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春站在上房的庑廊下,看着院子里四处乱窜的护卫,只觉得全身发冷。
宋墨竟然失踪了
他是从哪里逃走的呢
又是谁救了他呢
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派个人在屋里守着的。
可他这个儿子,足智多谋不说,而且巧舌如簧,即便他真的派人守在屋里,说不定也会被他策反了。
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常护卫面色阴沉地走了过来。
“国公爷,”他抱拳行礼,“什么也没有发现”
“什么也没有发现”宋宜春顿时暴跳如雷,“难道他还能飞了天不成”
他的话刚说出口,两人皆精神一振,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起急急地进了内室。
内室的顶棚,有几块承尘很明显的有被掀开过的痕迹。
“快来人”宋宜春面露惊喜。
不一会,常待卫就领着几个人爬上了上去。
“国公爷,”很快,常待卫从顶棚上伸出头来,“屋顶的瓦被揭开了,还有铁爪留下来的痕迹有人从东边的小巷爬了进来,救走了世子爷。”
东边小巷,旁边就是颐志堂。
宋春宜目光一凝,沉声道:“把颐志堂给我围起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常待卫带着人去了颐志堂。
宋宜春却颓然地坐在了内室临窗的大炕上。
现在怎么办好
他原本准备把宋墨打个半死,然后就这样把他在内室晾一晚,等到明天早上开祠堂,再把他赶出家门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来劝,但他只要拖延几日,就算是最后把宋墨接了回来,以宋墨的伤势,只怕也活不了几日,根本不用上书皇上。
如果宋墨被人救走了,这条路就行不通了。
他之所以能顺利地擒了宋墨,完全是因为有心算计无心。等宋墨缓过气来
宋墨十岁的时候就曾上阵杀过倭寇
宋宜春不禁打了个寒颤。
该死的蒋梅荪,都是他,把自己的儿子教成了这样
这哪是他宋宜春的儿子,简直就是他蒋梅荪的儿子
他在屋里暗暗诅骂着自己已经去世的大舅兄,有护卫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国公爷,二爷来了。”
宋翰
宋宜春很是意外,想了想,道:“让他进来吧”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宋翰红着眼睛跑了进来,见屋里只有父亲一个,忙拉了父亲的衣袖:“爹爹,我要大哥我一个人守着娘亲,我害怕”说着,大声地哭了起来。
宋宜春不禁皱头紧锁,大声地喝斥着次子:“你都多大了遇到事就只知道哭你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知道帮爹爹做事了,难道你就不能学着点”提起长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娘把你给惯坏”说着,一把将儿子甩到了一旁,“你再哭就给我去跪祠堂去”显得很不耐烦。
宋翰愣愣地望着父亲,嘴张得大大的,震惊得忘记了哭泣。
从前,父亲虽然会喝斥他,但不会表现得像今天这样讨厌他。
宋宜春看着心里更烦了,大声地喊着护卫:“谁带二爷过来的”
护卫忙道:“是二爷身边的梨白。”
“把她给我叫进来”宋宜春脸色铁青地把梨白教训了一顿:“你要是再看不住二爷,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梨白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不停地给宋宜春磕头。
宋宜春抬脚就朝着梨白的心窝踹了一脚:“还不给我滚”
梨白痛得额头都冒出冷汗来,揽着被吓傻了的宋翰狼狈地逃出了内室。
宋宜春这才觉得心里好像舒服了一点。
他问护卫:“常护卫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那护卫十分的机灵,立刻道:“我这就去看看”朝着宋宜春抱了抱拳,飞快地出了内室。
宋宜春长吁了口气,坐下来喝了口茶。
宋墨应该藏在颐志堂。
他身边几个能用得上的人要么不在京都,要么被拘了起来,就算还有几个平时对他忠心耿耿的,可也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人物,早被他派人看管起来了,而且就凭他们,也没有能力把宋墨救出府去。就算是救出了府,也没有地方安置宋墨
念头闪过,他不由坐直了身子,暗暗叫了声不好,背心里沁出一层冷汗来。
自己怎么把顾玉给忘了
如果宋墨逃出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向顾玉求救,也只有顾玉那个二百五会不管不顾地收留宋墨。
“来人”他喊着,一个护卫恭谨地走了进来。
宋宜春吩咐他:“你立刻派个人去把云阳伯家的大公子顾玉给我监视起来。”话音未落,又觉得不妥,改口道,“不,派四个人去远远地跟着,一旦发现世子爷,立刻就派人回来禀报。”
护卫应声而去。
宋宜春心中稍安,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这件事来。
除了顾玉,还有谁有可能收留宋墨呢
张续明、陆家,或者是那个什么神枢营副将马友明他到底都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友
宋宜春心里像火烧似的。
常护卫忐忑不安地赶了过来:“国公爷,没有看见世子爷的踪迹。不过,颐志堂一个叫陈波的幕僚不见了,我们还在东墙院上发现了铁爪的痕迹。”
“什么”宋宜春霎时面白如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声音都变了。
常护卫暗暗奇怪。
怎么国公爷有些害怕世子爷的样子
他快速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宋宜春呆若木鸡,一下子瘫坐在了炕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一副惊慌失措无计可施的样子,以至于常护卫见他在那里反反复复地叨念着这句话,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宋宜春拿个主意出来。
常护卫只好低声道:“国公爷,您看,我们要不要把服侍陈波的两个小厮拘起来问问”
“要要,要”常护卫的话让宋宜春回过神来,他仿佛被点醒了似的,忙道,“不仅要好好审审那两个小厮,颐志堂的其他人你们也都要好好审一审,还要派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胡同里进出。”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道,“还有陈桃那里,也要好好打听打听,看宋墨平时都和哪些人来往,那些人也要派人盯着,说不定宋墨会去投靠他们”说着,又满脸懊悔地道,“算了,陈桃那里就不用问了,问也问不出什么,说不定还会引起那小子的警觉,觉查到宋墨跑了出去,乱说一通,把我们引上了歧路。”
常护卫想到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却一声不吭的陈桃,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宋宜春在屋里转起圈来。
他时而双手紧握,时而各攥成拳,直到天色发白,丫鬟们进来请他盥洗,他这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
宋宜春慌乱地喊着常护卫,吩咐那丫鬟:“快去把他给我找来”
丫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紧张地放下了洗漱用具,告知外面守着的护卫把常护卫找过来。
“怎么样了”宋宜春急急地问,“那两个小厮说了些什么”
一天一夜未眠,常护卫脸上冒出了青色的胡碴,神态因而格外的憔悴:“两个小厮只说是奉了严朝卿之命去服侍陈波的。陈波和昨天一样,用过晚膳之后在院子里转了转,之后又说要去前院看看热闹,让他们俩人不要跟着,他们就在书房里收拾打扫,等到亥时陈波还没有回来,两人在院前院后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正奇怪着,我们就找去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宋宜春勃然大怒,“给我用刑,我看他们还说不说”
“用了。”想到那两个小厮一用刑就又是哭又是嚎,可问他们什么却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虽然和陈桃的一声不吭截然不同,却同样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常护卫就从骨子里透出浓浓的疲惫,“两人一口咬定不知道陈波去了哪里”
宋宜春“啪”地一声将茶盅砸在了地上,他英俊的面孔因为扭曲而显得狰狞,喝道:“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再不说,就给我全都打死还有那个陈桃,他要是还说那玉佩不是宋墨的,就给我一起打死”
常护卫低声应喏,正要退下去,被派去监视顾玉的护卫走了进来:“国公爷,刚才西大街古玩店的陈掌柜奉世子爷之命,给顾公子送了封信,说是世子爷要见皇上,请顾公子帮着疏通疏通,能尽快被召见。”
西大街古玩店,是宋家的铺子。
常护卫听着不由停下了脚步,身后传来英国公气极败坏的怒吼:“你们难道都是饭桶吗还不快去把世子爷给捉回来的”
那护卫小声地辩解道:“我们已经问过陈掌柜了,陈掌柜说,是府里马房的小厮何三让他送的信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世子爷也不在他铺子里。”
“一群笨蛋”宋宜春气得暴跳如雷,“你们还不快点把那个何三给我绑起来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国公爷”那护卫硬着头皮道,“何三出府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饭桶,饭桶,全是饭桶”宋宜春正跳脚大骂着,被派去监视顾玉的另一个护卫回来了,看见屋里的情景,他小心翼翼地禀道,“国公爷,顾公子坐着轿子往宫里去了。”
宋宜春眼神凶狠地瞠了过去:“那你们还不把人给我挡住”
两个护卫低着头,虽然没有说话,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凭什么拦顾玉的轿子
宋宜春也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把宋墨骂了一通:“全交的是些牛鬼蛇神”然后又骂宋翰:“除了吃喝,什么也不会干”
要是宋翰大几岁,就可以帮他去拦顾玉了。
屋里的人都缩着身子,好像这样,落在自己身上的怒火就会少一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