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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海娜还依稀记得燕京皇城中各殿宇的所在，当即随萧裕朝右掖门去。李天晟跟在后面，见前面仍然是从辽朝时代设立的登闻鼓院，没有多少变化。入宫门后，经过一片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水池，漂浮着清新的荷花，这是鱼藻池，在池中还有一座小岛正在修筑一间偏殿。往西穿过一个小门更是巨大的开阔地，就是西苑，这里是可以供打球、驰猎之地，往北一段也有大片水域被称为太液池，临芳殿在苑场之外，邻近太液池不远。

　　裴满氏正在殿外吩咐一个两个宫女，萧裕上前参拜。完颜海娜远远张望，裴满氏此时年约二十五六岁，一身女真便装，但也有许多彩环珠佩，显得十分华丽，听完即刻下来，远远望着海娜满脸堆笑道：“原来是先帝的燕国公主回来了，真是……来来，快请入殿内叙话，自我入宫来，时常听陛下和先太傅还有许多老臣说起五姑姑大名，说姑姑当年深得两位先帝疼爱，本宫一直都想不知能否有缘亲眼见上一面，想不到今日终于盼得五姑姑回来。来人，还不快快进殿内准备茶点。”海娜淡淡一笑，还是依照宫廷规矩行礼：“哪里，皇后过奖了，我来到燕京，一路都听说陛下他似乎身体欠安，我入宫来就是要探望陛下一面，如今都说这宫里的事务，全是皇后在拿主意，看来是真的，那么，就请皇后安排一下可好？”

　　李天晟依然跟在后面见适才宫女议论着走远。萧裕行礼后也退出，才走出没两步，就瞥见参知政事萧肄手中摆弄着一把聚头腰扇，款款踱步而来。萧裕想要走开，见萧肄用腰扇指着道：“萧侍郎慢走，可是从皇后处来？”萧裕停下回头：“皇后正在会见贵客，我还要去安排护卫的事。”萧肄走近将腰扇一张，萧裕无意中瞥见扇面上是完颜亮的字迹，心下一惊，见写的是：“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

　　萧肄见萧裕看到扇面，笑道：“怎么，萧侍郎认出这是何人所书？”萧裕有些迟疑，“参政不是赶着要去晋见皇后么？下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萧肄将腰扇在他跟前一拦：“兄弟何事这般着急，莫不是赶着去通风报信？”萧裕一怔道：“参政何出此言？”萧肄看了哈哈一笑：“那就是，你如此匆忙，岂不让人生疑。对了，皇后见的可是归来的燕国公主？”萧裕点头。

　　萧肄扭头看了看临芳殿：“那，皇后又让你去做什么事？”萧裕有些不悦道：“参政不是要去见皇后么，可以面询皇后啊。”萧肄回头瞥了一眼：“我自然是可以问，你我说来都是奚人同族，怎么如今萧侍郎与我要如此见外吗？”萧裕知他从皇帝合剌在藩邸时就颇得信任，裴满氏立为皇后，萧肄精心服侍二主，也得到裴满氏好感，如今在朝廷算是一员重臣，不能轻易得罪。

　　萧裕当即咧嘴一笑，“哪里，参政说笑了，在下是……皇后命在下去向殿下复命，然后加派宫中护卫，因为燕国公主一会要觐见陛下。”萧肄“哦”了一声：“行，你去吧，见到二王子，替我问候他，多谢他的大礼。”萧裕一怔，看了看他，见萧肄将腰扇一摆，扇了一扇，不无得意昂首转身。萧裕心下道：“二王子为何会给他写这样的扇面？此人虽然时常在陛下皇后身边，但实在是一个……”不禁摇头，继续往宫外走。

　　萧裕刚过鱼藻池就见完颜亮和徒单恭及礼部尚书张浩聚在一旁说话，张浩正行礼退下。完颜亮见萧裕过来，问道：“如何？”徒单恭是完颜亮岳父，不是外人，萧裕便道：“皇后在临芳殿与公主驸马叙话。皇后答应让公主去见陛下，不过，不知皇后安排的事情，会不会有一些……”完颜亮微微摇头：“无妨，昨日李老僧过来说，陛下到了景明宫以后似乎龙体已有好转。”

　　徒单恭道：“我女儿也说，昨日那乌禄的夫人进宫给陛下和皇后献礼，看来也是想要试探陛下的病情。”完颜亮咧了咧嘴：“这个乌禄，待在中京还不老实，不知道他送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可惜夫人也没打听出来，可恨。”徒单恭道：“要不我再让小女去见一见那乌禄的夫人乌林答氏，她们女人家也好说话。”完颜亮摆手道：“不劳外父，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这次是以探望之名来到燕京，如今事情已了，还是尽快回太原府，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萧裕道：“谭国公给太师一行……可还顺利？太师应该不日就到燕京了。”徒单恭道：“太师的大郎君不是在府上么，还算顺利，相信能为我们有所帮助。”完颜亮道：“前两年我和秉德都曾在四叔军中效力，秉德这小子有许多叔父替他说好话，如今很受朝廷器重，可我和家兄一直都在充任闲职，眼下好容易才回到陛下身边，还要忍受这许多鸟气，陛下几乎都忘了我们是自家兄弟，他可还记得当年我父王对他母子收容之恩，我父王待他可比我们亲兄弟还要亲，合剌啊合剌，哼。”徒单恭拉着完颜亮低声道：“殿下须得慎言，这可是在宫里！”

　　完颜亮笑着点头道：“嗯，外父提点的是，我是失言了，如此你便去吧，我和萧裕还有事情要处理。”徒单恭颔首转身去了。萧裕看着他走远道：“王子，那李老僧能相信吗？”完颜亮微微一怔：“大兴国与他有亲，该不至于胡言乱语。”萧裕道：“可他们与皇后也很亲近……还有皇后身边萧肄、乌带、仆散忽土，人也不少啊，加上太师回朝，殿下如何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完颜亮抹了抹颚下，顿了一顿道：“哼，所以像乌禄那种家伙都让他女人来给皇后献礼，我不也让夫人在昨日进宫，太师是久经沙场的人，这皇后虽然有些心计，毕竟是个女人，还是姑且观望，先去看看皇后对燕国公主如何处置。”萧裕在宫门道旁对护卫说了两句，然后追随完颜亮回到鱼藻池边，往西苑去。

　　途中萧裕问起萧肄扇面的事，完颜亮笑道：“无妨，一两句汉诗罢了，萧肄也是为了和我们这些宗室子弟相处，我若刻意对他怎样才惹人怀疑，是他向我央求的，恭维我汉诗书法颇有造诣，呵呵，我不过顺其自然而已。我知他这人十分圆滑，和许多人大概都交情不错，你们又都是奚人，还是你萧侍郎很不同啊。”

　　萧裕听了没有吭声，完颜亮扭头看了一眼，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一行人还没到临芳殿，就见一人在大声呵斥两个宫女，身后带着一个珊蛮，完颜亮停下脚步，萧裕道：“像是，是太保。”完颜亮斜着眼睛道：“乌野叔祖是三朝元老，谁都敬他三分，当初他对亲大哥挞懒都大义灭亲，大受皇帝夸奖，所以眼下他自然到处都看不惯。”

　　正说着，萧肄出来站在门口看见太保完颜勖一身白色锦袍，手捧书卷没有好脸色，当即道：“是太保啊，这是皇后想为陛下求得安康……”完颜勖年及六旬，须发花白，扭头觑了一眼，“什么？为了陛下，这是女真当年的山野陋俗，如今我大金入主中原，陛下遵从汉法治国，锐意革新，大金上下焕然一新，我们已经是天下正统，这些珊蛮巫觋能做什么，只会误了陛下的龙体，应当朝野上下统统革除这些东西。”萧肄听了一怔，完颜亮一边走一边道：“叔祖说的不错，这些东西对陛下做什么禳疾的举动，只会让陛下不高兴，萧参政，不如还是快些回报皇后吧。”萧肄看完颜亮出来对完颜勖行礼，完颜勖也看了看他，“唔”了一声，缓缓点头。

　　裴满氏珠环翠绕的来到殿门前，“太保，这珊蛮法师乃是我女真千百年流传的习俗，叔祖您当年可都是尊大珊蛮希尹为师的，怎地如今这般说珊蛮法师是陈规陋俗？本宫也是一心希望陛下尽快康复，难道叔祖就不希望陛下早些恢复吗？”完颜勖行礼道：“皇后，老臣是看着陛下长大，陛下自幼好学不倦，被太祖太宗两代圣君视为大金之未来栋梁，陛下自继承大统以来，虽然年轻，但胸有大志，勤勉政事，把大金基业视为天下所有百姓之基业，爱民如子，老臣看在眼里着实欣慰，陛下又宅心仁厚，看不惯我们家族有些人勾心斗角，想要远离纷争，无奈连连遭遇打击，以至于性情大变，这等不幸，也不是什么珊蛮法师可以为陛下求来神灵庇佑的，老臣以为，只有朝廷为人臣子者安守本分，多好学一些，不要自以为是，面对陛下也恪守礼数，不要咄咄逼人，多给一些时间，我想陛下自然就会康复，无须这些珊蛮仪式来刺激陛下。” 绝塞狼烟西辽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