，随后在太医院的记档上加上一笔“五石散”。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