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闻言,怒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阿萱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的心肠难道是铁打的”她说着,掏出帕子抹着眼角小声地哭了起来。
魏廷瑜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小丫鬟阿萱面露怯色。
她轻轻地拉了拉田氏的衣袖,喃喃地道:“原是奴婢不对,太夫人能收留奴婢,奴婢已是感激不尽。求您老人家不要为了奴婢的事和侯爷起争执,奴婢不配”
田氏听着这温声细语求饶的话,更反感窦明的跋扈,轻声喝斥:“胡说这岂是你一家之事,分明是侯爷夫纲不振”
魏廷瑜听着,又羞又愧地喊了声“娘”,欲言又止。
他总不能为了个婢女就和结发的妻子闹腾吧
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他还要不要做人
可他向来事母至孝,这样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田氏看着,面上难掩失望之色。
她淡然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了你姐姐回来拿个主意吧”然后吩咐田嬷嬷,“你去请大姑奶奶回府一趟。”
就算是亲姐姐,魏廷瑜也不想让魏廷珍知道自己的丑事。
他狼狈地道:“娘,这件事我自会处置的,您就别惊动姐姐了。”
柔顺的田氏这次却像铁了心似,摇头道:“我知道你会怎么处置把阿萱放到外面养着或是帮她找个人家嫁了。我也是做人嫡妻的,难道还会纵容那些勾引主子的仆妇不成可你扪心自问,这次是谁惹出来的祸如果家里的事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娘什么也不说,你把阿萱养在外面,娘只当不知道;你要把阿萱嫁了,娘立刻帮她置办嫁妆。可这是你的主意吗自从窦明进了门,这家里的事有几桩是你的意思我把你养这么大,难道就是让你给个女人糟蹋的你什么也别说了,这件事等你姐姐来了再说。”
她侧过身去,再也没看魏廷瑜一眼。
阿萱咬着被角哭了起来。
魏廷瑜无奈地望着母亲和阿萱,低着头出了田氏的内室。
济宁侯府的正房内室,窦明正喝着燕窝羹。
听说魏廷瑜回来后直奔田氏的院子,她冷笑连连,道:“我现在才知道,他原来竟是个痴情的人怎么,看我收拾了他的心头好,想要和我对着来不成不怪济宁侯府败落了,有我婆婆这样的媳妇,可真是害了三代人她竟然把个被打了胎的小丫鬟接到了自己屋里静养,这是做婆婆该干的事吗她还是个侯夫人呢,我看比街上那些不识字的老太太还不如”
周嬷嬷等人等低眉垂目,像泥塑似的,没有一个人敢搭腔的。
窦明看着心里火苗蹭蹭地直往上窜,抬手就将燕窝羹朝小丫鬟头上砸去。
还好那燕窝羹不太烫,小丫鬟虽然被砸了一身,可没有烫着,咬了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窦明发着脾气。
窦明看着心里更窝火,冲着小丫鬟就喝了一声“滚”,小丫鬟没命似的跑了出去。
周嬷嬷忙让人清扫内室,又亲自打了热水服侍窦明净手。
窦明的眼泪这个时候才落了下来。
“他怎么能这么待我”她一把抓住周嬷嬷的手,伏在周嬷嬷的肩上哭了起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人都还没有长齐整呢,他竟然任由那老虔婆抬举那小贱人我为了他,连娘家也不要了,他就这样回报我的回来了不到我这里来而去看那小贱人,我以后还怎么在府里做人啊”
周嬷嬷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心里却只叹气。
如今田氏和魏廷珍拧成了一股绳对付窦明,魏廷瑜是个耳根子软的,窦明又和窦家的人闹翻了,窦明怎么可能有胜算
她忍不住小声道:“要不,奴婢去给静安寺胡同带个信七老爷向来看重您,他老人家不理您,也是气恼您之前不听话,如今您有了难处,七老爷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你不准去”窦明猛地推开了周嬷嬷,脸上满是泪水,却倔强地咬着唇道,“他既不要我,我也不要他”
周嬷嬷还欲再劝,窦明已道:“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从前还盼着他能回心转意,和从前一样待我好,现在我可看清楚了,他魏廷瑜就是只白眼狼,是只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花我的、却怎么也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们全家不是要和我斗吗那我就和他们斗一斗,看到底谁厉害反正这世上不是婆婆压倒媳妇就是媳妇压倒婆婆。她能从我手里把那小贱人夺回去,不就仗着她屋里养了几个粗使的婆子吗嬷嬷,你这就去开了我的箱笼,拿五百两的银票出来,帮我买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进来服侍,我就不相信了,手里有钱还办不成事”说到这里,她陡然间想到了窦昭。
窦昭一直窝在真定。
在此之前她都认为窦昭是在和她母亲闹别扭。为此她还曾私下嘲笑窦昭因此放弃了进京见识的机会,实在是太傻了。
可这一刻,她发现,真正聪明的人是窦昭。
窦昭虽然偏居一隅,可她有人有钱有窦家庇护,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招了那么多的护卫防身,嫁到英国公府的时候,甚至把那些护卫都带了过去。
宋砚堂怎么敢怠慢窦昭
想到这些,窦明胸中一阵气闷。
原来真正傻的人是自己
她早就应该学窦昭,花自己的钱用自己的人,谁又敢不听话
可这念头一起,她心里又觉得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难道她就永远得跟着窦昭的屁股后面跑不成
但这又是她摆脱目前困境的最好办法了
窦明猛地摇了摇头,把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压到了心底,对周嬷嬷道:“我才不管那老虔婆如何,我要把这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换了,我看她还能指使得动谁”
周嬷嬷觉得窦明早就应该如此了,连声称“好”,转身去了库房。
窦明靠在临窗大炕的大迎枕上,望着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发着呆,心里却冒出个念头:不知道窦昭现在干什么
窦昭大汗淋漓地推开宋墨,呼吸还有些不稳。
宋墨立刻缠了过来,咬着她的耳朵道:“怎么了是不哪里不舒服”
窦昭的声音已经嘶哑了,轻声道:“我想喝水。”
“我来”宋墨用被子紧紧地裹了窦昭,赤身下床去倒了杯温水给窦昭。
窦昭望着他宽肩窄腰的优美身段,顿时有些挪不开眼神。
宋墨不动声色地将茶盅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心里却十分的得意。
窦昭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宋墨翘了嘴角笑,道:“要不要打水进来”
被子里黏黏的,身上又全是汗,窦昭“嗯”了一声。
宋墨连人带被子把窦昭抱了起来,笑道:“我们一起沐浴。”
那岂不是又要一番折腾
窦昭脸火辣辣的,忙道:“不用,我自己来”说着,挣扎着要下去。
“小心着了凉”宋墨却把窦昭抱得更紧了,笑着转身进了屏风后面。
窦昭望着屏风后足以让两人沐浴都很宽松的松木浴桶,忍不住求饶:“下次好不好下次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宋墨赖皮道:“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这不就是下次了”然后不顾窦昭的抗议,和她一起泡进了澡桶里。
窦昭只好道:“我们明天还要去老安人那里呢”
她也学着宋墨,用老安人来称呼祖母。
宋墨笑吟吟地道:“我早请了假,明天陪你一块儿去。”
净房里又回荡起窦昭情动的呻吟以至于第二天坐在祖母的厅堂里时,窦昭的身子还有些发软。
她不由瞪了宋墨一眼。
宋墨全当没看见的,正襟危坐端着茶盅,看着窦德昌给祖母磕头。
“好孩子,没想到竟然是你过继到了西窦。”祖母满脸慈爱地弯腰携了窦德昌的手,道,“以后你父亲和你妹妹们就拜托你照顾了。”
“谨嘱老安人的吩咐。”窦德昌正色回答着祖母的话。
祖母笑眯眯地颔首,招呼站在一旁的窦世英:“坐下来说话。”
窦世英恭敬地坐了下来。
昨天窦德昌已经正式搬到了静安寺胡同,窦世英跟宋墨和窦昭说了一声,特意带了窦德昌过来给祖母磕头。
大家坐着闲聊了几句,就到了午膳的时候,用过午膳,窦世英几个在外面说话,祖母则和窦昭守在熟睡的元哥儿身边小声说着话。
“怎么不见明姐儿”
“说是身子不爽利,”窦昭无意让祖母为自己和窦明担心,笑道,“济宁侯过来喝了酒,今天就没有邀他一起过来。”
祖母道:“明姐儿还没有动静吗她嫁过去已经一年多了。”
“说是身子还虚,要养些日子。”窦昭笑着拍了拍睡得有些不安生的元哥儿。
祖母叹了口气,道:“大人造孽,你们这些孩子也跟着遭殃”
窦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前世她的处境可比窦明艰难多了,她不也走过来了
可见这日子是好是坏,全看怎么过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在后寺胡同里玩了一天,回到颐志堂,武夷悄声地禀告宋墨:“大兴卫千户的次子想进五城兵马司,找到了苗家,想找二爷在您面前说句话,二爷没有理会,苗家舅爷在四条胡同闹了起来。”
宋翰虽然搬出去了,宋墨却派了人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