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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天晟、海娜随完颜活女人马回撤，金军将士也颇为雀跃。李天晟道：“都监看到了吧，其实大家并不愿意打仗。”活女在马上不屑地道：“你知道什么，我们女真勇士平时闲暇自然是需要放松，但只要陛下有命要大家攻城拔寨，这些将士定然勇气百倍，奋勇争先，以一当百！我说驸马，你是不是在辽国待久了，也只会在草原上打打鸟兽，过一些放羊牧马的日子？呵呵……”李天晟见到活女一副十分蔑视的神色，面上尽管不动声色，心里却也有一些触动：“到底该如何让这些女真将领知道战事的祸害呢？他说的确实不假，女真人是比契丹更无惧厮杀，彪悍异常。如今军政大权已经落在兀术手里，合剌看来和他口中说的皇后都有些……他们过去充满对契丹人的复仇之心，如今又是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行了约大半天，遇到蒲察石家奴的大军，蒲察石家奴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女婿，也是军中一员宿将，因此完颜娄宿病故后，他一直坐镇西北，为定边都统，尽管如今活女在军中的职位比他高，但此次临时请命为先锋，对石家奴也十分敬重。

　　得知燕国公主归来，石家奴也有些意外。匆忙扎营后，石家奴列队欢迎完颜海娜和李天晟一家。石家奴一身银白战甲，略见花白的须发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眺望海娜夫妇在活女护卫下来到营中。

　　石家奴得知消息后就一直琢磨要不要答应海娜的提议先返回中原。石家奴本来忠于职守，对粘割韩奴等前往辽国出使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可当得知大批使团被杀后，也十分气愤，因此，出兵征讨也得到太师完颜宗弼同意，且还派了拔离速、徒单合喜、徒单贞相助，另有右元帅撒离喝出陕西做策应。但此番穿越大漠，着实不同征战中原，女真人与契丹人不同，女真人非游牧民，作为游牧部族的契丹人西迁已是历经险阻，而金军大举进军与当年深入大漠追剿辽国天祚帝那时已经不同，不论行程和境遇都大大不同，此时还没有开战，若当真打起来，胜负如何着实很难预计。

　　石家奴是随太祖起兵以来的老将，这一次行军感慨颇多，见到海娜也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即上前行礼问好。海娜也回礼道：“兄长多年不见，鄂国公主可还好？”石家奴道：“还好，只是常常会想起宁国公主，颇为思念。”海娜一听宁国公主，不禁眼眶一红，叹道：“是啊，美妮已经过世很久了，可我们都还很惦记她，我也时常会想起。”石家奴道：“嗯，今日你终于决定回到大金，相信先帝在天之灵会很欣慰，来，我们入帐说话。”海娜摆手道：“不必，我只问兄长一句，合剌如今是在燕京还是白城，我要去见他。”石家奴顿了一顿，道：“自陛下登位以来，大多还是在燕京行都，如今大金国势昌盛，陛下年轻有为，学习汉法，整顿朝仪，锐意进取，我们在中原已经根基稳固，甚至有想要在燕京正式定都的意思。”海娜点头道：“那就好，那我直接去燕京见他，蒲察兄长，海娜不强求你能就此退兵，但希望兄长可以按兵不动，等待我们去燕京见过陛下以后的消息，再行决定出兵与否，你能答允吗？”

　　蒲察石家奴看了看海娜，活女、徒单合喜等都在一旁面面相觑，石家奴思忖片刻道：“也罢，这也合乎朝廷规矩，我给公主这个情面，我先退军到达旦人的群牧所一带，看你是否能劝服陛下和皇后，然后再决定，如何？”海娜听了行礼道：“多谢兄长深明大义，海娜万分感激。”李天晟也行礼，石家奴摆手笑道：“言重了，毕竟我们也是一家人。我随两位先帝征战半生，刀光剑影的日子虽然无所畏惧，但当年我们是为了生存和反抗，如今我们大金在中原建立根基，征服了漠北大部，可我们女真人丁不比汉人，或许连当年契丹人还有不如，但我们的疆土却比契丹要大，漠北各部如今还不是很稳固，如此万里迢迢出征西域，确实十分冒险。想当年我大金于漠北尝试过两次，都远征失败，因此，公主希望劝说陛下皇后罢兵，其实我也认为有理。”海娜道：“多谢兄长体谅我们的苦心，如此，我们希望能换几匹快马，即刻出发，还是让活女随我们前去如何？”活女听了一怔，石家奴看了看活女，心道：“莫非她是想缠住活女？认为活女是此次军中先锋大将，这样我就不会轻易再派人进犯辽国？未免有些天真了吧。”当即微微一笑，“既然公主说了，那么，活女都监，就烦你从军中挑选几匹好马，然后带队护送公主一家回燕京面圣。”活女有些尴尬地应道：“是。”

　　进入中原遇上连绵的秋雨，在西域很少遇上这样的天气，李天晟感到万分喜悦，海娜见了都有些意外：“你怎么这样高兴？”李天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这一路沿西夏边界返回，到达西京大同府的时候，李天晟与海娜望着城楼，两人互望一眼，淡淡而笑，想起二十年前，他们换走耶律大石后，从这里义无反顾一路西去，两人终于表白心迹，互相一直厮守，再没有分离。且自余睹从大同府北上再次投奔大辽后，西路军粘罕在这里设元帅府。后来完颜希尹和蒲察石家奴先后坐镇，一直为大金防御西北最重要的中心，如今二十年间再无战事，当地百姓也慢慢恢复了生计，城市也日益兴旺，和当年去国万里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

　　李天晟在马上握着海娜的手道：“总算是回来了，这里真的是中原腹地了。”海娜笑道：“是，我们回家了。”然后搂着霄海道：“孩子，看到没有，这里就是中原的大城了。”霄海望着西京外城辉煌的城楼，各色百姓在外奔走，但大多是汉人和女真人，另有契丹人，偶尔还有西夏人，霄海看父亲李天晟和母亲眼中都是包含眼泪的喜悦神情，也朝海娜微微一笑，“娘，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吗？”海娜含泪点头，众人缓缓入城。完颜活女有些不悦地在后面，命随行先通知馆驿，看着李天晟和海娜进入馆驿后，派人先前往燕京报告。待略作休整后，当晚活女请众人在附近好好吃了一顿，休息一晚，第二日起来继续上路。

　　入城后，李天晟和海娜领着霄海在大同城中小逛了一圈，李天晟见女真人对汉人契丹人似乎没有当年那么欺压，他们也在城中经营店铺，贩卖牲口等。而且在席间，也听完颜活女说起如今大金国制的变化，在中原已经全是汉人的策略，在辽东和漠北则是另外一套办法，另外迁移女真人和其他部族混合杂居，而且试图改变猛安谋克的旧式蓄养奴隶习惯。李天晟心道：“合剌登位以后，当真是作了许多好的改变，虽然他有些受人压制，但能够让宗磐、宗干和宗弼这样的人明白改变的好处，合剌也当真很不简单，这些都是对国家对百姓有益的事。”

　　第二日一早出了大同府，海娜道：“过两日就到燕京了，让合剌与辽国修好，你觉得我们有把握么？”李天晟道：“现在不好说，听活女的意思，我觉得合剌的情形很难说，目前那个裴满氏皇后对皇帝的影响很大，要么是那个兀术在把持重要的军政大事……即便合剌看在你的面上被我们说服，但如果兀术他要反悔，而他才真正控制着金军，多半还会前功尽弃。”

　　海娜听了诧异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个兀术在汴京行事……他似乎非要大金一统天下不可，但不知道要这愿望达成，我们女真和各部百姓还要死伤多少……”李天晟道：“是，要说领兵作战，兀术确实是现在大金国的支柱，是一个厉害角色，虽然这些年……他在中原似乎连番受到冲击，如果他兴风作浪，不管辽金宋哪一国百姓都难以过上好日子，所以要想想对策才行。”

　　中原山林风光和塞外大大不同，李天晟越发感到感叹，回想起当年跟随耶律大石西征大漠，几番与金国兵马交战，曾经许下过诺言，带领契丹人杀回中原，而如今二十载下来，契丹人在西域越走越远，一直没能返回中原，自己这一路跋涉，从虎思斡尔朵到大同，路上行程都长达近一年，实际上，却几乎耗尽了这二十年的青葱岁月……但是回看一下天下大势，大辽还是远在西域，金国依然占据北方，而大宋也还留有东南，一切都和大石所在时候没有多大变化。大石耗尽一生心血，虽然改变了一些情势，占据了西域诸国。而在大石亡故之后，他也遵照诺言，保护了夷列，稳固西域基业，可是，要想实现带领契丹人返回中原的梦想，只怕依然很难实现……一个人即便在如何厉害，也难以让天下大事可以天随人愿……耶律大石做不到，从古到今任何帝王豪杰其实也都难以做到，甚至任何一个强大的王朝也没有做到过，从秦汉到隋唐，任何王朝都不是什么千秋万世，长的不过三四百年，短的不过区区十余年罢了……也顶多就比任何一个寻常人的寿数长久一些罢了，终究是天上浮云一般聚散无常，虽然看来有一些漫长，但其实并非恒定不变。

　　完颜海娜看着李天晟在马背上若有所思，而且呆呆望着天空流云，想要开口问他，忽然天空一声鹰鸣，李天晟瞥见，忽然莞尔一笑。 绝塞狼烟西辽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