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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反正我是信了

雅骚 贼道三痴 4807 2021-03-28 10:48

  、qΒ5.conbsp;张原、张岱与商周祚步行,傅氏带着两个女儿乘车,武陵、来福、汪大锤、茗烟,还有商氏的男仆、婢女跟在车边,一行人转过街角,就看到不远处四合院的金柱大门前,穆真真正和一个身量长大的军汉在说话,这军汉头戴五色布扎巾,身穿大袖衣,外披罩甲,脚下是皂纹军靴,腰系牛脂皮鞓带,斜挎着雁翎腰刀,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号衣的边卫兵勇

  见到张原一行人过来,那高大雄壮的军汉大步迎上,离着数丈远便在道旁屈一膝请安道:“小人穆敬岩拜见介子少爷、宗子少爷、商老爷和夫人小姐”

  “穆叔,快请起”

  张原抢步上前将穆敬岩扶起,笑吟吟打量着眼前这黄须大汉,两年不见,年近四十的穆敬岩反倒显得比以前年轻了一些,方面阔口,高鼻如削,颌下金黄色的短须卷曲着,面上虽有风霜之色,而且神态依然谦卑,但毕恭毕敬中自有一种血性剽悍之气,这是以前作为堕民轿夫的穆敬岩所没有的气质,只有军伍中才能磨砺出来的气质,而且这支军队还应该是未遭受过大溃败的,若是崇祯年以后,大明边军屡战屡败、畏满奴如虎,那时就很难看到这种气质的军士了

  商周祚点头道:“这便是真真的爹爹吗,果然好一条大汉”

  张岱笑道:“老穆威风凛凛,真让人刮目相看哪”

  马车里的景徽对母亲傅氏小声道:“怪道真真姐姐这么高个子原来她爹爹高”

  商景兰却是从车窗里看着立在大门边的祁彪佳,心里暗暗欢喜着,虎子郎君可是有两天没来了

  武陵、来福高兴地上前招呼穆大叔,很是热情武陵摸着穆大叔的雁翎腰刀的刀柄,肃然起敬的样子

  进到门厅,穆敬岩即从怀里摸出参将杜松的信呈给张原还有一担礼物放在门厅一角,杜松为将官多年深悉官场礼节,知道如张原这样前程远大的词林官等闲不肯自污,所以没敢送厚礼,只是延绥等地的特产,如黄桂稠酒、西凤酒、牛手参、雍州麝香、安康青茶等等,这都是名贵土特产,价值也自不菲

  张原看了杜松的信,心情愉快交由穆真真收好,便询问穆敬岩在延安卫两年的情况,穆敬岩说曾两次随杜参将追击从东套前来劫掠延绥的蒙古鞑子,有斩获,因此立功升任小旗、再升总旗

  穆敬岩与张原说话时,穆真真侍立一边,容光焕发,这堕民少女打心眼里要往外笑真是高兴啊,爹爹威风了许多,言谈举止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卑微畏缩的轿夫了,爹爹有一股英武之气,爹爹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门前车马声又有访客到,进来的却是小内侍高起潜,这时当然不作内官打扮,向张原叉手唱喏道:“张修撰,小人有话说”

  张原便起身走到厅廊下,小高近前低声道:“我干爹就在门外马车上,因为要避人耳目,不方便进来,请张修撰到马车上说话”

  张原眉头微皱,钟太监这么急着亲自来见他,定有要紧事,当下向穆敬岩招呼了一声,跟着小高出门,武陵赶忙跟上

  穆真真迟疑了一下,向爹爹说了一声,也跟了上来,张原回头道:“真真陪穆叔说话,小武、大锤,跟我来”出外身边总得带着人

  张原走出金柱大门,见侧对门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小高已经先跑过去,对车厢中人说了一句什么,车帷一掀,露出钟太监白瘦无须的脸,向张原一点头,又把车帷放下

  张原过去坐进车厢,钟太监略略一揖道:“张修撰,杂家有要紧话说,咱们先离开这里,到朝阳门大街转一圈”

  张原点头道:“那好”吩咐武陵回去告知内兄一声,就说他临时有事外出,等下回来

  马车向东出了东四牌楼坊门,除车夫外,钟太监只带了干儿子小高,现在跟在车边的还有汪大锤和武陵

  张原受不了钟太监神神秘秘的样子,说道:“公公有何要事,现在可以说了”

  钟太监还撩起窗帷向车外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张修撰,那郑贵妃要向太子爷发难了”

  张原心道:“怎么,梃击案发生了”口里道:“公公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钟太监道:“就在上月杂家在十刹海与你相见那日,万岁爷爷把小爷唤到乾清宫训斥,小爷回来时面无人色,王安公公细问之下,才知郑贵妃又向万岁爷进谗言,说小爷将刘淑女虐待而死,小爷甚是惶恐”

  深宫之事无法深究,郑贵妃枕边风厉害,张原点点头,问:“还有呢”

  钟太监道:“前两年有锦衣卫百户王曰乾告发京师奸徒孔学、赵宗舜、赵圣等受皇贵妃郑氏指使,纠集妖人谋害东宫,当时福清相公为息事宁人,以查无实据,王曰乾与孔学等人有私怨才诬告,授意三法司将告发者王曰乾拷打至死,这事就过去了,没有引起朝党大的纷争,但却助长了郑氏一党的气焰,小爷的日子很不好过,小爷贵为储君,但身边侍从寥寥,不少慈庆宫的内侍因为门庭冷落,没有油水好捞,有的借口生病、有的借口他处有事,纷纷离去,偌大的慈庆宫是冷冷清清,小爷很是惊惧,生怕哪一日就被郑贵妃的人害死了,小爷的担心绝非杞人忧天,那郑国泰任左军都督府左都督,郑养性又是羽林卫千户,他们要是谋害小爷,真不是很难的事”

  说到这里,钟太监凝视张原的眼睛,低声道:“张修撰足智多谋,科场案化险为夷,可有好计救助小爷这也是你我前程之所系”

  张原这时仿佛大话西游里的周星驰发现了脚板底的痣,心下恍然:“原来这事还得应在我身上”同时也是暗自心惊,他想在翰林院清闲待着已不可能,当年国本之争,是东林诸臣坚决支持、甚至不惜性命才争得朱常洛太子之位,他现在也不能置身事外

  “钟公公向东宫面前提起我了”张原不动声色问

  钟太监看着张原的脸色,摇头道:“没有,杂家岂会那么冒失,只是问计,并无让张修撰卷入宫廷之争的意思”

  张原道:“公公知道我是坚决拥戴东宫的,我可以献计,但绝不能出面,公公须知其中利害”

  钟太监道:“杂家知道,你现在只是没有实权的词林官,养望第一”

  张原想了想,问:“妖书案是哪一年的事”

  钟太监答道:“是万历三十一年的事”这事钟太监耳熟能详,发生妖书案时他还是内官监当差

  张原问:“结果如何”

  妖书案是当时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一本小册子,指责郑贵妃欲废太子,那时太子朱常洛才刚刚册立,地位很不稳,经过了那妖书案,朝野间的强大舆论迫使郑贵妃不敢废太子立福王,朱常洛的地位反而稳住了

  钟太监明白张原的意思了,惊喜道:“张修撰是说再来一次妖书案”

  张原摇头道:“当年妖书案到底怎么回事现在都说不清,一团乱麻,反映的是朝野上下对东宫岌岌可危的地位的担心,妖书案可谓应运而生,但很多事可一不可再,好比空城计只能用一次,再用就完蛋”

  钟太监问:“那张修撰以为该当如何”

  张原低声道:“东宫虽然受冷遇,但还是有很多效力之人,公公可向东宫献计,安排一个神智不大清楚的男子闯进慈庆宫,然后抓住此人移交锦衣卫,就说这人闯进宫中妄图要打死太子”

  钟太监屏气凝神听着,以为张原还有后话,不料张原就闭嘴了,不禁问:“就这样吗”

  张原点头道:“就是这样,什么也不要多说,这事只是一个火苗,自有外官会加油添薪,到时锋芒自会指向郑氏,东宫自然就平安了”

  钟太监迟疑道:“这似乎不可信啊,郑贵妃要害小爷,也不会派一个半疯半傻的人啊”

  张原微笑道:“疯癫不是痴呆,很多疯癫是发病时疯癫,平时看着又正常,这并非那么好辨别的,把一个正常人指认为疯癫而关起来的事我都见得多了,而且闯进禁宫谋杀太子的事非同小可,自有支持东宫的言官和御史揪住不放,所以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钟太监瞠目结舌,仔细想张原说的这番话,越想越妙,此计看似拙劣,其实妙到毫巅,这是对人心和时局的精确把握才能想出来的妙计,即便有人不信郑氏会这么愚蠢派人闯宫行刺,却不会相信太子会自己安排人行刺自己,这会和当年的妖书案一样糊里糊涂,但最终得利的肯定是太子

  张原叮嘱道:“即便面对东宫,钟公公也莫要说此计出自我之口,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公公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微妙,不说,功劳是公公的,说了,反倒遭忌”

  钟太监点头道:“杂家明白”

  张原道:“公公可先与王安公公商议,然后再向东宫献计,闯宫者必须物色好,出面联络的人必须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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