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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牧歌环视着周围，这里竟有了难得的安静，只听得见碗碰撞的隐隐清脆声，他知道，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这些普通百姓此刻并不是完全信任自己，他们因为灾难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惶惶不可终日，此刻他们心中充满了对于官府的怀疑，只是暂时屈从于眼前的一点口粮，倘若此事处理不好，民怨之火，一旦点燃，怕是谁也收不住，不管如何镇压，即使正史上几笔勾消，后世民间野史上也定会有官逼民反的戏文，而这，正是当今陛下最不愿意见到的，所以，他派了真正能来赈灾的人。父亲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最后也只嘱咐了一句，民以食为天。子渊也知道，所以给自己的锦囊里有一个水稻穗。程一言也知道，所以，自己派小厮去让他施粥增加包子和银钱，他也并无犹豫。
胡牧歌缓缓看完四周，目光接触到戴涛，看到戴大哥眼中流露的关心，也看到周围人的怀疑，看到城楼上真真假假的担忧，看到对面闹事人群的防备。
此刻，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敢问兄台，为何不去领粥？”胡牧歌率先打破了这种宁静，似是随意却又不失庄重的问出这个问题，并未一开口就定了这群人的罪，只是问为何不去领粥，而不是为何在此闹事，为何在此抢粮。
那站在最前边的男人似是颇有分量，众人都看向他，等他发言。“领粥？等着官府隔日好心施舍一次粥，早晚都是一个死字罢了。”
“六县灾民都朝杭州来，粮食确有不足，双日施粥也只是权宜之计。”胡牧歌回道。
“哼！官官勾结，浙江这么多县每年交的粮食怎么可能不够？”那人反击道。
“对，都被那群狗官胡吃海塞吃完了！”一个人附和道。
“哦？那你们拦住这赈灾粮食意欲何为？”胡牧歌问道。
“自然是吃啊！”刚刚插话那人回道。
“只你们这三十几人吃吗？”胡牧歌又问道。
“自然不是，要分给大家。”那人略带得意的回道。
“分？敢问这位仁兄，你打算如何分？你的这些兄弟分多少？周围的这些普通百姓分多少？可能保证公平？若是有人抢，你们可有把握不发生混乱？若是发生混乱，你们可有把握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胡牧歌每多问一句，那人气势就减弱一分，还想反驳几句，却发现自己竟然无从辩驳。
胡牧歌并没有给他喘气的时间，接连追问道，“诸位抱着行侠仗义的心拦下这粮食，分给周围乡亲父老，可曾想过以后吗？”
胡牧歌看到为首的那个男子目光低沉，似有所动，紧盯着他道，“诸位聚众抢粮，逞一时快意，却陷周围这安安分分的父老乡亲于不仁不义不忠之地。按晋律法，抢官粮官银者，不论主犯从犯，皆处以五年牢狱之刑。诸位不在意这五年，难道也不替诸位乡亲们想想吗？”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看向闹事的人的眼光也变的凌厉。
为首那男子并未在意周围人的眼光，沉声回击道，“为官不仁，任凭恶霸欺凌乡里，任凭洪水毁我田园，任凭我一家老小饿死路边。我等申诉无门，又如何能行得这忠义两全之事。”
“知县不对，自有总督来管；总督无为，自有内阁来责罚；内阁有错，自有陛下来罚；陛下有失，自有天下万民来管。朝廷百官之存在，就是为了保我大晋朝自上而下，自下而上都能良好运转。倘若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我们在场每个人都应义不容辞挺身而出。只是，以暴制暴，实为倒行逆施！”
闹事人群中已有人面色通红，似是羞愧，左看右看却也不知道该走向何处。胡牧歌继续补充道，“朝廷上下大小官员千余人，自有不能辨别忠奸之人；然如此，诸位，这是我们不相信的理由吗？圣上心系受灾百姓，派来如此多人力物力财力帮助诸位渡过难关，重建家园。而你，你们又是如何回应？”胡牧歌目光扫向之处，众人皆躲躲闪闪。
“方才诸位口口声声官场黑暗，国家法度败坏，敢问，是谁给了诸位现在和平的环境，让周边邻国数年不敢来犯？
明宗二年，南海倭寇率百只战船来袭，秦将军率领数万将士，浴血奋战二十日，血染南海，保我沿海数十年平安。
英宗九年，岭南铁矿坍塌，从中彻查出百名官员徇私舞弊之举，这些人全数抄家问斩，断头台的血迹还未被冲刷干净。
宣宗三年，浙江沿岸发生十年一遇大海啸，夺走数万生灵，朝廷拨款万两真金白银，免收三年赋税，随后，陛下亲自前来祭拜妈祖，以圣体至尊为百姓祈福。
宣宗八年……”
胡牧歌举得例子越多，对面那人的面色就灰一分。胡牧歌看了他一眼，继续铿锵有力的说道，“陛下，朝廷，晋朝，从未忘记浙江百姓。太祖皇帝创晋朝至今已逾百年，我们生于斯长于斯，将来也将长埋于此。押运粮食的兵士都是大晋最优秀的兵士，在场诸位也都是大晋子民，难道我们同胞之间，也要操戈相向，自相残杀吗？这片土地，是我们祖祖辈辈用血汗灌溉而成，诸位此番作为，对得起先辈们的血汗吗？诸位摸摸你们的胸口，可还残有一丝丝爱国之情？”，胡牧歌举起钦差令牌，巡视四周道，“洪水可以冲走我们的田地，但是它冲不走我们的信念，只要我们众志成城，携手并肩，定能重建家园。陛下信赖与我，将此重任托付于我。诸位，可愿与我一起，携手重建家园，不负圣恩浩荡。”
身边众人的爱国之情都被激了起来，一个个神色肃穆，眼眶泛红，戴涛看着众人神情，率先对着令牌跪下，大喊“陛下圣明”，百姓们接二连三跪下，齐声呼喊“陛下圣明”。
呼声浩浩荡荡，杭州城内的居民都被震撼，纷纷出门打听发生何事。 何处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