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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城门后，他牵着马在街道上晃晃悠悠地走着，脑子里乱成一团。忽然什么东西在他身后轻轻拍了一下，李天晟一惊，转身一瞧，一个汉人模样的少年在后面笑着道：“喂，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上京走来走去么？”李天晟微微一怔：“谁？我、不认识你啊？”那少年见他有些神情恍惚，上前两步，愣愣一看。李天晟诧异半晌，那少年见他看得有些无礼，微微扬鞭戳了李天晟一下：“喂，你被鬼魂附身了么？问你话呢？”

　　李天晟微微摇头继续走，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兄台你认错人了，我们素不相识……”那少年听了有些急，“嘿——你说什么呢！”赶上来拉住李天晟，从左臂胳膊露出一截手链，李天晟见了脸色一变，再打量那少年眉清目秀，肤色白皙，半晌道：“是、是你……你怎敢——”那少年回嗔作喜，淡淡一笑，抢着道：“算你还识相，本郡——郎君不和你计较。”说着忍不住格格一笑。原来这“少年”其实是完颜部首领吴乞买之女完颜海娜。

　　李天晟道：“你是和你哥他们一起来的么？怎么你会进城来？就不怕……”说着打量了一下四周。海娜笑道：“算了吧，要跟我大哥一起？那我不闷死才怪。不过，刚才你们说的我可全知道。”李天晟听了一惊：“什么？你刚才也在那里？”海娜摆弄马鞭，不无得意：“你们都没有发现吧？我等他们都走了才追上来的，嘿嘿，你们都自称英雄豪杰，照我看也稀松平常啊！”李天晟一愣，继续朝前走：“行了，算你厉害，你大哥他们会到处找你的，可别让他们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你还是趁早回去吧。”海娜一听摇头道：“喂，你这什么意思？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么？我才不要跟他们在一起，还是你的任务有趣些，我要第一个找到那个李家兵法，这样伯父和爹爹才知道我的本事，哼，我也要当一回英雄，立下一个大功！”李天晟不觉莞尔：“有趣？想当英雄？我看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这里可是辽国的京城，你们一大家人都是他们的要犯！你若是跟着我，我可没有本事保住你的性命！”海娜听了变色道：“喂，我说姓李的，当年在辽东山林我发现你的时候，谁好心好意给你水、粮食和毛皮？当你和你爹到我们部落后，大家看你们穿着契丹衣服，不相信你们是汉人，又是谁在众多族人面前向我伯父保下你父子的？今日你却跟我说这样的话？当真是我眼瞎了，你、你原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么？”

　　李天晟被她一阵数落，不禁低下头不敢看她，摇头道：“不、不是……这……因为这里很危险，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才叫你走。我要赶着去办正事，我是怕顾不了你的周全。”海娜偷瞄他一眼：“大言不惭，当日在白城，撒改叔父、斡离不他们都认为你是辽国的奸细，就连我爹都没有为你说什么，你爹爹身负重伤，危在旦夕，而你，那时什么都做不了，又是谁保下你的小命？照我看，你这个所谓大唐名将之后只怕是自身难保吧。”李天晟听着她的话默默往前走，没有吭声。海娜跟了一段路：“怎么，又生气了？”李天晟见街上辽兵开始多起来，来来回回，一些人忍不住打量他们，不禁道：“别开玩笑了，这里行事小心为上。”

　　穿过两条街道，一队辽兵涌上一些店里四处捣乱，一些契丹将领在外面大声喧哗。完颜海娜悄声问：“他们干什么呢？”李天晟道：“我也不大明白，大概是因为西夏国和回鹘国的使臣要离开了，继续盘查什么细作。我们走。”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走开，心道：“所谓细作还不都是像你们一样潜入辽国的女真人。”海娜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见那些辽兵对汉人百姓横行霸道，将住处和店面弄得乱七八糟，稍微有人上前拦阻，便是一顿推搡和鞭打，哭喊声乱成一团。海娜怒道：“契丹人如此凶恶，对待百姓这样残酷，辽国早该灭亡了！”李天晟急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搂到一边墙角，见她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指一指嘴上的手，才发现自己失礼，急忙松开，低头退了一步，瞥眼见海娜脸颊泛着红潮，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神，李天晟慌忙转身拉着马儿道：“我都说你不该到这里来，险些闯出大祸！真是……你叫我怎么完成使命？”海娜在他身后嘟嘟嘴，跟过来道：“我说的实话，我大伯父、二伯父都常说，契丹人穷凶极恶，残暴不仁，他们气数已尽，如今……你看他们这样对待百姓，难道不该亡国么？”

　　忽然，身后有人叫道：“什么人胆敢口出狂言，忤逆朝廷！多半是晋王余孽，来人！将这两个家伙拿下！”跟着几个契丹军士就围了过来。海娜从身旁马匹上抽出佩剑，两尺左右，笑道：“哦，来吧，倒要领教一下契丹人的实力！”没等海娜动手，李天晟已经冲上前将那带队的契丹人撂倒，身后的辽兵挺着长铁矛过来，李天晟掷出一把环首长刀，直穿一人皮甲，惨叫一声栽倒地上。回头扶着海娜上马，叫道：“别逞能了，快走！”跟着也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身后大队辽兵纷纷举着铁矛吆喝着追赶过来，却已经见他们纵马飞奔而去，追捕不及。

　　两人朝城西方向而去，李天晟在马上回想：“他们说晋王余孽是什么意思？哦，莫非萧奉先还要借已经被害死的晋王耶律敖鲁斡和文妃萧瑟瑟……萧奉先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竟然这样不择手段，专权乱政，连皇子皇妃都对付，这个辽国皇帝竟然能容忍他如此？如今金兵大举犯境，辽军已经败了数阵，难道还不觉悟？”海娜在一旁道：“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契丹狗皇帝不在京城么？还是朝中有大臣想要造反？”李天晟道：“前些日子西夏回鹘的使臣来京朝贡，现在还没离开上京，所以加强盘查！皇帝嘛，据说又行猎去了，确实不在城中。”

　　海娜微微点头：“难怪，现在辽国大权在那个萧奉先手里，你说狗皇帝不在城里，莫非这萧奉先居然代替皇帝接见使臣？哼，别看当年他放过了我大伯二伯，可他背地里却让他兄弟带兵围攻我女真，只怪他兄弟是个脓包！要是有机会……哼，我就要为女真人除掉这个混蛋！喂，这么说我们是要去他的府中？正好可以……怎么样？”李天晟心道：“也许这就是他们所谓……不管如何，确实得去看看。”当即和完颜海娜掉转方向。

　　街上各族百姓每每一望见辽兵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纷纷叫嚷着朝着坊间小道四处躲避。汉人、回鹘人、奚人、渤海人、室韦人都各自惊慌逃窜，就连一些普通契丹百姓见到这些辽兵都有畏惧的神色，但是一旦见到有人如此，辽兵首领就拉开弯弓，射出鸣镝，身后辽兵掷出飞抓，纷纷逼退。

　　两人远远勒马调转方向前往皇城的大顺门，可没行多远，就望见大道上两旁都列满了卫兵，不一会儿，传来阵阵鼓乐。李天晟在一旁下马，拉过缰绳，从巷子中钻进去探出头来。海娜跟着凑过去，远处有大队人马过来，穿着鲜艳的外族服饰，“这就是进贡的使节？”李天晟凑在围观的人群中张望一眼：“是的，应该是领着他们参观、参观——那里唔，是义节寺。”不一会儿，身后有辽兵喊道：“在这里！拿住这些乱贼！”前面护卫列队的辽兵们忽然一阵骚动，纷纷举起兵刃朝这边围堵上来。百姓们一听“乱贼”，早已魂不守舍，霎时间乱作一团。李天晟和海娜感到不妙，顾不上坐骑，冲开人群朝着外面奔走。周围的百姓根本没想到这里会有乱贼，但见护卫京城城防的汉军羽林军呼喊着提着长枪大刀冲来，百姓们大叫大嚷着都惊慌乱窜，一时之间倒也将辽兵拦了一阵，辽兵吆喝着乱挑乱砍，叫嚷着追着往皇城远处奔去。

　　不远处的西夏回鹘使臣见到人群骚动，忙问身边的客省使发生了什么事。哪知道客省使等官员也是惊骇不已。虽然他们知道在使臣入贡期间，萧奉先暗中借晋王文妃还有金吾卫大将军耶律余睹投靠女直之事兴风作浪。萧奉先作为兵马大元帅，直接接收了原本归属余睹管辖的皮室军和汉军禁军，京城治安和警卫都落入他的手中，权势进一步加强。所谓防止奸细潜入，无非还是要清除异己分子。但谁也没有想到会光天化日在上京皇城门外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他们以为安排了众多辽兵搜捕太子一党，早已镇压下下去，谁知道眼下在皇城之内也这会有乱贼出现，只能强自镇定对西夏使臣道：“贵使放心，这里、这里是大辽皇城重地，小小贼子，成不了气候。”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多派辽兵护卫。 绝塞狼烟西辽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