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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时在李天俊下首坐好,李若虚这才开始介绍这一段朝廷的动向:“首要一件,朝廷已经决定把行在(陪都)迁往临安,天子二月初七就已经动身了,枢密院事张守因反对此事被下放到婺州;第二件,左正言辛次膺因弹劾王仲薿,被下放到荆湖南路当提刑,大概相当于派下去当省政法高官了;第三件,朝廷已经下令,禁止各大战区派人越过淮河招降纳叛。”
说到这,李若虚看了白安时一眼,才说道:“前些日子接收的蔡州军民,朝廷来了密旨,要求尽可能迁往南方,南附的各级官员降级给散官,不许在朝内或军中任用。所以,白大人若不是去找了文大人,这时恐怕已经跟着刘永寿这些人被带去广南,永无出头之日了。白大人真是好眼力。”
白安时听了,心中暗自庆幸,连忙拱手说道:“多谢文大人收留,多谢李大人、杨将军成全。”
杨再兴也笑道:“知道为啥不能把你编入背嵬军了吧。而且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跟着我这位贤弟,来日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白安时此时已经彻底放弃了加入背嵬军的企图,忙着起身连连称是。李若虚却转头看向李天俊:“文大人,这几件事,你怎么看?”
李天俊说道:“迁都早在意料之中,那人还是更愿意南守而不是北进啊。”尽管话中没有点明,众人却都明白所指。纷纷无奈地叹气、点头。
“第二件和第三件是同一件事情,圣上议和之心急切,王仲薿是秦桧的亲戚,看来秦大人已经因和议这件事情,地位大大稳固,轻易动他不得。各位大人,只怕接下来朝廷还会有其他动作。”
“文大人在担心什么?可否明示?”李若虚问道。
“朝廷一旦误认为已无外患,接下来肯定会解决内部的问题。各地的宣抚使、镇抚使都有自己的军队,相当于割据一方的诸侯,朝廷必不能容。我想大概会采用拉拢分化的手法进行处理。比如,”李天俊抬头看向李若虚,“比如把大人调往行在。”
“调李大人去行在?这怎么能行?我们的后勤一向是李大人在张罗,调走了会严重影响我军的战斗力。”杨再兴听了,急忙说道。
李天俊却不着急,仍旧慢条斯理地说:“影响越大越好啊,杨将军,没有了金国这个外患,各战区实力下降越多,朝廷才越放心,才能越顺利地加以接管。而且,调令真的下来了,李大人还能抗旨不遵吗?”
李若虚苦笑道:“到时只怕不得不从。岳将军刚保了我一个军器监丞的职位,文大人又交给我神奇的工艺技法,我正想在鄂州有一番作为,希望文大人你所说的不会变成现实。”
李天俊听了立刻起身,对李若虚拱手道:“恭喜大人升为军器监丞,这得是正四品上了吧。”
“朝廷还没批复,一起被保举的还有夏珙,他做湖北转运判官。”李若虚解释道。
“这一次肯定没问题,只是以后就不好说,朝廷必定想着自己任命各地官吏,而不是像现在尽出自岳家军。”
杨再兴怒道:“怎可以这样做?朝廷难道不想想这是谁夺回来的江山吗?”李天俊哈哈一笑:“杨大哥,我这是在和李大人推演而已,大哥却当真了,岂不可笑?”杨再兴听了也是一乐,李若虚眉头的阴云却未散去。
正在说话,有士卒禀报,说岳将军有请,请李若虚、杨再兴和李天俊到鄂州知府府衙赴宴。李若虚追问何事,原来年初新任命的四川安抚制置使胡世将,正在赴任中。路上刚好路过鄂州,岳飞作为地主要宴请他,顺便请众人前去。
胡世将,字承公,出身江苏的大世族。曾祖胡宿是北宋的枢密副使,相当于副宰相,父亲胡交修是南宋的刑部尚书,已经死去的哥哥是浙西安抚使胡唐老,他自己则原本是兵部侍郎,川陕一有了空位,就被自己的老爹推荐到川陕去当省高官兼军区司令。他是南宋川陕战区名义上的总指挥,只不过实际军权在吴玠、吴璘兄弟手中。
在晚上见到的胡世将,是位五十多岁,面带儒雅之气的老人,身形不高声音却仍然洪亮。酒宴上,岳飞作为主人向胡世将介绍手下诸将,并特意把李天俊叫来介绍了一番。说他目前负责淮西岸防,这段时间正好来大冶收取修岸防的物资,所以一起叫了来。
胡世将对于能见到李天俊显然有点意外,说道:“未曾想在这里遇到文大人。都说文大人善于创新,本官有一事,不知文大人是否愿意为本官分忧啊?”
李天俊见问,连忙拱手回道:“大人说笑了,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下官万死不辞!”
“本官自接到了制置使的任命,就一直在思考,从成du到利州路何止千里,水运要逆嘉陵江而行,速度很慢,半年也送不到,陆运的话,八斗米能留下一斗米就不错了,耗费太大。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事吗?”
李天俊思付了一番,说道:“运送无非是转般摺运,不仅是川内,川外的粮草也需按此法运进。”
转般摺运法,其实就是接力运输,粮道各州府都建转般仓,每家都只负责把粮草运到自己前方的转般仓中。这样以来,各段可根据自己的水运情况,灵活选用大船或小船,提高运输效率。
更重要的是,原本可能要长达半年的运输时间。万一途中有事,想得到这个信息就会很麻烦,而转般摺运法把运输过程划分为一个个十来天的路程,信息反馈更加及时,便于各仓根据需要进行“补运、加急”等应急操作。
李天俊接着说:“不过达成此法需要时日较多,还需要一个急策。”
“急策如何来?”
“粮食运不够,那就只好减少卫戍的士卒,趁此和议机会,只留下精锐善守的士卒镇守边关,其他暂时回撤其他各州府,等九月各地粮食充足,各处转般仓已经恢复后,一切就都顺畅了。”
“文大人,你这意思是和议肯定会达成喽?”
“大人,过淮招降纳叛都已经被禁止了,这段时间朝廷还会轻易允许攻击金国吗?此时在边关屯守大量的士卒并无益处,只要留下能守住国土的军队就可以了。事态已然如此,何不趁势休养生息,再作他谋?”
胡世将长叹了一声:“怕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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