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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不会怎么样

亿万娇妻攻略 嫩凉 26133 2021-04-06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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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茯苓关了灯。

  再出来,尉迟君已经走了。

  茯苓觉得闷,想开车去兜风,走近车房,觉得身后有人,这一带治安十分好,她并

  不惊惶,一转身,看到地上有长长一条黑影。

  “谁?”

  “我。”

  那人自树底下走出来。

  “刘玄,是你。”

  “你跟踪我?”

  刘玄轻笑,眼睛望向天空眯成一条线,他在抽烟。

  “你找我?”

  刘玄没有给她肯定的答案,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过一会儿他说:“我也不晓得,把车开着开着,便驶到这里来。”

  “要不要进来坐?”

  他有点意外,随即摇摇头,“他在,不方便.”

  过半晌她问:“家人还好吗?”

  “父亲下个月退休,哥哥在办移民,想与嫂子到温哥华开馆子。”

  “你会不会同往?”

  “我,我有什么用,我是废物。”

  他又赌气了,茯苓牵牵嘴角,带点笑意。两个人站在树荫底下,谁也不想先行离去。

  刘玄问她:“有没有空出来吃顿饭?”

  “叫小月儿也一起,好不好?”

  “没有小月儿,我也不会怎么样。”

  茯苓连忙分辩,“我只是想同小月儿聚聚。”

  “好,再与你通消息。”他转身。

  茯苓追上去,“刘玄。”

  他背着她站住了。

  茯苓问:“你怪不怪我?”

  他没有转过身来,“你说呢。”

  “你没有怪我。”

  他仍然背着她,讪笑一会儿,“猜对了,我怎么会怪你。”

  说完,他朝计程车走去,开车门,关车门,发动引擎,转动车轮,把车子驶下山去。

  茯苓静悄悄回到屋里,淋个浴,坐在床沿,翻开羽川慕容烟指定要她读的“财务管理要旨十

  法”,苦苦的背诵。

  天亮了。

  茯苓起来做咖啡喝,榨了新鲜橘子拿进去给母亲。

  她特意飞来香港看望她,但心里总觉得她是来有心而来,为了陈义。

  她也一早起来了,正在梳头。

  茯苓问她:“妈妈,当年尉迟镇南下,外公有没有接济过他?”

  母亲放下尖柄梳子,“我不知道,我一向不理这些,”她苦笑,“几曾识干戈。”

  “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知道的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了。”

  “能不能查一查。”

  “无凭无证,知道真相又有何用,反而坏了你同阿君的感情。”

  茯苓十分怅惘。

  母亲说:“一个人穿多少吃多少是注定的,上代的事,无法细究。”

  茯苓一想,深觉这话正确,便说:“妈妈,你还有什么事要办?”

  母亲吟一下,“这里吃不吃得到粟子蛋糕?”

  茯苓笑,“有,我即时吩咐人去买。”

  “呵,对,有人托我带印有米老鼠的绒衫。”

  “可以,没问题。”

  母亲凝视茯苓,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怕得罪她,不好出口。

  终于她说:“今年你已经廿三岁了——”

  茯苓接上去:“要结婚该结婚了。”

  母亲不由得笑起来。

  这是她这大半个月里,头一次笑。

  茯苓与母亲有了新的了解。

  两天后,茯苓与陈义到飞机场送她。

  母亲拉住陈义一直说悄悄话,茯苓只见陈义不住的点头。

  茯苓当然知道母亲说些什么,故此只有苦笑余地。到最后,母亲这才巅巍的上了飞机,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

  老许多。

  茯苓看着她的背影,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送走母亲,松一大口气,独自一个人,不管成败,不必顾全颜面,不怕有谁受不了

  刺激,她只需对自己负责,多简童。

  那日下班,她拥着猫儿,在长沙发上就睡着了。

  茯苓没有叫醒她,走到书房看桌球比赛的纪录片。

  很有种过家庭生活的味道。

  茯苓一边喝茶一边吃花生米。

  本来啤酒是更好的选择,但他怕发胖。

  守着茯苓已经有半年,他内心异常满足快活,根本不想有其他约会。

  以前每个周末换一位女伴,反而彷徨不安,不但没有新鲜感,次次对牢一个陌生人

  苦苦思索话题,十分痛苦。

  现在好了,苦楚经已解除。

  不知什么时候,茯苓已经站在他身边。

  她把一只手,轻轻放在茯苓的肩膀上,顺势亲吻她的手背。

  “有没有同伯母说什么悄悄话?”

  茯苓坐在他身边,把花生米的衣一一搓掉,盛在另外一只小碟子上。

  她说:“母亲告诉我,最近鸡蛋可能要配给,鱼类也相当稀罕,蔬菜倒还丰富。”

  尉迟君沉默一会儿,“就是这些话?”

  “不然还说什么。”

  “她没有问你几时同我结婚?”他笑。

  茯苓一怔,笑问:“我们打算结婚吗。”

  茯苓看着她,“你说呢。”

  两个人都没有期望对方会提出正式的答复,尉迟君的聪敏,一次又一次令茯苓意外。

  过两天,茯苓与慕容烟午餐,闲闲说起:“尉迟氏,是怎么起家的呢。”

  “凭机智及努力。”

  “眼光也要放得准吧。”茯苓答。

  “还有,运气要好。”

  “当初,”茯苓猜测说:“一定从上海带了本钱来。”

  “他们那个时代的人,都用盛肥皂的木箱装满金条南下来做生意,五两重叫大黄鱼,

  一两重是小黄鱼。”

  “尉迟氏在上海一定很有根基。”

  茯苓慕容烟说:“相信是。”

  “这么说来,尉迟镇并非白手兴家,是带着资本过来。”

  茯苓一句总结这个题目:“上一代生意人的兴亡史,真不简单。”

  谁说不是。

  茯苓慕容烟呷一口咖啡,“一月份你要告假的话,早些知会我。”

  茯苓抬起眼来,像是不知道有这些么回事。

  茯苓慕容烟有点意外,不愿多说,轻描淡写的补一句:“我想或许一月你会出门。”

  茯苓想一想,随即明白了,想必是慕容烟每到一月例必放假。

  他们这些人,说话都似打哑谜,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不知不觉,茯苓也成为其中高

  手,话面不重要,猜测话底下的真意,才是学问。

  当天晚上,茯苓已经把计划告诉她。

  他已报名参加杜塞道夫至达卡第十届的越野车大赛,比赛照以往习惯,在元旦日一

  月一号自西德出发,经直布罗陀海峡,横渡地中海,在北非阿尔及利亚登陆,深入撒哈

  拉,转向西部,到达接近海岸的达卡,为期二十二天。

  茯苓摊开章程上的地图,一一指给慕容烟知道,她听得神驰。

  全程一万两千公里,从雪地出发,途经万里黄沙。

  三年前茯苓参加过一次,用的是吉普车,终因机械故障拖返维修站,他一直忿忿

  不平,要卷土重来。

  再迟体能要吃不消,所以一定要去。

  她同慕容烟说:“你有几个选择!留在本市、在巴黎等我----”

  她还没有说完,慕容烟已经摇摇头,“我与你一起参予这项比赛。”

  茯苓笑,“真孩子气,你体能哪里吃得消。”

  “哩!”

  “这是一个披星戴月的旅程。”

  “你做得到我就做得到。”

  “小姐,路途苦长,气候变化强烈,若能经过这段不可思议的车程,你我都成为刀

  枪不入的超人。”

  茯苓只是笑。

  这个生活在大都会娇生惯养吹弹得破的公子哥儿实在小觑了她。

  茯苓嘴角带挑逗地似笑非笑的牵动,太迷人了,她受不起一击。

  “好,就考验考验我同你的合作性。”

  茯苓吁出一口气,她绝对不敢说对大城市繁华奢侈发腻,但总希望多点体验,增广

  见识。

  茯苓伸出手,“一言为定。”

  茯苓与她握手,想乘她不觉,把她拉到怀中,谁知慕容烟早有防备,用力一挫,慕容烟险些儿站不稳,要沉肘落膊,郑重应付。

  茯苓见她狼狈,扬声大笑,松开手。

  与她在一起,茯苓永不觉闷。

  她已学会用电脑搜索资料,茯苓对知识有种天生的渴望,永不知足,吸收力强如一

  块天然海绵,寻根问底,绝不言倦。

  这种态度挑起白羽川的好胜心,有时他给茯苓所做的功课多至残忍,下意识要叫这

  女孩求饶,但茯苓却总能镇静地应付艰苦工作量。

  茯苓知道羽川考验她,但真正吃不消的时候,还是可以叫救命,因为有恃无恐,

  反而一直没有用到这个特权。

  在一个比较清闲的中午,小月儿的电话到了。

  茯苓有说不出的欢喜,她一直盼望小月儿会自动找她。

  “茯苓,”小月儿一开口便问:“你上次那个建议,还当不当真?”

  茯苓忙不迭应:“真,怎么不真!”

  小月儿叹一口气,“我们出来谈谈好吗?”

  茯苓又惊又喜,“刘玄肯接受?”

  “见面再说。”

  “你在哪里?”

  “家。”

  “我来接你。”

  “茯苓,我已经搬出来往。”

  茯苓一怔。

  “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五点半。”

  茯苓缓缓放下听筒。

  莫非……不会的。

  会又怎么样,她已经离开刘玄,他已是自由身,难道她不要他,也不准别人要他

  不成。

  但,不会的。

  茯苓走近打不开的大玻璃窗,往二十五楼下的街道看,人车小得似模型。

  她的手抵住冰凉雪亮的玻璃窗,维持着同一姿势,很久久,觉得疲倦,才转身取起

  手袋,下楼去。

  小月儿已经站在入口处等。

  白衬衫、牛仔裤,小月儿自有她的潇洒。

  茯苓笑着迎上去。

  司机把车停在门口,茯苓自他手中接过驾驶盘,把车子开上山去。

  茯苓决定等小月儿先开口。

  小月儿问:“去草莓山道你那里?”

  “比较静一点。”

  小月儿没有异议。

  踏进书房,小月儿便急不待的说:“你讲过,有位计程车车主,愿意支持刘玄?”

  茯苓坐下,想一想才说:“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肯先垫付车价及牌照费用,然后按月收回租金折为车款?”

  茯苓点点头。

  小月儿叹一口气,“我代表刘玄接受他的慷慨。”

  茯苓心中已经有数,她微笑起来。

  小月儿飞红双颊,“茯苓,实不相瞒,我已经同刘玄在一起了。”

  茯苓耳畔有轻轻嗡的一声。

  奇怪,她一直鼓励小月儿同刘玄走,这是最好最理想的结局,但为什么,一旦亲

  耳听到小月儿说出这个消息,内心却没有预期的安慰?

  小月儿自顾自轻轻说下去:“是他叫我搬的,”声音中有无限喜悦,“他从来没有叫

  我做过什么。”

  茯苓一直微笑,“那多好,你们快了吧。”

  “他还没有提过婚事。”

  忽然之间,刘玄这三个字被一个“他”代替了,其中有说不出的柔情蜜意,无限

  的期望。

  他终于有了别人。

  茯苓讶异,他还会爱别人。

  “茯苓,”小月儿叫她,“你不怪我贪心吧。”

  茯苓抬起头,一时会不过意来。

  “你想补偿的是他,不是我,现在得益是我们两个人,你不介意?”

  小月儿倒先说了出来。

  茯苓缓缓说:“他本来就是你的朋友。”

  “茯苓,你一直这么说,”小月儿兴奋极了,“你一直看好我们俩。”

  小月儿完全不计较当中发生过什么事,她的态度再正确没有,毕竟,任何事,只有始

  与终最最重要。

  “我立刻替你们去办这件事。”

  “茯苓,谢谢你。”

  “这是什么话。”

  茯苓温和地握住小月儿的手。

  “生活稳定之后,他就会想到结婚。”

  “一定的。”茯苓给她信心。

  “但是,这件事不要叫刘玄晓得可不可以?”

  此时,小月儿一切要求都是自私的,完全不合情理,她渴望得着刘玄,不顾一切,

  违反本性,也要独自霸占他。

  茯苓有点宽心,原来小月儿性格也有阴暗面,试练一到,原形毕露,既然人人如此,

  茯苓也就不必羞愧。

  茯苓抬起头来,这一刹那起,她觉得不再亏欠他们两人,他们又再度可以平起平坐。

  “可以吗?”小月儿焦急地追问。

  “当然可以,”茯苓静静的说:“你放心,我会托车行代办这件事,刘玄一辈子

  都不会知道真相,这是你我之间的一个秘密。”

  小月儿怔怔的看住茯苓,轮到她惶恐不安,“为什么,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好?”

  茯苓轻轻说:“砥砺英语,美好前途。”

  小月儿松弛下来,笑了,“你还记得。”

  那是他们英语课程补习班的格言。

  仿佛已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小月儿才喝一杯咖啡,就匆匆赶下山。

  爱一个人爱到那种地步,实在是非常累的一件事,但是小月儿心甘情愿,求仁得仁,

  又不能说她不快活,因爱故生怖,时时刻刻以别人的喜怒哀乐为她的生活要旨,也不是

  不痛苦的。

  但,茯苓想,她终于得到了刘玄。

  茯苓取出她那只史特拉底华利,轻轻拥抱在怀里,什么叫快乐?想什么有什么,是

  谓快乐,因为不能得到所有心头渴望的东西,必须作出取舍,所以快乐永远不能完全。

  茯苓扬起头,大声笑起来。

  满以为刘玄会得爱她一辈子,像言情小说中形容那样,老来潦倒,抱住酒瓶,喃

  喃念了她的名字,她也老了,但在他心中,她永远是那个俏皮美丽的小茯苓……

  才怪。

  哪里找这样的痴人去。

  倔强正直如小月儿,一见利之所在,即时低头。

  茯苓轻轻说:“哎呀,都一样啦。”

  她走到露台,举起琴,弹的是吉卜赛旋律,乐章悲怆而激动。

  茯苓缓缓放下琴,转身,看到茯苓坐在安乐椅中。

  他说:“越来越出色了。”

  茯苓只是笑。

  “这首曲子应该用关那利来弹。”

  茯苓吸进一口气。

  “史特拉底始终纤弱一点,音线不如关那利圆润。”

  茯苓拚命摇头,一直笑,“我有这只琴已经心满意足,即使有更好的,也不作非份

  之想。”

  茯苓凝视她,“真的,茯苓,你这样满足现状?”

  茯苓无惧地看到他眼睛里去,“是。”

  第二天,茯苓就联同律师去车行办妥一切手续。

  这是她首次独立处理一件正经事,觉得非常骄傲。

  大笔一挥,免首期,低利息,刘玄生活有了着落,七三后他便成为车主。

  恐怕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草莓山道,黑暗中等待他过去的恋人。

  深深的寂寞侵袭茯苓,心债已经偿还。再无牵连。

  像报纸上那种启示:自该年该月该日起,茯苓离开刘玄及其家人,从此以后,一

  切华洋纠葛,皆与茯苓无关。

  王家待她,实在不薄。

  小月儿那里,传来断断续续好消息:“刘玄心情比较落实”,“有时候开两更车也不

  觉疲倦”、“他希望五年内可以还清债务”等等。

  小月儿胖了。

  连茯苓慕容烟都知道茯苓有那么一个朋友。

  茯苓小姐很欣赏茯苓念旧的质素,她也有微时的老相识,相不来就是相处不来,不是

  酸溜溜诸多讽喻,就是帮帮忙需无穷,结果一一疏远。

  留一个步伐堕后的老朋友,不知要费多少时间心血,很多人会觉得划不来。

  “听你讲,”茯苓慕容烟说:“这位小月儿好像很有出息,你知道公司等人用。”

  茯苓想想,摇摇头,“她在外头做得不错。”

  那就真是君子之交了,茯苓慕容烟点点头。

  她笑问:“一月份放假?”

  茯苓一向对师傅坦白:“是的。”

  茯苓慕容烟在透露心声,“茯苓,真羡慕你。”

  茯苓睁大双眼,不置信地指着茯苓小姐:“你,”又指自己的鼻子,“我?”

  茯苓慕容烟笑。

  “不可思议。”茯苓低嚷。

  “年轻、貌美、爱护你的男朋友,以及稳操胜券的事业。”

  是吗,连智慧的茯苓小姐都这样看她?

  茯苓即时恭维茯苓慕容烟,“你也是呀,你更什么都有。”

  “是的,岁数在内,我快庆祝四十大寿了。”

  茯苓慕容烟说得这样幽默,茯苓想笑又不敢笑。

  她慨叹:“站在中年的山岗上,看出去的景色,同你眼见的不一样。”

  “茯苓小姐,你那尊容顶多三十出头,我不会骗你。”

  “茯苓,你太可爱懂事。”

  她俩已经成为莫逆。

  不久之前,茯苓尚有疑心,老觉得背后有人不住的窃窃私语。

  即使独处影印房中,机器转动,也仿佛是闲言闲语,每一张纸弹出来,都似悄悄说:

  “茯苓作弊,茯苓走捷径,茯苓当心……”十分有力节奏。

  疲倦的时候,意志力弱,特别听得清楚玲珑。

  简直是神经衰弱。

  茯苓慕容烟看在眼内,不动声色,赠她一则小小童话故事,分明自儿童乐园里取材,十

  来张图画,栩栩如生,是祖父与幼孙骑驴进城那个人所共知的寓言。

  茯苓一看就明白了。

  她好过许多。

  影印机与传真机再同她说话的时候,她会轻轻喝道:“闭嘴。”

  到最近,更有大跃进,她发誓冷气槽里传出茯苓加油的字名来。

  魅由心生。

  南下这几年她都没有正式松驰过,茯苓这位老板要全力应付,他精力过人,喜欢

  应酬,一半是业务需要,但没事.也爱把朋友叫出来吃顿饭聚一聚,茯苓当然次次要跟

  在他身边。

  在人前,言行举止更是半点错不得。

  茯苓知道,茯苓那些朋友的太太,都不大喜欢她。

  在化妆间,她们没注意她坐在一角,不客气地发表议论。

  “还是依利沙白陈比较适合阿君。”

  “这位李小姐实在太妖冶。”

  “大陆女人现在比台湾女人还厉害,豁出去做。”

  “苦头吃足了,只要有甜头,勿择手段,难道还回转去不成。”

  这种话听多了,简直会积劳成疾。

  茯苓手中本来拿着粉扑子,僵在半空,过一会儿,才把它放下,还得等发话的女客

  先离去,免得大家尴尬。

  她对牢镜子细细观察,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左顾右盼,都没看出端倪来,每个人看自己,总觉甚少暇疵。

  茯苓有需要,她照样出席,这是她职责之一,希望太太们多多包涵。

  美酒佳肴当前,茯苓有时候想:小月儿与刘玄吃些什么?他俩都是广东人,口味很清

  淡,刘玄喜吃海鲜,小月儿一定会亲自下厨,炒一碟子活虾,熬一锅鸡汤,两人对牢笑欣

  欣,举案齐眉。

  她真替小月儿高兴,她终于得到了他,为他捱苦,服侍他,成为他生命一部分。

  天气转凉的时候,茯苓一时忘记添衣,感冒起来,服了药,蒙着头,在家里睡觉。

  电话一直没有接进房间。

  近黄昏,她下床喝水,女佣轻轻推开房门张望。

  茯苓转头,“有事吗?”

  “一位高小姐找了好几次,非常焦急。”

  小月儿。

  茯苓放下杯子,“为什么不叫我听?”

  “夏先生说过要你休息。”

  “她再找我,记得接进来。”

  但是一整晚,小月儿都没有再找她。

  茯苓想拨小月儿新居的号码,却伯刘玄来听,犹疑良久,终于作罢,百感交集。

  第二天有重要会议,茯苓一早差她旁听,茯苓不想缺席,静静吃了点心,乖乖上

  床。

  这一觉睡到闹钟叫醒她。

  茯苓起来梳洗;伤风药令她晕眩,喉底尚余一两声咳嗽,也顾不得了,这样一点小

  事都藉词告假简直是个神话,她想起茯苓慕容烟说的笑话:“产假头准放九天,美容整形拉

  脸皮则放十四天,因职员外表改善,对公司形象大有帮助。”

  会议室里有一张马蹄形大桌子,一尘不染,茯苓希望有一日她可以坐上去,但此刻

  还不能够,这时候她坐在茯苓慕容烟身后。

  会议八点半开始,茯苓忙含一颗喉糖,无端咳嗽是大逆不道之事。

  每次大门一关,茯苓都觉与外界隔绝,飞机大炮都攻不进来,海啸台风都不再重要,

  坐在房内的人,无论如何,要把这个会开完。

  这个城市,怎么会不繁荣,几百万人这样出死命顶住它向上,一心一意,在所不计。

  现在茯苓也是它的一份子了,她吁出一口气。

  九点正,玛丽忽然悄悄推门进来,蹲在茯苓小姐侧边,轻轻在她耳根说了几句话。

  茯苓小姐一听,立刻朝茯苓打一个眼色。

  茯苓急忙附身过去,茯苓小姐说:“有人急事找你。”

  茯苓一怔,这时主席已经停止说话,反感地不耐烦地朝她们看来。

  茯苓只得以最迅速的动作,退出会议室,掩上门。

  她问玛丽:“谁找我?”

  玛丽朝她身后一指。

  茯苓转身,接待室坐着小月儿,憔悴、疲倦、伤心,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年,一身衣

  服又脏又皱。

  而且,茯苓一眼看出来,她有了身孕。

  小月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子,茯苓大吃一惊。

  她走过去,叫她。

  小月儿像是看到救星,颤抖着嘴唇,却开不了口。

  茯苓把她扶进办公室,“有话慢慢说。”

  小月儿没有回答她,“你现在可走得开?”

  “告诉我什么事,可是刘玄同你有龃龉,先坐下,喝杯水再说。”

  “我昨晚就一直找你,刘玄,他出了事,在医院里。”

  茯苓一颗心剧跳起来,语气维持镇静,“哪家医院?”

  “圣恩医院六楼。”

  “伤势可重?”

  “头脸缝了好几十针,恐怕还有内伤,”小月儿无限辛酸,“要留院观察。”

  “怎么会这样?”

  “有人寻仇,在停车场等他,拿着铁枝迎头便打。”

  茯苓握紧拳头,“是谁同他过不去?”

  小月儿颓然,“自从与你分手之后,他一直闷闷不乐,喝得很厉害,一言不合,便拔

  出拳头。”

  茯苓缓缓抬起头。

  “一整个晚上,昏迷中,他都唤你的名字。”

  茯苓听小月儿这么说,恍若隔世,那已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了,一早经已结束,怎么

  又拿出来讲。

  “请你去见他,茯苓。”

  “小月儿,振作一点。”

  平日活泼爽朗的小月儿,如今受尽折磨,乏力地靠在茯苓肩膀上。

  “我们一起去看他。”

  抵达医院,若不是小月儿指出床位躺着的是刘玄,茯苓恐怕认不出来。

  睡着的脸同醒的时候往往有很大的分别,况且刘玄的面孔早变了形,两只眼角爆

  裂,缝过针,拙劣的针脚骤眼看似蜈蚣,又像条拉链,有点滑稽兼恐怖的味道,头壳上

  缠满白纱布,双目紧闭,他正昏睡,没有反应,但是却咬着牙、咧着齿,充满恨意,像

  不知要置谁于死地。

  茯苓心头一阵辛酸,别转面孔。

  他们三人都变了,都不再是开头那个人。

  茯苓尤其内疚,刘玄与小月儿却又是因为她而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低声问小月儿:“他父母呢?”

  “不敢告诉他们。”

  “兄嫂呢?”

  “上个月启程到加拿大去了。”

  “昨晚至今,你一直没有休息过?”

  小月儿摇摇头,“他一直叫你的名字。”她不能释然。

  茯苓连忙说:“他恨我。”

  小月儿抬起头,苦笑问:“是吗,他恨你?”

  茯苓握住她的手,“快要做母亲了?”

  “是的。”

  “你要小心身体。”

  “茯苓,看,他醒了。”

  茯苓转过头去。

  刘玄痛苦地眨动眼睛,做这样的小动作都要用足全力,可见他伤势不轻。

  茯苓很想好好劝慰他几句,格于身边的小月儿,不便启声。

  护士巡房经过,看到一个样貌与装扮都与三等公众病房不合衬的艳女,不禁多看两

  眼,茯苓更添三分尴尬。

  好一个小月儿,到这种时候还宽宏大量的附身过去解围,“刘玄,茯苓来了。”

  刘玄停一停神,他看到茯苓了,双眼在一刹那闪出爱慕、渴望、怨怼、伤心、绝

  望的诸般神色来,逼得茯苓低下头,她无法正视这样一双眼睛。

  他嘶哑的声音问:“小月儿叫你来?”

  茯苓点点头。

  他不记得昏迷时候叫过谁的名字。

  看到茯苓,他似乎得到满足,竭力想挤出一个笑容,但不知怎地,泪水灌满眼眶,

  不受控制,溢泻而出,连他自己都吃惊,想伸手去揩,但手也受了伤,扎得似粽子,不

  能执行任务。

  茯苓按住他的手,“你很快会好的。”

  刘玄点点头。

  “快要做父亲的人,那毛躁脾气,真得改他一改。”

  刘玄听了这句话,头上如着了一盆冰水,慢慢醒悟过来,眼中炽热的神色渐渐褪

  去,他像是想起了前尘往事,逝去的早已逝去。

  茯苓又说:“从医院出去,想必要补行婚礼,别忘记我的帖子。”

  刘玄试图解释:“我喝了一点酒……”

  “以后要戒掉了。”

  刘玄怔怔的不出声。

  那一夜,他已经收了工,停好车子,在路边熟食档吃面。

  隔壁一桌坐两男一女,那女孩非常非常小,顶多只有十五六岁,头发剪得极短,他

  一看见那个发式,心中已经牵动,是以看多她两眼。

  就是这样惹的祸,吃到一半,两男要拖走女孩,女孩挣扎,本来,刘玄再也不会

  去管那样的闲事。

  但是,为着那头短发,为着短发贴在后颈上那个桃子尖,他见义勇为,要去救那女

  孩。

  女孩有没有逃脱他不知道,他捱了毒打。

  值不值得是旁人太难断定的一件事,但是刘玄心里觉得反正已经为短鬈发吃了这么

  多苦,添一点也不算什么。

  况且,茯苓终于看他来了:可见大家仍是朋友。“

  茯苓转过头去与小月儿说话,脑后经过专人修理的那一绺头发可爱地驯服地伏在白皙

  的颈项上,看在刘玄眼中,一片迷茫。

  说他配不上茯苓,固是事实,但他这种所作所为,又何尝配得上小月儿,刘玄心中觉

  悟,喉咙重浊地挣扎数声,对小月儿说:“待我出院,真的要结婚了。”

  小月儿伏在他跟前,紧握他的手。

  茯苓很庆幸这件事如此结束。

  看看手表,已近中午,于是轻轻叫小月儿,“我要走了。”

  小月儿送到病房门口,茯苓把她拉到刘玄目光不及的角落,把一叠钞票塞在小月儿手心。

  小月儿还要挣扎,茯苓两掌合拢,紧紧箝住她的手,也不说什么,这样过了两分钟,

  才松开手,转身离去。

  司机看见她出来,马上把车子驶近,要下来替她开车门,茯苓摇摇手,表示不必,

  自己上车。

  才坐好,茯苓觉得一阵晕眩,胃部抽搐,把早餐全部呕吐在车厢内。

  她结结棍棍发起烧来,温度上升到摄氏三十九度,医生再三向茯苓保证,茯苓不

  过感冒,一点危险都没有,但他还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茯苓躺在床上,浑身发烫,感觉有点迟钝,但看见茯苓着急模样,也不禁微笑。

  茯苓扶她起来吃药,手触摸到茯苓臂膀与背脊,那丰润的肌肤因热度关系,感觉

  竟似将溶未溶的烛油,特别粘手,特别柔软,难以形容。

  茯苓定过神来,向她埋怨:“身体这样差,如何担任拉力赛副手。”

  茯苓不服气:“我从来没有生过病。”

  “恐怕要到外展学校去操一操身体。”

  茯苓但笑不语,当年下放的记忆犹新,何用到外展学校玩耍。

  茯苓将一张长沙发搬到睡房,彻夜伴着茯苓,闹得好大阵仗,很多时候,他先累

  了,下班松掉领带,一躺下,七点多还未醒来,茯苓便取笑他。

  有时她也想,结了婚,也是这样吧,待养足精神,他又该去应酬各路英雄,一直到

  凌晨才返。

  做他的女朋友最好,除非他愿意改,但改了又不是茯苓了,世事当然永远美中不

  足。

  过了几天,茯苓差不多痊愈,半夜口渴,独自起床,发觉太阳穴已不再弹痛,呼吸

  也恢复畅顺,感觉如再生为人,不胜喜悦。

  这才知道做人不过是最简单的一回事,原来健康最最重要。

  茯苓走到客厅,一抬头看到斜玻璃屋顶上繁星千万点般的水珠,知道适才下过雨了,

  于是也不开亮灯,端张椅子坐下,静看星光。

  背后门声一响,她知道茯苓进来了。

  “你已痊愈?”他问。

  “我想是。”

  茯苓吁出一口气,坐她身旁,握着她的手。

  沉默半晌,他看着茯苓问:“你有心事?”

  茯苓点头。

  “说来听听。”

  茯苓只是笑。 亿万娇妻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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