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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虽然每次与颜钦说话,都很想拧断他的脖子,但是颜钦说的话,回回都有理有节,让他下不了手。
“许益的兵权移交到什么人手里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颜钦看了许劭一眼,“世子最近在朝上,怕是有些压力了。”
许劭点点头,看了刘鎏一眼,她立即起身拉着柳桐桐,一起扶着王氏,说道:“娘亲,咱们去后院说话,让他们在这里说些朝廷政事吧。”
王氏跟着她们一起回了后院,进了寝阁里,柳桐桐浑身才算是舒服了些。
刘鎏忍不住拉过她,悄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柳桐桐抬手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刘鎏手上一用力,顿时明白了,她按到的肚子软绵绵的,本该硬凸凸的一块,没有了。
“你!”她正要惊问,柳桐桐却摇摇头,朝王氏看了一眼。
王氏叫人倒了热茶进来,才笑呵呵地看着柳桐桐:“柳姑娘不要介意我们家老爷和我,我们也是为了雍儿着想,并不是对你有多大意见,希望你能明白。”
柳桐桐乖巧地点头笑道:“夫人不用这样,我都明白的。是我配不上公子!”
刘鎏朝王氏打了个眼神叫她别再说这个话题了,转而问王氏:“娘亲,我要有弟弟或者妹妹吗?”
王氏嗔怪地看她一眼,随即点头:“嗯,是啊。我们也是前两天刚知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刘鎏手舞足蹈,她就希望刘彦和王氏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刘雍的婚事,我派红袖和绿腰回来帮着家里筹备,您不要太操劳了,有什么事情,也要告诉我,我随时可以回来帮着家里的。”
王氏笑着点点头,随即转头拉过柳桐桐,问道:“姑娘,你家中还有什么人?我方才都没来得及问你……”
“回夫人,我家中只有一个弟弟,其余的亲人,再也没有了!父母当年在西北乌兴族,被袁承载派人杀光了。”
王氏听得唏嘘,忍不住伸手拉过柳桐桐,抱了抱:“好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既然你是雍儿媳妇,我和老爷以后就是你的父母,啊!”
柳桐桐心下感动,她看得出来,王氏对她是真心的关怀,不是说说场面话而已。
自小被当成机器养大,她早已不知道孺慕之情是什么。
此时此刻,她却想要真心亲近王氏了,靠在王氏身边,低声道:“嗯,我会孝敬你们的。”
……
就在刘雍的婚事紧锣密鼓准备着的时候,西北忽然传来紧急战报。
率军出征的将士们,先遣不怼遭遇不明势力的伏击,死伤惨重,没等上战场,倒是死在路上了!
许融接到战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陛下!!”梁相是个身材微胖的老头子,一脸的忧国忧民,见许融吐血,脸上神情更是充满忧思,差点就要扑上去抱住许融了,“您要保重身体啊。”
许融一口血闷在嘴里生生咽下去了:“众位爱卿,你们倒是说说,如今战事还未开始,我朝就无故损兵折将,接下来,能派出去迎战乌孙国的将才,还有多少?”
梁相有些为难:“武举新选拔出来的人才,都是未经过历练的,带兵出征怕是不能够!陛下,如今能率军出征抵御外敌入侵的,怕是只有……”
他看了一眼底下站着的许劭。
许融见了,心中暗恨,这该死的乌孙国,为何偏偏挑这个时候前来进犯,他刚刚登基半年,连给朝中官员换血的机会都没有!
袁知安在底下,看见许融脸色愤怒,忍不住上前一步,劝道:“陛下,战事紧急,可派年亲王世子前去西北。”
说完,朝许融定定地看了一眼。
许融忽然想起之前袁知安进献的计策,可在出征在外的将士身边加派龙卫作为监军,监督排兵布阵和粮草运营。
许融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将兵权交给许劭等人的,如今却是被一步步逼着,不得不放下防备,心中暗道“罢了”,抬手擦了嘴角血迹,朗声道:“传令下去,着年亲王世子许劭为征西元帅,帅五万京畿大营将士前去西北龙却城,支援征西大军,讨伐乌孙国反贼!”
“着袁知安为监军,随军出征。”
许融一句话落,朝上与年亲王和许劭交好的人们,齐齐变了脸色:监军?这官职好些年没有设过了,如今许融特意叫与许劭一向不合的袁知安为监军,明摆着不信任许劭啊!
袁知安出列,朗声道:“喏。”
许劭也微垂着眼眸,轻轻出列,朝许融躬身答道:“臣,领旨。”
倒是不亢不卑,丝毫没有因为袁知安做了他的监军而表露出一丝不快来!
散了朝,许劭去兵部领取印信和兵符,随即淡定地出宫,回了王府。
刘鎏正在密室里照顾贺域晴,她身上的外伤都愈合了,只是在后宫里的时候身子亏损有些过了,如今需要好好休养。
刘鎏叫府里的医女准备了药膳,好声好气地哄着贺域晴:“这虽然闻着有些恶心,但是吃下去真的有很大好处的,你相信我啊!”
贺域晴身体不舒服,脾气也见长,听她这么说,压根不相信嘛,拧着头就是不吃:“闻着又苦又臭,我吃饭就好了,这药膳,我不吃!”
“你好歹吃一口啊!”
贺域晴只是摇头,一眼都不看那药膳,只岔开话题,说道:“我伤势好得差不多了,阿慢怎么还不来接我回南疆?”
“他在准备路引呢,没有路引,你们走不出赵国的。他很快就来了!”
贺域晴笑笑,眼神有些向往:“我想念在南疆养的那一只鹦鹉了,每次看见我,它都只是叽叽喳喳地乱叫,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整话,是最笨的鹦鹉!可是,我还是好想念啊!”
刘鎏看她一眼,忽然惊得手里的药碗都给扔了,扑上来抱住她:“你怎么了?怎么会流鼻血!”
贺域晴觉得浑身有些麻,抬手擦了擦鼻子,一看,果然满手都是血迹。
“我……”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忽然失去了意识,头一歪,倒在了床边,半边身子差点跌到了地上。
“公主!!”刘鎏大惊失色,抱住贺域晴,转身往密室外跑去。
“你挺住啊,别睡着!你听到没有,不准睡着了!”
贺域晴吐了血,身子越来越瘫软,看着刘鎏,有些伤感地问:“我……我以为真的……能回到南疆的……”
“别胡说!你肯定能回到南疆,回到你父母身边的!别睡着,我叫大夫来救你!”
刘鎏抱着人飞奔,一路到了王府里豢养医者的院子,在门口就开始大吼:“大夫出来!!救人啊!”
院子里正在晒药的老大夫被吓了一抖,赶紧跑过来,一看贺域晴的脸色,急忙回身去屋子里拿了一颗药丸,塞进贺域晴的嘴里:“吞下去!”
贺域晴还有意识,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她吞下药丸,很快就不吐血了,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夫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抓了贺域晴的手,给她号脉,顿时皱了眉:“这身子还没好全,怎么又中了毒?”
刘鎏一听,顿时不好了:“什么?中毒?什么毒?”
大夫仔仔细细地号了脉,半天,一脸慎重地答:“乌头。”
刘鎏脸色铁青:“可能解?”
大夫倒是充满了信心:“这倒是不难!世子妃且去外面等着吧。”
贺域晴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摇摇头。
刘鎏只得坐下,朝大夫吩咐:“你只管解毒,我看着就是了!”
这大夫往常都是在院子里不出门的,王府里有人生病,出山的都是他的徒弟,刘鎏还是第一回见这老大夫,只觉得看上去八九十岁的老爷子,身子骨居然还不错。
老大夫手脚麻利地兑了皂角水过来,递给旁边的小药童:“将这水先灌下去吧。”
刘鎏伸手接了,亲手拉过贺域晴的下巴,将皂角水一点点地灌了下去。
贺域晴喝了没几口,就下意识地咬着牙关不肯喝了,刘鎏没办法,只得强行掰开她的嘴,将一大碗皂角水完完全全灌进去了。
老大夫等到她全灌完了,才好死不死地说了一句:“唉,其实灌进去一半也够了!”
刘鎏:“……”
要不是指着他救命,她早起来打死他了。
没一会儿,贺域晴将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毒物也清理了大半,麻烦的是身上的余毒。
“大夫,能完全治好吗?”
老大夫见刘鎏靠近,忍不住脾气很大地瞪了她一眼:“不相信老夫的人品,可以!不相信老夫的医术,不行!您要是觉得我治不好,现在就走!”
刘鎏暗暗咬牙,治好赶紧陪着笑:“没有不相信啊,只是这么一问,大夫您别生气啊。”
狗腿子似的讨好完大夫,她才反应过来,咦,不对啊,这老头是王府豢养着的大夫,她为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嗫??
老大夫看了她一眼,目光忽然落在她的手指上,神色一冷,突然伸手抓过她的手,看着她的指甲。
刘鎏吓了一跳:“唉??”
老大夫又翻过她的手掌心看了看,又抬眼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才拧着眉松开她。
刘鎏被这神神叨叨的老头弄得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大夫,怎么了?”
老大夫神情紧张地看她一眼:“世子妃最近,是不是……月信不准?”
刘鎏脸上一红,随即,点点头:“最近,是不大准……”
她以为是和许劭厮磨得太厉害了,才会这样的呢。
“是有什么问题吗?”
老大夫狐疑地看她:“世子妃近日应该是吃了许多大寒之物,但是量控制得很好,没有伤及根本,就是……会子嗣艰难!”
刘鎏顿时黑了脸,拧着眉的模样和许劭如出一辙:“大夫,您的意思是,我至今未孕,不是我和世子身子有什么不对,而是我被人下了药?”
老大夫抬手招了招:“我再号号脉。”
刘鎏立马老实地伸手递过去,老大夫号脉时,她不敢开口打扰,转头去看贺域晴,她喝了皂角水之后,被药童扶着,正对着痰盂,差点将胆汁都吐出来了。
老大夫终于长舒一口气,松了手:“奇怪!真是奇怪!”
刘鎏被吓得不轻:“哪……哪奇怪啦?”
“按理说,你吃下的大寒之物,早该让你生了严重的病症才对,可是又间歇性地吃下了解药……这不奇怪吗?”
刘鎏拧眉:是挺奇怪的。
她的身边,潜伏了一个用药高手,害了她,也害了贺域晴……
“陈文柠!!!”刘鎏几乎是立即就确定这个人是谁了,暗暗咬牙。
原本想着留陈文柠在身边,好查出她背后的人是谁,可是最近事多,陈文柠又一向表现得正常,她就放松了警惕。
居然让这死丫头钻了这么大的空子!
“大夫,能解了我身上的寒毒吗?”
老大夫再次充满自信:“那是当然!”
刘鎏简直像是捡到宝一样,看着老大夫,笑道:“有您治不了的病吗?”
老大夫胡子一抖:“多得是!”
刘鎏对这小老头的印象好了些,好再不是个目中无人自高自大的小老头!
“求大夫救我!”刘鎏朝老大夫眨眨眼,“我还想有自己的孩子呢。”
老大夫板着脸点点头,刷刷又开了一副药方,甩给刘鎏:“照方吃药就行了!一年之内不能吃螃蟹、茭白、绿豆等寒凉食物,知道吗?”
刘鎏老老实实地点头,见贺域晴吃了药,脸色恢复了些,就吩咐婢女过来,一行人直接去了回了安陵殿。
进了殿,才看到许劭正在吩咐人出去找她,见她回来了,才急忙过来:“你去哪儿了?”
刘鎏关起门来,私下里与他草草说了贺域晴中毒的事情,才紧张地问:“阿慢去哪里啦?为什么还不来接她?”
“我们的人去告诉他贺域晴流产出宫的事情之后,他就不见了,说是去办路引,却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许劭挠挠头,转而说道,“今日陛下亲口下了谕旨,我要率军去龙却城,和乌孙国打一场仗了。明日就要出发!”
刘鎏心中顿时一空:“这么着急吗?”
许劭无奈地点头:“没办法,已经入冬了,乌孙国那边没有了吃喝,整个国家的男人都出动了,战斗力不容小觑。朝中兵力虽在,领军之将却没几个,我必须去!”
他很抱歉地看着刘鎏:“怕是不能陪你过年了!年后就是你生辰,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回来!”
刘鎏耷拉了脸:“我……我去给你做些干粮路上带着吃。”
她这么善解人意,许劭更觉得抱歉了。
“叫下人去忙吧,你陪陪我,咱们说会子话。”
两人一起将贺域晴安置在偏殿里,叫护卫保护起来,就一起进了寝殿里,许劭拉着她抱在怀里,轻声说道:“我总觉得这次乌孙国造反有些蹊跷,我去了西北,你不要留在王府了,我会叫岳母对外宣称自己病了,接你回去侍疾。你留在父母和刘雍身边,我放心一些!”
刘鎏不愿意让他担心,便点点头,应了:“好!”
“贺域晴交给萧翎,他会送到阿慢的手上。”
刘鎏点头,抱着她的腰宽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会小心的,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父王那里,需要我做什么吗?”
“老头子惜命着呢,他会照顾自己的。”
刘鎏抱着他不肯撒开手:“世子,我一直没怀孕,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太自大了,着了别人的道。
“瞎说什么对不起!我娶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生娃的。”
许劭说的是实话,他当初看上刘鎏,太皇太后袁氏就警告过他,刘鎏这样的身材可能不利于子嗣,可他还是娶了!
他看上的是刘鎏这个人,不是她的肚子!
刘鎏心下感动,抱着他,恨不得将心掏出来。成亲之前,要是有人跟她说,她以后会再爱上一个男人,爱得心都疼了,她一定会啐那人一口,骂一句“放你娘的屁”!可如今许劭要离开她,她才明白,自己早已经爱他爱得难以自拔了!
“我好想跟你一起走啊。”
许劭将下巴搁在她脑袋上,伸手揉了揉她的脑瓜子:“说什么傻话呢,西北条件那么艰苦,你愿意去,我还舍不得你去受那份罪呢。”
刘鎏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她这份生离死别一般的担忧,是怎么回事?
“临行之前,是不是好好伺候伺候爷?”他忽然没了正行,抱着她就往寝阁里走,笑嘻嘻地说道,“就当给爷践行了。嗯?”
刘鎏被这一声“嗯?”弄得心神荡漾,真是要命,长得这么妖孽,还用这么霸道总裁的语气朝着她“嗯?”,真是不从都不行了!
刘鎏将人扑倒,化被动为主动,又由主动变被动,直闹腾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才停歇下来。
许劭天还没亮就自己悄悄起身换了戎装铠甲,正在费力地一只手去系手腕上的绑带,刘鎏不知何时起身了,接过绑带,一点点地缠绕好,系紧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许劭抬手捏捏她的小脸,“父王不在家,你说懒觉吧,我叫人去给刘雍传信,你回头就去那边。”
刘鎏点头,看他英姿焕发的模样,心里终究不舍,扑上来抱住了他精瘦的腰,柔声说道:“上了战场你可要加倍小心,要知道我在家里等着你哪!”
许劭嗯了一声,低头捧住她的脸,在额头轻啄了一口,才放开她,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了。
刘鎏送到了门口,看着他带着王府的几名贴身护卫出门后,又看看天边的亮色,神色微冷,回头吩咐红袖:“去外院叫几个身手好的护卫,悄悄地过来,不能让陈文柠知道。”
红袖有些疑惑,可还是下意识地遵从:“喏。”
她去外院叫护卫,刘鎏回屋去,由绿腰伺候着梳洗换装,梳头的时候,忍不住问绿腰:“绿腰,文柠丫头往日里出门次数多吗?”
“倒是不多。”
“她是不是托人总是从外面买东西?或者……总是爱去王府的花园?”
绿腰有些敬佩地看着她:“小姐怎么猜到这些的?文柠可喜欢侍弄花园里那些花草了,您还别说,那些花儿被她经手一照顾,个个都长得好极了,院子里的腊梅都打了好多个花骨朵,今年冬天一定开得很好!”
刘鎏眸光一冷:“是么。”
她真是养虎为患了。
红袖带着护卫很快来了安陵殿外,她进来请示刘鎏:“世子妃,您叫这些护卫做什么?”
“去偏院的下人房,把陈文柠带来见我。”
“啊?”
刘鎏看了目瞪口呆的红袖一眼:“去吧。”
“哦。”红袖看了绿腰一眼,绿腰摇摇头,她只好转身去带护卫抓人去了。
陈文柠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快暴露,被护卫堵在屋子里的时候,还有些怔愣,转瞬间明白过来,倒是不再反抗,被护卫架着直接进了前殿。
刘鎏朝几个护卫摆手:“你们守在外面就好。”
殿门关上后,刘鎏才笑着看陈文柠:“我以为你是萧太后的人,想不到,你并不是!”
陈文柠明明年纪不大,整个人此时的神态,却露出与年龄极为不符的深沉来,她扬起笑脸,朝刘鎏说道:“是,也不是……萧太后与我,都只是听命于主子的人……哦不,狗罢了!”
刘鎏下意识地皱眉,萧太后是她生母,当面被人骂作“狗”,她听着不舒服!
“你们的主子是谁?为何要杀贺域晴?还要给我下药,让我不能有孕?”刘鎏想了许久这其中的关联,仍旧有些不明白,“杀贺域晴大概是为了挑拨赵国与南疆的关系!可是,不让我有孕,和你们主子要做的大事,有什么关系?还是你自作主张,单纯想要害我?”
陈文柠苦笑,看着刘鎏,眼底神情古怪,刘鎏觉着,她的眼神竟像是带着一些羡慕嫉妒。
“我只是听命办事,至于主子是谁,我也不知道。”
“那么,负责和你联络的上线是谁?”
陈文柠咬紧牙关不吭声。
“你其实不是陈正的女儿吧?那陈氏当日被骏马践踏而死,其实也是你下的手,对不对?”
陈文柠惨笑一声:“世子妃您还真是猜错了,我还真是陈正那畜生的亲生女儿!只不是,那陈氏,并不是我娘!我娘早在我六岁的时候,上山采药时,就跌下山摔死了!那个陈氏,也是主子派来的!”
刘鎏想不到她会这么爽快,全说了,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世子妃想不到我会答得这么痛快?”陈文柠看着她,有些得意,“因为我原本没打算活着离开王府,没能杀了贺域晴,就算我任务失败了,自然不能再活着了!”
刘鎏轻笑一声:“我要是愿意放你离开呢?”
“什么?”陈文柠有些惊诧,自然是不肯相信的,“你要我做什么?”
“给你的主子带句话,不管他想做什么,我管不着,只是……我和刘雍只是想在稳定的赵国生活下去,没有什么大野心,请他不要再将我和刘雍拉下泥潭了。”
陈文柠瞪着她:“你……”
“我猜到了,这件事,和萧太后有关系,对不对?命令你给我下药,杀贺域晴的人,八成也是她,对是不对?”
陈文柠闷着头:“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太后娘娘怎么会和我这种卑贱的人有牵扯?”
刘鎏越想越觉得后背冒冷汗:“又或许,在萧太后身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在支配着你们……之前世子爷说,西北的军田,都是被一群来路清白但是怪异的商人给买了去,一来一回,从朝廷手里赚了几十万两雪花银……这些商人,是不是你们的人?”
陈文柠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一颤,下定决心咬舌,牙关刚刚张开,下巴却忽然被刘鎏捏住。
只听咔嚓一声闷响,她的下巴就被刘鎏轻而易举地给卸掉了。
“先别死!我留着你还有用!”
陈文柠被卸了下巴,只能呜呜地发出些零散的声音,看着刘鎏,倒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
“来人,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
刘鎏将陈文柠交给护卫之后,去议事厅将王府的管家事宜交给了方夫人和万夫人,她自己则是带着婢女直接去了刘家。
刘雍和柳桐桐的婚事定下来之后,这小子眼里已经没有别的大事了,每日里上完朝就急吼吼地回家,亲眼看着下人们布置新房和庭院,听说派去接刘鎏的人在半道上遇着人了,也没多想。
等到刘鎏进了家门,他咧着嘴乐呵呵地问:“姐,你看看这聘礼单子,够不够?”
刘鎏有些无语地接过单子,看了看,聘礼还真不少,柳桐桐做了颜钦的干女儿,这些聘礼也不算辱没了她。
“我看着挺好的。父亲在家吗?”
“哦,城南听说有处池子里游来一条快十尺长的鲤鱼,他出门看鱼去啦。”
刘鎏扶额:“罢了罢了,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她拉着刘雍去书房,关起门来,将最近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与刘雍说了。
很快,刘雍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姐,你身体当真没事?”
刘雍有些后怕,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将刘鎏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还是不太放心:“还是找个妇科御医来给你看看吧。这可不是小事!”
刘鎏点点头,也好!
刘雍转身去吩咐下人拿了刘彦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御医。
姐弟俩再次关起门来说话的时候,刘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簪缨录呢?名单不是在你手里吗?”
刘雍点点头,从贴身的脖子上拿出那个护身符,抽出纸笺,递给刘鎏:“怎么想起簪缨录了?”
她展开纸笺,仔仔细细地将上面的人名看了一圈,才恍然大悟,将名单拍到刘雍面前:“你看看上面的人名,觉不觉得熟悉得很?”
刘雍接过来,凑近看了两眼,立即咦了一声:“这几个……不是之前姐夫说的,西北买军田的商人吗?这个谢席,我很有印象,是这几个人里,从朝廷拿到钱最多的一个!!”
刘鎏看着他点头:“这几个人都在,这个长孙明兰,是颜先生的夫人对不对?”
刘雍点头。
“簪缨录的名单,一定不止是在咱们手里。真正手握簪缨录的人,肯定是……”她看了看刘雍,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刘雍会意,脸色却不大好看了:“姐,你怀疑,那位是想密谋造反吗?”
她点点头:“你看看上头的人,有几个如今手里都握着兵权的啊。还有几个是巨富,有钱粮,有兵马,还有谋士,这人想做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
刘雍点点头。
“这名单,如果被陛下知道,将是我们家,和年亲王府的灭门之灾啊。”他苦恼地握拳砸了一下身边的桌子,“赵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百姓们才过几天好日子,为什么他们非要复辟??”
刘鎏看着他:“你能这么想,我还是很欣慰的。我以为,你们男人都想要皇图霸业的!”
刘雍苦笑,皇图霸业谁不想要?
可若是用千万条人命做代价,他宁可不要。
“这件事,暂时不能让陛下知道!我入宫一趟,你回头告诉爹娘,让他们抓紧时间想好退路!西北乌孙国的叛乱,我总觉得和这些人有关系,年底肯定不会太平了,咱们家要做好准备!”刘鎏说完,捏着簪缨录名单,起身出门去皇宫。
递了帖子求见萧太后,宫里的人知道她很得萧太后的喜欢,自然不敢怠慢,将人先迎了进去。
走到半道上,秋容姑姑就急匆匆地来了,见了刘鎏,神情亲切地迎过来行礼:“世子妃,太后娘娘让奴婢来迎您,上了步辇吧?”
来了索性抬步上了步辇,慢悠悠地走到长安殿,萧氏果然还是在殿门口迎着,见了她,立即笑起来,招招手:“快进来,这天……眼看着就要下雪了,你怎么穿这么少就跑过来了?秋容,快拿手炉给这孩子!”
秋容笑着应了,却拿了银丝炭手炉给刘鎏,驱散了闲杂人等,留母女两个在内殿里说话。
临出门时,萧氏看了秋容一眼:“秋容,去宫门口看看,哀家要的梅花可运到了。”
秋容眸光微闪,点点头。
萧氏拉过刘鎏,只觉得她手脚冰凉,心里终究还是心疼了:“手脚这么凉,怎么不拿个手炉再出门?”
刘鎏看着她,笑眯眯地问:“我手脚为什么冰凉,娘娘不清楚原因吗?”
萧氏神情一顿,手上就微微一僵。
刘鎏察觉到了,心里更是难过,看着萧氏,脸上神情满是受伤:“我以后……娘娘与我相认至今,我将娘娘记在心里,娘娘也是打心底里心疼我的,想不到,娘娘会叫人给我下药,让我体质阴寒,秋冬季以来,受了许多苦楚……娘娘,您真的是我亲生母亲吗?哪有亲生母亲,这样害自己孩子的呢?”
萧氏神情慌乱,转瞬间恢复了冷静,笑着看她:“你这孩子,瞎说些什么呢?什么下药?”
刘鎏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如果真的是被冤枉的,萧氏该伤心愤怒的吧,怎么还笑得出来?在亲生女儿面前,终于伪装失误了吧?
“娘娘,您可知道,我有多想要自己的孩子?您为何要这样对我?”刘鎏哭得满脸是泪,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刘雍的孩子,是不是您……是不是您叫人去打掉的?您害的是自己的亲孙儿啊!”
萧氏见她哭,心里更慌了,身后将人抱住了:“雍儿的孩子?雍儿怎么有孩子了,怎么回事?”
刘鎏一边捂着脸哭,一边偷偷看萧氏的神情,见她是真的有些懵,心里才算是稍稍好受了些,抽抽搭搭地将柳桐桐被人灌打胎药的事情说了。
萧氏脸色难看,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刘鎏看得心惊:她肯定知道是谁,但是不肯说!
“娘娘,贺域晴被下毒,也是您下的命令对不对?”
萧氏一愣:“什么?”
她明明叫秋容停手的啊。
刘鎏见她发怔,忍不住抓着她的手:“娘娘,我和刘雍是您亲生的孩子啊,还有什么……比您的亲生骨肉更值得您花费心力的?我们都好好的,难道娘娘看着,心里就不高兴吗?为何要帮着外人这样害我们?”
萧氏神情纠结地看着她:“一时受苦,是为了以后的日子更好过!你以后就明白了!”
萧氏越说越觉得这样才是对的,神情越发坚定起来。
刘鎏大惊,松开萧氏,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什么?!”
“来人!!”萧氏忽然朝外大喝一声,“带姑娘去偏殿,好生看管起来!”
刘鎏大惊:“什么?娘娘!!”
殿外冲进十几个高壮的太监来,朝刘鎏冲过来了。
刘鎏急忙起身朝外跑去,当面却被那群太监拦住,她气急,抬脚就踹了过去:“滚开!”
这一脚,直接将倒霉的太监,踹出了长安殿的殿门。
萧氏也站起身,朗声道:“鎏儿,你就算将他们都杀了,还会有一批人进来,你杀得完吗?”
刘鎏一边往外踢人,一边怒火中烧地看萧氏:“娘娘,你在后宫里这么抓人,不怕陛下之后吗?”
萧氏神情冰冷:“他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
……
秋容在宫门口接了一辆硕大的架子车进宫,车上摆满了花木,一盆盆高大的腊梅,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守门的护卫要检查车里,秋容将眼一瞪:“瞎了你的眼,这是太后娘娘要的花木,你们要是粗手粗脚伤了花草,有你们好看的!”
护卫一想,也对,反正是太后娘娘要的东西,他们也乐意给这个面子。
“姑姑息怒,咱们也是例行公事嘛。”
秋容这才有了笑容,掏了一锭碎银子给那护卫:“知道你们辛苦,这是太后娘娘赏给你们喝茶的。”
护卫喜滋滋地接了,再也不去看那架子车。
秋容叫人拉了车,直到长安殿的后殿,命心腹将上头的花木都搬下去之后,打开了架子车上的夹层。
阿慢果然没让人失望,在夹层里放了他们需要的东西。
秋容捧着罐子回了前殿。
刘鎏已经将十来个太监都踢了出去,正捏着萧氏,朝殿外冲进来的护卫们喝道:“都不许过来!再过来一步,我杀了她!”
萧氏却是不担心:“你们不必停手,她不会杀哀家的!过来抓住她!”
刘鎏气得手上一紧,掐着萧氏的脖子:“我不介意为了赵国的稳定大义灭亲。”
“鎏儿,你并不是个会弑母的人,别勉强了!”
萧氏忽然翻出一根极细的牛毛针,在刘鎏的腰侧狠狠扎了进去。
刘鎏只觉得一身气力像是充满气的气球忽然间被扎破,全都没了。她腿一软,站立不稳,被萧氏扶着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你……”
萧氏笑道:“你是萧氏后人,这命门,我自然是知道的。”
刘鎏将腰侧的针拔了出来,只听萧氏在一边淡淡地说道:“放心,这只是暂时封住了你的穴道,两个时辰不到,你就会恢复如初了!”
刘鎏浑身发软,被两个粗壮的宫女扶起来,送进了偏殿里,萧氏怕她恢复了力气再闹腾,用锁链将她的手脚都绑了。
刘鎏试着挣扎了一下。
萧氏就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小脸:“孩子,别挣扎了,免得伤了自己,我是为你好!”
刘鎏冷笑:“这世上最多的就是一门心思觉着自己为孩子好的父母,可是你们问过我们想要的是什么吗?”
萧氏不答话,转身带着人快步走出去了。
她是怕自己再看着刘鎏被这样绑着,会忍不住想放了她。
到了殿外,秋容捧着罐子过来了。
萧氏看一眼那罐子,问道:“汤准备好了吗?”
“已经熬好了。”
萧氏看看外面的天色,天边乌云密布,空气冰冷,一场暴风雪怕是要来了。
她带着秋容去拿了刚烧好的鹿肉汤,打开罐子,将里面一堆透明的肉呼呼的东西倒进汤里,那些东西一进汤水里,就像是化了一般,再也看不见了。
秋容见一切准备妥当,萧氏的脸色却很是难看,好久没有抬脚往宣德殿走,忍不住催促一句:“娘娘?”
萧氏看着宣德殿的方向,忽然轻声问了一句:“秋容,我吩咐过你,贺域晴那边要停手,你为何自作主张?”
秋容一怔,立即跪下,诚惶诚恐地答:“娘娘,大事眼看可成,此时不是心软犹豫的时候啊。”
“她不死,咱们的大事也照样能做!秋容,你要记着,你的主子只是我!不是别的什么人!”
秋容咣咣磕了几个响头,轻声说道:“是,奴婢记下了。”
“起来吧!”
萧氏抬步往宣德殿而去,到了殿门口,守在门口的大监急忙奔过来,细声细气地说道:“太后娘娘您可算是来了,陛下打从昨晚上开始,就没好好吃过东西了,老奴也劝不进,娘娘快去劝劝陛下,好歹吃些东西吧?”
萧氏柔和地看着大监笑了:“就知道这孩子一有大事就不爱吃饭了,哀家叫人熬了鹿肉汤,正好看着他吃下去。”
大监一脸感激,将人迎了进去。
许融正皱着眉在案边查看各处送上来的折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进门声,抬头看见是萧氏,这才神色缓和了些,将折子放下,起身来迎:“母后,天气这么差,您怎么还出门来了?”
“担心你又不好好吃东西,特地叫人备了,端来看着你吃下去才好。”
萧氏被许融扶着坐下,秋容低眉顺眼地将一罐子香气扑鼻的汤放在许融面前。
许融看了秋容一眼,忍不住笑问道:“秋容姑姑这额头是怎么了?”
秋容急忙低头,略微慌乱地答:“奴婢不小心磕着了,御前失仪,陛下莫怪。”
萧氏在一边看了秋容一眼:“还不退下?”
秋容这才低着头退到了殿门外。
许融端了汤,闻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还是母后了解儿臣的口味,这汤闻着就很香。记得以前在母后身边,那时候殿里吃食不多,母后怕我长身体亏着了,用自己身上的钗環,跟太监宫女买了几块鹿肉,给儿臣炖了这鹿肉汤……”许融说着,又闻了闻汤,笑道,“今儿这汤的味道闻着好像更香了,儿臣大概是饿了。”
他拿着汤勺舀了大大一勺子,往嘴边送去。
萧氏看着他,忽然眼底泛起泪光,抬手抓住了他的手:“别动!”
许融一愣:“母后?”
萧氏猛地回过神来,见许融一脸狐疑,忙擦了擦眼泪:“小心烫!!你这孩子,好好的,说起过去的事情做什么,害得哀家都伤感了!”
许融哈哈一笑,将勺子里的汤轻轻吹了几下,咕咚喝了下去。
萧氏心口一颤,看着许融的脸,忍不住吧嗒又落下几滴眼泪来…… 簪缨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