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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宝自觉被抓包，便不再像方才那样故作吊儿郎当之样，胡牧歌这才觉得看着顺眼不少。
“你学起不学无术之辈倒是颇有心得啊。”
胡牧歌看着与方才完全判若两人的黄大宝，嘲道。
“你若是不坐到这里来，我哪里用这样？”黄大宝小声嘀咕诽了一句。
“你说什么？大声些。”周围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胡牧歌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黄大宝反应极快，乘着大家还没扭过来的时候，将胡牧歌按到桌子下边，自己趴在桌上，一手举着酒杯，装作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胡言乱语道，“大声些？楚红姑娘，大声些，再大声些。”
和胡牧歌黄大宝同桌的人，脸色瞬间都垮了下来，恨不得立刻拿了碗筷搬着凳子凑到别的桌上，省的和面前这个酒鬼在一起丢人。
何劲松的表情并无异常，只抬起头略微看了一眼，吩咐人去把这个远方亲戚扶到侧院。何群却有些耐不住性子，丝毫不顾及这里还有不少外家人还要远族亲戚，直接站起来训斥道，“不像话！真是丢了我们何家的脸！”
这话一出口，不少远房何家人的脸上都有些怒意，何群又不是家主，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斥责远房何子成，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何劲松站了起来，盯着何群，直到何群讪讪的坐了下去才开口道，“今日备的酒有些烈，诸位喝的尽兴就好，别喝醉了。我都八十了，就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感谢诸位都不辞辛苦来这儿给我贺寿。”
胡牧歌“昏倒”在地上，听着何劲松说的这一番话，对比一下方才何群的表现，怪不得何劲松不在自己的亲儿子里边找继承人，感情是自己的儿子都不成器，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孙辈了。
场上气氛逐渐恢复到方才的热闹，这时几个家丁到了胡牧歌这一桌，准备将还在偶尔说胡话的“何子成”带走，却不及防看到桌下还醉倒着一个人。
反正坐在桌上的都是客人，家丁虽一时辨不得是谁，就把胡牧歌和黄大宝两人一同扶到侧院去了。待到身边没了声音，胡牧歌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左右打量着。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胡牧歌起身潜伏到窗下，静观其变。
“喵~”
胡牧歌将手中的匕首收了起来，走过去悄悄将门开了一道缝，左右看了看，这间客房是在院子最里边，家丁都在侧院门口的石桌上歪歪扭扭的趴着划拳，并没有人留意这般的情形，低头对着门口蹲着的黄大宝使了个眼色，稍稍将门缝放大了些，黄大宝就立刻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我这一招不错吧？”黄大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沾沾自喜道。
“真的何子成要是知道你这么败坏他名声，还不得气死。”胡牧歌将窗子悄悄支了一个缝，这在这里盯着外边的一举一动。
“走吧，出去看看？”黄大宝将手中的包裹打开，里边赫然是和门外石桌上的家丁一样的衣服。
“你是早有准备啊？”胡牧歌戏谑道。
啪，一套衣服扔了过来，“爱穿不穿”，黄大宝迅速的将家丁的衣服套在外边，稍微缩着头弯着腰，便真的和外边的家丁没什么两样了。
两人穿戴完毕，悄悄绕过那些划拳划得入迷的家丁，悄悄溜了出去，这侧院原本就是给客人准备的，是以若是客人自己不起来，家丁是断然不会主动去叫醒的，是以胡牧歌和黄大宝并不担心别人发现他们不在了。
两人方才已经在屋中看过何府的布局，何劲松的屋子就在不远处，因为今日何劲松八十大寿，所以许多家丁丫鬟都在前院帮忙，何劲松的书房卧室门口只留了两个正在打盹的小书童。
“这里不觉得奇怪吗？”胡牧歌拦住正准备向前的黄大宝，“这是家主的院子，却门房敞开，两个书童就在这里打盹？”
黄大宝叹了口气，“你我是家丁，过来替家主拿个东西过分吗？”
“不过分”，胡牧歌无语道。
“那还不跟上”，黄大宝仔细看着院子，似乎见到书房内有人影闪过，赶紧拉着胡牧歌躲在墙边，透过墙上的空窗继续观望。
“屋里有人，可外边的书童却没有什么反应，要不是和咱们一样，悄悄进去，要不就是可以自由进入书房之人。”黄大宝分析道，“反正都进不去，你讲讲你为何要进何劲松的房间？”
原来方才胡牧歌认出黄大宝之时，两人交流眼色之间便都明白两人的目标一致，都是要去何劲松的书房去。所以黄大宝才装醉，顺带着让胡牧歌也装醉。
胡牧歌随着平秋水来的，但是胡牧歌毕竟只是一个文书，进了院子之后，就随着指引去了客桌，所以才故意倒在桌下免得让平秋水和赵应生发现他不在席上了。
“你为何呢？”胡牧歌抱臂倚在墙上，眼神却盯着四周，道，“我倒是不知黄巾帮和何府还有关系？”
黄大宝眯了眯眼，仔细辨别屋内人的身影，道，“帮中近日发现了一些事情，所以特意过来看看，确认一番。”
“哦？什么事情？”，似乎从左面来了人，胡牧歌赶紧拉着黄大宝蹲了下来，旁边刚好有一个石狮子，躲在阴影之中倒还算安全。
脚步声渐远，两人才又站起来，黄大宝看了看月色，“我们要抓紧时间了，上房顶。”
“正合我意。”
两人翻身上墙，胡牧歌行在前边，快步走到屋顶，小心沿着瓦片行走，伏下身来悄悄掀开一瓦片轻放在旁边，虽然只有一线小洞，但是也足够窥探屋中情形。
果然书房之中还是如同何劲松平素的风格，简朴至极，没有一丝富贵之家的奢靡之感，胡牧歌看着房中摆置，细细查看方才屋中那人是否还在，环顾一周并未发现有人，便打手势给黄大宝，告诉他屋中无人。
黄大宝从身上摸了一颗石子丢在院中，两个书童被惊醒，迷迷糊糊就听到院中像是有动静，互相对望一眼，赶紧起身在院中四处查看，胡牧歌和黄大宝乘着这会儿功夫便潜入进了何劲松的书房之中，进去之后两人先是躲在了门后。
那小书童在院子中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纳闷的回道门前的板凳上，后来又想起看看书房，便将门推开，却还是什么也没看到，摇了摇头，便继续坐在板凳上打盹了。
黄大宝悄悄比了个大拇指给胡牧歌。
胡牧歌笑了笑，示意他赶紧动手查看，黄大宝弯腰走到书桌前，见何劲松桌上有不少名家字帖和书本，也有何劲松本人临摹的字迹。黄大宝指着桌上的字迹让胡牧歌过来看，胡牧歌看了不解轻声问道，“有何异常？”
“你不觉得很奇怪？内容还是字？”胡牧歌问道，眼神瞟了眼窗外，无人经过。
“内容和字都很奇怪，说不出来的感觉，算了我去看看书架那边。”黄大宝摆摆手便要去看书架，胡牧歌拉住他胳膊道，“小心些，这里可能有密室，别乱碰了机关。”
胡牧歌也看着这屋中的藏书，除了诗词歌赋之外，还有不少山水异记，略微翻阅了一两本，都是记载了大晋各地山水分布以及风俗民情的书本，虽说有趣，可是胡牧歌总觉得何劲松这样的人，至少从外表上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这样的山水故事的。
“你看，这里都是些什么？”黄大宝翻开了一个盒子，只见里边都是些看不懂的书籍，上边的字迹歪歪扭扭，“有点像扶桑文？”
“你认识扶桑文？”
胡牧歌讶异道，他随着子渊处理政事的时候有看过扶桑的使臣递交的文书，上边的比划书写确实与现在这本书差不了多少，所以他可以判定这个是扶桑文。
“黄兄，这何家和扶桑有商贸？”
黄大宝摇了摇头，“何家的家业其实我也只是知道一点，估计和你所了解相差无几，因之前扶桑大举入侵，陛下封锁了关口许多年，所以就算扶桑会有商人来福州经商，但是大多都是隐蔽行商，也更不会有这样的大家和扶桑做生意。”
“那何劲松为何要看扶桑书籍？”
胡牧歌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听到院中有了动静，两人赶紧将书归为原位，越过屏风，跳窗而出，躲在墙下。
“老爷”，两个小书童唤道。
“去给老爷端点水来，伺候老爷洗洗。”何群的声音传来。
“是”，两个小书童退下，房中只剩下何群和何劲松两人。
胡牧歌和黄大宝在窗外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像是谁抽了抽一巴掌，两人讶异对望，自己将耳朵贴在墙边。
何群捂着脸，道，“父亲，你今日让何子礼坐在上席，可是置我和子友于何地？为何此刻还要怒叱与我。”
“时常告诫你，要多学习中原文化，有一句话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劲松漫步到书桌旁，拿起毛笔在砚池里沾了沾墨汁，挥毫将这几个字写了下来，道，“你这么多年，还是做不到这一点，何平若不是因为忍不住有何至于……”
胡牧歌和黄大宝听得尽兴，却没料到何劲松说到这里就住了口，不再多说，两人瞥了瞥嘴巴，只能干巴巴的继续等待了。
“如今福州风声正紧，上安郡主也已经回到福州，你这几日少出去。”何劲松淡淡吩咐道，声音中依旧是那种不悲不喜的亘古绵长之感。
胡牧歌从未在任何一个老人那里听到这样的声音，就像是远山上的一声冰裂，深海里的鱼鸣，似乎是听到一丝丝碎裂，却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没有任何感情，却总让胡牧歌心生一时悲怆，他不知这悲怆到底来自何处。
“据说京城中来的那个钦差也还没走。”何平恢复平静，说道。
黄大宝指了指胡牧歌，示意说你呢，胡牧歌翻了个白眼，却更加竖起耳朵细细听了。
“无碍，我们只要养精蓄锐就好了。”何劲松放下笔杆，将字画拿了起来，晾吹了一下，递给何平，“拿回去好好看看，学习学习，谨记在心中。”
“可是…子友…..”何平接过字画，还是心有所不平的问道。
“将来这里的一切都会化成灰烬，你总该知道什么是重要的吧，告诉子友，好好做他该做的，别在这里想这些事情。”何劲松重重将毛笔放在砚台上，饶是在窗外的胡牧歌都听得到这玉笔砸在墨砚上的清脆声。
“是。自从上安郡主回福州，这些线都已经停了下来。不过他们今日在催我们开线，孩儿明日就去拒绝了。”何平说道。
何劲松点了点头，“告诉他们，性子不要急，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何必急在一时。”
“老爷，水来了。”两个书童将水端来，放在桌上。
趁着何劲松洗漱，胡牧歌和黄大宝悄悄的从窗边溜走，藏身到不远处的一处假山之中。
“要怎么出去？”胡牧歌问道。
“胡钦差不至于连这个都没调查清楚就进来了吧。”黄大宝腹诽道，顺便从怀中掏出地图，借着月色细细分辨出路。
“我原本并未打算做贼。”胡牧歌反击道。
“那你要如何窥得消息？”黄大宝表示了深度的不信。
“当然是当面问出来啊”，胡牧歌看着地图琢磨出了一条路，左右探听不曾听到脚步声，便示意黄大宝跟在身后。
“切，我才不信呢，你要是能从那个人嘴里问出些什么，我相信这海水永远都不会再起波澜。”黄大宝将地图塞回怀中，跟在胡牧歌身后仔细看着周围动静。
回到驿站，已经是深夜，胡七正在房中候着，见胡牧歌带着黄大宝进来，“少爷，黄公子，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方才平大人和赵大人都派人来问过了。”
“你怎么回？”胡牧歌问道。
“我回大人已经回来了，不过喝了些酒，有些不胜酒力，已经睡了。”胡七接过胡牧歌和黄大宝身上的家丁服，问道，“少爷，可需要端些夜宵上来？”
“端点点心和茶水上来就行，把这衣服拿去处理了，注意要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胡牧歌嘱咐道。
“你这个小厮，我喜欢。”黄大宝说道，吓得胡七出门的时候绊了一下。 何处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