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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奸臣

雅骚 贼道三痴 6361 2021-03-28 10:48

  \.qb5。co\皇长孙朱由校回到主敬殿,坐在书案边一言不发,伴读高起潜也赶紧跪坐着,既然哥儿没向周讲官行礼,他又岂敢妄动,不然岂不是衬托出哥儿没礼貌

  周延儒知道皇长孙对他有些怨气,也就没摆出老师的样子责怪皇长孙无礼,周延儒心想皇长孙年幼,即使现在对他有些不满,但只要他曲为解说,让皇长孙明白他是出于忠心,相信过不了几天,皇长孙的芥蒂就消了,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嘛

  周延儒徐徐道:“请殿下将大学第一章读三遍”

  不料朱由校却道:“周先生今日不问上回张先生教了些什么了吗”问这话时眼睛看着书本

  就好比一个巴掌冷不丁抽过来,周延儒来不及闪避,都能感觉到脸颊火烧火燎的痛,呼吸骤然急促,勉强镇定下来,解释道:“殿下,小臣非是”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朱由校根本不听周延儒的解释,谦卑称臣也没用,自顾捧起书来大声念诵,身后的小高跟着小声念诵,这大学第一章不过两百字,三遍念下来也不须半刻时,念完之后朱由校又板着脸一声不吭了,他虽是十二岁的少年,但尊贵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样冷然无语的样子还是很让其他人感到心慌和压抑的

  周延儒脸颊的灼热感渐渐消退,心想少年人正在的气头上还是暂不要解释,现在就是解释皇长孙也听不进去,只会火上浇油、适得其反,沉默了一会,翻开四书,说道:“今日开讲大学第二章,我念一句殿下跟着念一句”

  朱由校并不象往常那样答应一声“是”,而是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周延儒提高声音道:“殿下听到我说话没有”

  朱由校回答道:“周先生,我有一话说”

  周延儒心道:“只要你肯开口就好我知道你心里到底是何想法才好解释、开导”温言道:“殿下请讲”

  朱由校道:“周先生第一次给我讲大学时曾背诵了一遍,当时我是对着书看的,发现周先生漏了一个字第二天说给张先生听,张先生教导我说周先生这是小错误,是无心之失,应该宽容,而周先生呢哼哼”朱由校都不屑往下说了

  少年朱由校的这些话等于又是一记耳光,周延儒年轻白皙的脸庞霎时又涨得通红,起身分辩道:“殿下请听我一言”

  朱由校板着脸道:“周先生,我出阁读书机会难得,不要说废话,请讲课”

  周延儒没想到这位看着有些呆傻的皇长孙竟然句句刺人就和方才张原在前殿对他那样,这让周延儒如何受得了,今日必须要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他哪有心情讲课,说道:“殿下学习必先诚心,殿下既对我存了偏见,那我讲什么殿下都听不进去,我必须向殿下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再讲课”

  朱由校左右看看,主敬殿上除了他和周延儒只有钟太监和小高,这两个人都是帮着他的,便干脆道:“周先生明白就好,我就是不爱听你讲课,你说什么都没用”

  钟本华一直在看戏,这时出声责备道:“哥儿,不得对周先生无礼”语气却简直是温和

  周延儒居高临下看着皇长孙,沉声道:“这就是殿下的尊师之道吗”

  朱由校怕皇祖父、怕爹爹、怕郑贵妃、怕西李,可不怕周延儒,当下来了一句狠的:“周先生,你人品学问远远不及张先生,我看你象是个奸臣”

  “奸臣”一词是朱由校上次听皇祖父骂那个御史刘光复说的,感觉很犀利,所以今日果断用到周延儒头上,把周延儒气得浑身发抖,皇长孙把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他再想忍辱负重也不可能了,骂他是“奸臣”,这谁受得了

  “啪”的一声,周延儒将手里的书丢在书案上,拂袖大步而去,钟本华叫着“周先生,周先生”追上去想要挽留,周延儒头也不回,一径去了,可见羞愤已极

  朱由校这时害怕起来了,脸色有些发青,问钟太监:“钟师傅,周先生会不会去爹爹那里告我的状”

  钟本华急命干儿子小高蹑着周延儒的行踪,看周延儒往哪里去的

  高起潜飞跑着出去,不到半盏茶时间就跑回来了,用袖子擦着汗,脸有喜色,禀道:“哥儿放心,周讲官往东华门去了”

  朱由校这才稍稍放心,却又问:“他会不会是回去写了奏疏来骂我”

  钟本华料想周延儒无颜把方才哥儿讥讽他的那些话告诉千岁爷,因为不管怎样,他这个东宫讲官已经是当到头了,事情若闹大对他名声只有糟,安慰道:“哥儿莫怕,周讲官不会再来了,今日之事你也莫要对他人说起”

  朱由校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不说小高你也不许说”

  高起潜又抹了一把汗,应道:“小的如何敢乱说”

  朱由校问:“钟师傅,若爹爹问起周先生怎么走了,我该怎么作答”

  钟本华道:“哥儿就推说不知何故,让我来回答就可以了”

  朱由校喜道:“谢谢钟师傅”

  没了讲官,朱由校就随便写了几页大字,看看午时已近,就回慈庆宫用午餐去了

  按惯例,中午光禄寺会在奉天门内的东庑下设宴款待两位进讲的东宫讲官,詹士府少詹事钱龙锡给皇太子讲了易经“履卦”之后,来奉天门东庑准备享用宫廷美食等了好一会不见周延儒来,便让内侍去主敬殿问,那内侍回来说主敬殿已经空无一人,钱龙锡就吃独食,午后开讲时才对皇太子朱常洛说起这事,朱常洛就让王安回慈庆宫询问,钟本华对王安说了实话王安摇着头道:“胡闹,胡闹”

  钟本华道:“若能换个讲官最好,哥儿的确无心再听那位周先生讲课公公你是知道的,哥儿颇为任性,而且周先生与张先生有了嫌隙讲官不和对教导哥儿也不利”

  王安道:“周讲官当时愤然离宫,事后定会有个说法的,且看他怎么说”

  回到文华殿,王安向朱常洛禀道:“千岁爷,周先生上午进讲时偶感身体不适,就先出宫休息了”

  朱常洛点点头,也没在意,继续听钱龙锡讲易经

  周延儒羞愤出宫后并未回翰林院,因为张原就在翰林院,若问起他为何这么早就出宫了他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七月下旬的午前阳光灿烂天高气朗,金风送爽,京师之秋是最好的季节,但在周延儒看来,简直是天昏地暗他雇了一辆马车回大明门外棋盘街寓所,午饭也不吃,闷头便睡,过了一会又起床磨墨写辞呈,说自己感了风寒,暂不能入宫进讲为了不要耽误皇长孙的教育,请翰林院、国子监、詹士府另选贤才教导皇长孙,辞呈写好后,正待叫仆人送到翰林院交给郭学士,门房来报说姚老爷来访

  周延儒心知姚宗文是来探听他弹劾张原的结果,只是今日文华殿和主敬殿发生的事实在让他羞于启齿,太屈辱了,他少年成名,会元、状元连捷,心高气傲,这回却栽得如此之惨,一时间连向人诉说的勇气都没有了,也不想听别人安慰的话,他要托养病来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情,说道:“就说我染了重病,暂不能见客”

  姚宗文吃了闭门羹,极为纳闷,昨日黄昏周延儒来见他时意气风发说要让张原仕途就此终结,怎么今日进宫这么早就出来了,还一出来就病倒了,周延儒才二十出头,年轻体健,又不是吴道南那样的老朽,怎能说病就病,这定是托词,想必是弹劾张原失败了

  姚宗文很是懊丧,但又不知道事情经过究竟是怎样的,心里七上八下,极不舒坦

  翌日,轮到张原入宫进讲,给皇太子进讲的是郭淐,二人一道进宫,郭淐边走边问:“张修撰昨日何事应召入宫”

  张原道:“关于皇长孙教育之事,周侍讲对我有些误会,已在太子殿下面前说清楚了”

  郭淐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书帖,说道:“这是周侍讲昨日下午遣人送来的辞呈,请求辞去东宫讲官,说是染病暂不能胜任这是何故”

  张原心道:“周延儒昨日不是忍气吞声向我道歉了吗,后来又去主敬殿讲课了,怎么突然就告病辞职了”答道:“我亦不知何故,周侍讲既染病,那我们还得去探望探望”

  郭淐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入文华殿向皇太子禀明此事,将周延儒的辞呈递上

  朱常洛道:“周讲官染病,那就待病好后再入宫进讲嘛,何必辞职”

  王安心道:“周延儒与哥儿已经无法相处,托病辞职最好”说道:“奴婢明日代千岁爷去探望周侍讲,问问病情如何,何时能入宫进讲,若拖延时日长,那还是依周侍讲所言另选讲官为好,免得耽误了哥儿的学业”

  朱常洛对王安是言听计从,点头道:“那就备些礼品去探望一下,也备一份礼品给张修撰送去,昨日差点冤屈了他,也须慰问”

  王安躬身道:“千岁爷仁慈,奴婢遵命”

  因为今日是张原进讲,朱由校早早就端端正正在主敬殿等着了,心里还有着昨日气走周延儒的忐忑,见小高领着张原进来,朱由校立即鞠躬道:“张先生安好”

  张原还礼:“殿下安好”眼光在朱由校脸上一转,问:“殿下所忧何事”

  朱由校心想:“张先生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我的心事”老老实实道:“我昨日言语言语不慎,惹恼了周先生,周先生当时就出宫去了”

  张原道:“殿下误会了,周讲官并非因你惹恼了他才出宫的,周讲官突发疾病,已托郭学士送来辞呈,暂不担任东宫讲官”

  朱由校瞪大了眼睛,看看身边的魏进忠、钟本华和高起潜,脱口道:“好极了”赶忙又改口道:“周先生没有恼我,那好极了”

  张原笑了笑,不知这个皇长孙是怎么把周延儒气跑的,说道:“闲话休提,开始读书,今日开讲论语,北宋初年的宰相赵普曾说半部论语治天下,朱圣人说论语是入道之门、积德之基,望殿下认真学习”

  朱由校恭恭敬敬道:“是”

  张原讲了半个多时辰论语,便让朱由校休息一刻时,这时谈话就自由得多,朱由校还在后悔不该把什么话都对周讲官说,差点害了张先生

  张原微笑道:“殿下无须自责,是周讲官心机太深,论起来周讲官也是出于忠心,担心我教导得不对”

  “唉”朱由校长叹一声,说道:“张先生真是太仁厚了,周讲官那么对付你,你却还为他说好话,连我都为周讲官感到惭愧呢”

  十二岁的皇长孙这时说话的口气象成年人一般,一边的钟本华暗暗点头,心道:“还得出阁读书啊,我们内侍只是皇帝家奴,如何教导得了哥儿,哥儿经孙承宗、张原教导不到一月,就已明理了许多,哥儿是很聪明的,只是一向失学,又整日担惊受怕,不知怎么就爱上了木工活”

  张原见皇长孙夸他仁厚,惭愧之念一闪而逝,说道:“当时我亦很气愤,但事后想想,做人总要诚心和气,要多想想别人的优点和好处”对这位未来的天启帝就得这么教育,要教得仁厚些才好

  这时听得客印月在殿外说道:“哥儿,现在是休息时候吗”

  朱由校喜道:“张先生,客嬷嬷给我送点心来了,张先生也一起吃些”

  张原跟着朱由校走到殿廊上,就见客印月捧着一个小漆盒在前,身后跟着一个宫女,那宫女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却是上回万历皇帝召见众官时吓得失禁了的小公主朱徽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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