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廷瑜和窦明正值新婚燕尔,闻言不由得犹豫起来,而他的犹豫落在窦明的眼里,顿时觉得无限的委屈。
难怪母亲说这男人宠不得,自己全心全意地对他,把舅舅和舅母都得罪了,他不仅没有一句心疼人的话,还一不如意就冲着自己发脾气自己这是为谁做嫁衣
念头一闪,窦明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来:“我这是为了谁天天往舅舅家跑,听舅母的那些闲言碎语我外祖父都是六十几岁的人了,可为了你这个外孙女婿,还得低头求人你就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
魏廷瑜愕然:“你说什么呢你这些日子每天都往柳叶巷胡同跑,不是说是去看你母亲的吗怎么就扯到我头上来了”
因为这个被岳父送回了娘家的岳母,自己没有少受姐姐的白眼,连带着他也有点怨气。
你说你一个扶正的填房,不好好相夫教子,整出那么多的事干什么
姐夫不讨景国公夫人的喜欢,姐姐这个做媳妇的日子就更加艰难,如今能站稳脚跟,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岳母被人抓住了把柄,不时被妯娌姻亲们讥讽两句。如果岳母还在静安寺胡同还好说,可她偏偏却住进了柳叶巷胡同,以至于姐姐说话底气不足,常常只能装聋作哑或是强颜欢笑地听着,怎不让姐姐恼火
“岳父什么时候把你母亲接回去啊”魏廷瑜有些不悦地道,“少年夫妻老来伴,岳父和你母亲不能总这样各过各的吧你还是想办法劝劝你母亲,给岳父认个错,自己回静安寺胡同算了。何必这样僵峙着,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什么你母亲、你母亲我母亲难道不是你的岳母”窦明一听,气得心角一抽一抽地痛,“是不是你姐姐又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就看不得我们过得好这世上有她这样做姑姐的吗”
“你说话就说话,把我姐姐扯进来做什么”魏廷瑜额角青筋直冒,想到前几天母亲躲在屋里悄悄地哭,说些什么“别人娘家的兄弟媳妇,就算是落魄,也想着法子给出了嫁的姑奶奶脸上贴金,只有我们家,吃了她的喝了她的,还要给她气受”的话,他心里的火就噌噌地往上直冒,“我姐姐怎么了我姐姐待你难道还不好有什么好东西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用,一定要送一半过来。虽然贵为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每隔几天就会回娘家亲自服侍母亲洗头洗澡她是出了嫁的姑奶奶,你可是娶进门的儿媳妇,她在干这些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这话一说,就扯到了孝道上去了。窦明若是示弱,这顶不孝的帽子她就戴定了。
她不由冷笑:“是我不服侍婆婆,还是你姐姐挑三拣四地有意刁难我一会儿说我手太重,抓断了婆婆的头发,一会儿又说我放多了澡豆,弄得屋子里全是水我是新进门的儿媳妇,不会这些,她难道不能教教我却偏偏只当着婆婆的面数落我如何笨手笨脚,难道这也怪我魏廷瑜,你说话要讲良心”
在魏廷瑜的心里,窦明是个甜姐儿,他从来都不知道窦明如此的牙尖嘴利。
两人吵了起来。
自有机敏的小丫鬟给报到了田氏那里。
田氏气得直跺脚,直嚷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哭着要去寻老济宁侯。
旁边服侍的丫鬟婆子吓得去找魏廷瑜,魏廷瑜正和窦明吵得不可开交,丫鬟婆子都不敢上前,只好又去请魏廷珍。
十二月初六是景国公夫人的生辰,几个儿媳妇为了讨好她,正凑在她跟前商量着过寿的事。魏廷珍自然不敢走开,但心中却暗暗焦急。张家二太太是个典型的石家人,特别会来事儿,见魏廷珍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悄悄给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就知道济宁侯府来人来找过魏廷珍。她趁着魏廷珍去给景国公夫人拿器皿账册的时候掩了嘴笑:“大嫂这一去,没有半个时辰回不来,我们不如打几局叶子牌混混时间”
景国公夫人眼里哪儿容得下沙子,明明知道这是二儿媳给大儿媳上眼药,可二儿媳也不是那只知道咋呼的人,一眼瞪过去,立刻有婆子上前禀了景国公夫人,说有济宁侯府的人来找大太太。
景国公夫人那个气呀
张家的大儿媳,那可是主持景国公府中馈的人,是张家的宗妇,却事事都要顾着娘家那张家算什么这岂不是养了只吃里扒外的硕鼠
景国公夫人把魏廷珍捧给她的账册原封不动地全甩在了魏廷珍的脸上,打得她懵懵懂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里却明镜似的,知道不是二妯娌就是三妯娌又在婆婆面前给她上眼药了。
她心里恨得滴血,脸上却不敢流露半分,低眉顺目地听任婆婆训斥。
景国公夫人骂累了,气也出够了,心里更是失望,挥手让魏廷珍退了下去,留了三儿媳妇在身边说贴己话。
魏廷珍只能暂且把这笔账记下。
二太太身边服侍的不免劝二太太:“您这又是何必这景国公府迟早是世子夫人的。”
“难道我现在讨好她,她就会对我另眼相待不成”二太太不以为然地吹了吹被凤仙花汁染成桔色的指甲,“我最终还是要靠娘家,她高不高兴,与我何干”
二太太身边服侍的一想,也是这个理儿,遂不再劝二太太,和二太太商量起景国公夫人的生辰,怎么让长兴侯府给二太太长脸的事来。
魏廷珍知道婆婆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见她,跟丈夫说了一声,不声不响地回了济宁侯府。
田氏气得躺在了床上,魏廷瑜正在床边侍疾。
魏廷珍一见就火大,厉声问魏廷瑜:“窦明呢”
魏廷瑜头也没抬,瓮声瓮气地道:“我没让她进来”
魏廷珍恨不得打他一巴掌,吩咐丫鬟:“去,把夫人叫进来”
丫鬟应声而去,很快就领了窦明进来。
窦明疾步上前一把就抱住了魏廷珍。
魏廷珍猝不及防,有片刻的呆滞。
窦明已趴在魏廷珍的肩头哭了起来:“姐姐,这件事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我这些天来每日往舅舅家跑,就是为了求外祖父给侯爷谋个差事,我外祖父求了这个求那个,舅舅又是送礼又是请吃饭,好不容易才帮侯爷谋了个五城兵马司东城副指挥使的差事,我高高兴兴地回来给侯爷报喜,谁知道侯爷却不在屋里。等到晚膳时分侯爷才回来,我不过问了他一句去了哪里,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连带着把我娘家的母亲都骂了姐姐,您也是做姑奶奶的人,您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弟弟是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责骂窦明定是那窦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惹得弟弟不高兴,弟弟这才口不择言的。这个窦明,真真可恨竟然欺负她弟弟老实,不会说话,倒打一耙可这五城兵马司东城副指挥是怎么一回事呢她可从来没听弟弟说起。
想到这里,魏廷珍不由错愕地望向了魏廷瑜。
刚才吵架的时候,窦明可没有说什么五城兵马司东城副指挥使的事可当着姐姐的面,她却断章取义,说是自己的不是。
她到底要干什么
魏廷瑜不虞道:“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她去”
窦明忙道:“我外祖父求了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孔林孔岱山帮助,给侯爷谋了个五城兵马司东城副指挥使的差事”她眉宇间闪过一丝得意。
魏廷珍哑然。
倒是田氏,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明姐儿,你说什么你外祖父家给佩瑾谋了个副指挥使的差事这可是真的”言语间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这么大的事,媳妇怎么会骗您老人家”窦明上前扶了田氏,“公文我已经拿到了手里,明儿个侯爷就可以去上任了。”说着,高声喊着“珠儿”:“把侯爷的任命书拿进来”
珠儿立刻捧了个锦盒进来。
魏廷珍一看就知道窦明早有预谋,可事已至此,就算窦明在和她玩心眼,为了弟弟的前程,她也只能忍下了。魏廷珍坐到了母亲身边,和田氏一起看着魏廷瑜的任命书。
“真是五城兵马司东城副指挥使”田氏有些哽咽。
儿子的前程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没想到被媳妇解决了,当初和窦家联姻,真是做对了
田氏望着窦明,不由暗暗点头。
窦明心里更得意了,柔声对婆婆道:“你可不知道,这任命书按理应由侯爷亲自去吏部领取的,可吏部的人一听说是窦家的女婿,立马就给我们办了。等侯爷上了任,可得记得去谢谢人家,也和吏部的人照个面,以后有什么事,吏部那边也能说得上话。”
田氏不住地点头,对魏廷瑜道:“这件事你可别忘了。”
这样就得了个五城兵马司东城副指挥的差事,魏廷瑜还有些不敢相信,茫然地应了声“是”,朝魏廷珍望去。
魏廷珍点了点头。
魏廷瑜这才相信是真的。
他不禁长吁了口气,就听见窦明娇笑道:“我小舅母一直想为她的外甥庞寄修谋个差事,本来都已经说好了,因为我求了过去,外祖母就让我大舅先把侯爷的事办了。为这件事,我小舅母有些不高兴,明天侯爷和我去趟柳叶巷胡同吧,怎么也要给我外祖母磕个头才是。”
“应该的,应该的”田氏笑盈盈地道。
魏廷瑜也觉得应该。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口浊气堵在胸口,既让他没办法对王家的人感恩戴德,也没有办法高兴起来。
魏廷珍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