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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外族男子叫做阿斯穆，是南疆囚真族人。
裴司清听着他这么狂妄的口气，从账簿上头挪开了眼。
这时阿斯穆放下了手中的瓷器，解开了自己背上的包裹，露出了里面的泥陶。
这泥陶不似市面上常见的陶瓷用白釉做底，偏偏是厚实的黑色，可正是因此而更彰显出一种粗野的美感。
陶身上的花纹用色极其大胆，绚烂耀眼，有的是黑釉上面勾画着大富大贵的牡丹，笔笔传神细致，有的则是散落着的九天星辰，澄黄色的笔调让人瞧着，不觉就晃了眼。
阿斯穆粗声粗气地，用他那夹杂着自己民族口音的语调朝着掌柜说：
“掌柜的，您瞅瞅这些陶器如何。”
掌柜的也是眼前一亮，却不敢自己定夺，只能瞧向自家少爷：
“少爷，您看……”
裴司清大跨步走上前，拾起包袱上面的一个碗。
他仔细瞅了瞅摸了摸，却发现陶的本身并不是很细腻，不过这并不影响这陶的魅力，只需要日后再改良就好。
“虽然有些瑕疵，但是这些陶都是难得的精品。”
裴司清开口。
阿斯穆朗声大笑：
“小少爷好眼力。不知我可否拿这种陶艺与你们合作？”
“哦？”
裴司清微微笑了，这也正是他想问的。
“我是南疆囚真族人士，我们族内的制陶技术虽厉害，可是在这世上几乎无人知晓，我才想着找人合作。”
“那为何找上裴府？”裴司清笑问。
“树大自然招风，你们裴氏陶瓷的名气大到连我小小的南疆人都知道，而且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制陶技术相当不错，裴氏配得上和我们合作。”
阿斯穆的话倒是让人听不出一丁点儿的谦逊。
“承蒙厚爱。”
裴司清脸上依旧是笑容不变。
看了看外面，日头已经不是那么毒了，正午时分已过。
阿斯穆即是远方来的客人，又有着和裴府合作的意向，他没有不款待的道理，于是就约着阿斯穆，进了最近的一家酒楼。
现在毕竟不是吃饭的时候，裴司清和店小二要了上好的茶水，定下了楼上的一间房间。
酒楼里面此刻没有客人，到处静悄悄的，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从后面厨房传来的油烟味。
这酒楼也算是万琬名下的酒楼之一，今日她和夏小满在中午忙完之后就一起到各处酒楼巡视，现在正好到了这里。
她一进来，就看见店小二端着茶水往楼上走，没想到这时候就会有客人，她轻启朱唇，问：
“阿启，楼上有客人吗？”
“老板，是裴府少爷带着客人来了。”
叫阿启的店小二停下往上走的步子，回答说。
听到是裴府的少爷，万琬弯唇笑了，这宁遥城里面多的是纨绔子弟，只有这裴府的小子还让她满意。
万琬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外甥女也该说亲了，若是自己的外甥女婿能是裴司清，那她可是满意极了。
不过她也不会强做姻缘，只是这两人相处的机会她是一定要创造出来的。
这样想着，她轻快地对阿启说：
“你把茶水给小满，让小满给送上去。你带我去后厨看看今晚会用到的食材。”
“好。”
店小二欢快地应道，将手中的茶壶递给了夏小满。
夏小满自然是不知道姨母的心思，她只听着了楼上是裴司清，湫儿这几日在裴府给裴府小姐治病，都没来找她，她正好和裴司清打听打听湫儿的事情。
端着茶上了楼，夏小满用手肘碰开了房间的木门，看了眼里面的人说：
“两位，茶来了。”
阿斯穆看着进来的夏小满的模样，深邃的眼中透露出精芒。
“没想到你们中原人也会让姑娘们出头露面做活计，真是少见，女儿家不都是养在深闺吗？”
阿斯穆嗤嗤笑道，语意中三分戏谑，七分嘲笑。
夏小满登时气了。
她从小看着姨母一个弱女子做生意受尽别人的非议和嘲笑，今天又被这个蛮子嘲笑，气不打一处来。
立刻忘了最开始想找裴司清问品湫儿消息的来意，夏小满气冲冲地出言回道：
“是姑娘又怎样，峨眉义胆，何必柔肠。”
她气鼓鼓地把茶具往檀木桌子上一放，茶杯在托盘猛地在里面晃荡了几下。
夏小满也不管，撂下了句“你们自便”就径自转身出了门。
“倒是个暴脾气。
”阿斯穆轻哼了一声。
裴司清平时只是听闻这夏小满的彪悍名声，今天才真正见识她莽撞的性子，虽说直爽，却让他不敢恭维。
他起身拿起茶壶，倾身给自己和阿斯穆倒上了茶。
阿斯穆连忙摆摆手：
“我不喜欢你们中原人喝的茶，没什么滋味，你等着，我去要些酒来。”
说完他就大跨步出去了。
窗外的风和暖，吹落了树梢的花瓣，几朵花悠悠荡荡，落到了屋里的木板上，空气中流转着静谧的花香。
阿斯穆顺着楼梯走下来，看见那万琬站在厅内，脸上含笑地瞅着刚刚送茶水的那位姑娘。
他顿住了脚步。
万琬还没来得及跟着阿启去后厨，就看见夏小满气冲冲地下了楼，问了问才知道是裴司清请的那位客人让自己的外甥女受了气。
其实这根本不是大事，她自己早就经受了太多的嘲讽和白眼，小满这么生气，说起来还不是因为太在乎自己。
哎呀，自己这么些年以来真的没白疼她。
她怜爱地安抚夏小满：
“那蛮子既然敢这么惹你生气，那姨母我就去把他赶出去，这生意不做了，成不成？”
夏小满是个冲动的性子，现在稍稍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不妥。
毕竟做生意都是要以和为贵的。
她羞愧地低头，小声说；
“姨母不要了，是我太小题大做了，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坏了生意。”
“哟，没想到我的小满这么懂事。”
万琬笑弯了红艳的菱形嘴唇。
从阿斯穆的角度看，楼下万琬言笑晏晏，衣裙虽是极淡的素色却挡不住她的好样貌，一双大眼格外勾魂，红艳艳的唇色和街上碧绿的树叶相映，越发衬得她娇艳动人。
怪不得，怪不得饶是自己的妹妹百般努力，都留不住那人的心。
这万琬似是意识到有人盯着自己看，偏身抬头看见阿斯穆，心念一转便猜出这是惹自己外甥女生气的蛮子，她面上倒也不恼，依旧是笑若桃花。
只是她这回眸一笑倒是让阿斯穆的心里犹如被羽毛搔过般莫名地悸动起来。 清湫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