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都市言情 亿万娇妻攻略

第91章 安琪儿

亿万娇妻攻略 嫩凉 28166 2021-04-06 19:16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亿万娇妻攻略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要入学了。

  考虑很久,他进入工程系,比较有把握,时间缩为四年,同时毕业后容易找事做。

  他说他已是超龄学生,要急起直追。

  一分钟也不浪费,约翰是那种人,他热爱生命,做什么都劲头十足,与她的冷冰冰

  懒洋洋成为对比。

  每天他都来看我,她总是被他捉到在躲懒。

  不是在沙发上盹着,就是边吃零食边看球赛,要不泡在浴缸中浸泡泡浴。

  约翰说她从不刻薄自己。

  “当然”,她说,“这也许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日子,你永不知道恶运几时来临,不

  要希企明天,趁今天,享受了才说。”

  “什么样灰色的论调!”

  “世界根本是灰色的。”

  “你的房间却是粉红色。”她哈哈大笑起来,心底却隐隐抽动,似在挣扎。

  “功课如何?”

  “你有听过读英国文学不及格的学生没有?”

  “芸儿你说话永远不肯好好给人一个确实的答案。”

  “傅于琛有无与我们联络?”

  “我每夜与他通一趟电话,”

  “你们……有无说起我?”

  “有,每次都说起你,他关心你。”

  “他有没有说要结婚?”

  “没有。他不会同我说那样的事。”

  傅于琛却并没有与她通信。

  “明天下午三时我到史蔑夫图书馆等你。”

  她点点头。

  约翰走后,回到房内,开了录音机,听傅于琛的声音。

  都是平日闲谈时录下来的——

  “……这是什么”?

  “录音机。”

  “干什么?”

  “录你的声音。”

  “芸儿你举止越来越稀奇。”

  “随便说几句话。”

  “对着麦克风声音会发呆。”

  “傅于琛先生,让我来访问你:请问地产市道在七三年是否会得向上。”

  “七三七四年尚称平稳,但肯定在七五七六年会得直线上升。”(笑)

  “那么傅先生,你会如何投资?”

  “廉价购入工业用地皮,可能有一番作为。”

  “谢谢你接受本报访问,傅先生。”

  “奇怪,芸儿,昨日有一张财经报纸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是吗……”

  躺在床上,听他的声音,真是一种享受。

  我没有开灯,一直不怕黑,取一枝烟抽,倒杯威士忌。

  留学最大的好处不是追求学问,对我来说,大可趁这段时间名正言顺养成所有坏习

  惯。

  静静听傅于琛的声音,直至深夜。

  有一段是这样的:

  “喜欢路加还是约翰多些?”

  “当然是约翰。”

  “我也看得出来。”

  “但不是你想象中的喜欢,总有一种隔膜。”

  “我一直鼓励你多些约会。”

  “待我真出去了,又问长问短,查根问底。”

  “我没有这样差劲吧,不要猜疑。”

  “你敢说没叫司机盯梢我?”

  “太无稽了。”

  “男孩子都不来找我。”

  “你要给他们适当的指引。”

  “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

  “这是女性最切身的问题,岂可疏忽。”

  “你的口气真似位父亲。”

  他长长叹口气。

  朦胧间在傅于琛叹息声中入睡。

  闹钟响的时候永远起不来,非得约翰补一个电话催。

  走路时从不抬头,很少注意到四周围发生什么。

  但在史蔑夫图书馆,我却注意到往日不会注意的细节。

  我惯性选近窗近热水房的位子。

  不巧已有人坐在那里,她移到他对面,才放下手袋取出口香糖,便看到对座同学面

  前放着一本书。

  书皮上的字魅魔似钻入我的眼帘。

  《红色丝绒秋千上的少女》。

  她不问自取伸手去拿那本书。

  书主人抬起头来,淡淡地说:“这是本传记。”

  她红了眼,一定,一定要读这本书,原来红丝绒秋千自有它的典故。

  “借给我!”

  “我还没看呢。”

  “我替你买下它。”

  连忙打开手袋把钞票塞在他手中,站起来打算走。

  “慢着,我认得你,你姓尉迟,你叫尉迟马芸。”

  喊得出她的名字,不由她不停睛看他,是个年轻华人男子,面孔很熟,但认不出是

  谁。

  她赔笑,把书放入手袋,“既是熟人,买卖成交。”

  “书才二十,送给你好了。”他笑。

  “不,我买比较公道。”

  “芸儿,你忘记我了。”

  “阁下是谁?”

  “图书馆内不便交谈,来,我们到合作社去。”

  她跟了他出去。

  一人一杯咖啡在手,他再度问她:“你忘了我?”

  “我们真的见过面吗?”许多同学用这种方法搭讪。

  “好多次。”

  真的想不起来。

  “让我提示你,我姓童。”

  松口气,“我从来不认识姓童的人,这个怪姓不易遗忘。”

  “童马可,记得了吧?”

  她有心与他玩笑,“更一点印象也无,不过你好面熟。”

  他叹口气,“也难怪,你一直不知道我姓甚名谁。”

  “揭晓谜底吧。”

  他才说一个字“惠——”

  “慢着!”

  记起来了,唉呀呀,可恶可恶可恶,她马上睁大眼睛瞪着他,“你,是你!”

  他用手擦擦鼻子,腼腆地笑。

  “是你呀。”

  他便是惠保罗那忠心的朋友,在她不愉快的童年百上加斤的那个家伙。

  “原来你叫童马可,童某,我真应该用咖啡淋你的头。”她站起来。

  他举起双手,状若议和,“大家都长大了——”

  “没有,我没有长大。”

  “芸儿,你一直是个小大人,小时候不生气,怎么现在倒生起气来。”

  “人会越活越回去,我就是那种人。”

  “芸儿——”

  她脸上立即出现一层寒霜,逼使他噤声。

  “芸儿,你怎么在这里?”约翰追了出来,“我们约好在图书馆内等。”

  他马上看到童马可,沉下面孔,“这人给你麻烦?”

  她冷冷说:“现在还没有。”

  约翰转过头去瞪着马可。

  马可举起手后退,一溜烟跑掉。

  约翰悻悻同我说:“为什么老招惹这些人?”

  她怪叫起来,“招惹,你哪一只眼睛看见我同他们打交道?说话要公道点,我听够

  了教训。”

  掩起耳拔脚就逃。

  课也不上了,到家锁好门便自手袋取出那本软皮书。

  《红色丝绒秋千架子上的少女》。

  多么诡秘。

  几年之前,母亲来向傅于琛借钱,她曾冷冷地问他:你几时准备一个红色丝绒秋千

  架子?

  她打开书的第一页。

  电话铃响,门铃闹,天色渐渐转暗,全部不理,她全神贯注地看那本小说,脸色由

  红转白,再由白转红,继而发青。

  才看了大半,已经躺在床上整个背脊流满冷汗。

  母亲竟说这样的话来伤害她,轻率浮佻地,不经意,但又似顺理成章,她侮辱她。

  她竟把那样的典故套在她的身上。

  从前虽然不原谅她,但也一直没有恨她,再少不更事,也明白到人的命运很难由自

  身抓在手中操纵,有许多不得已的事会得发生,但现在——

  现在真的觉得她如蛇蝎。

  一整夜缩在房角落,仿佛她会自什么地方扑出来继续伤害我。

  活着一日,都不想再看到她。

  永不,她发誓。

  那本书花了她好几个钟头,看完后,已是深夜。

  倒了一小杯威士忌加冰,喝一半,打电话找傅于琛。

  千言万语,找谁来说,也不过是他。

  电话响了很久,照说这边的深夜应是他们的清晨,不会没人接。

  终于听筒被取起,她刚想开口,听到一把睡得朦胧的女声问:“喂?”

  她发呆。

  会不会是王佩霞,以她的教养性格,不致在傅宅以这种声音应电话。

  “喂。”她追问:“哪一位?”

  她轻轻放下电话。

  然后静静一个人喝完了威士忌。

  没有人告诉过她,马利兰盛产各式花卉,尤其是紫色的鸢尾兰与黄色的洋水仙。

  大清早有人站在她门口等,手中持的就是这两种花。

  他是童马可。

  还不等他开口,她就说:“没有用,永不会饶恕你。”

  童君少年时代的倔劲又出现,“我只是来道歉的……”

  她关上门。道歉,人们为所欲为,以为一声对不起可抵消一切。

  那日没有去上课,成日为自己悲哀,天下虽大,没有人的怀抱属于她,她亦不属于

  任何人。

  这样的年轻,便品尝到如此绝对的空虚。

  谁要是跑上来对她说少年不识愁滋味,真会把他的脑袋凿穿,而约翰正是那样的人,

  所以无论如何不想见他。

  对他说不舒服,看了医生,想休息,“不不不,千万不要来,不想见人,来了也不

  开门给你。”

  说完披上外衣出门去。

  去找童君。

  经过调查,找到他课室外,把他叫出来。

  见是她,他非常意外。

  到底长大了,而且心有愧意,他的语气相当平和,小心翼翼地说:“我在上一节要

  紧的课。”

  “还有多久?我在此等你。”

  “那倒还没有要紧到如此地步。”

  “我们可以谈谈吗?”

  “当然,今早我前来拜访,目的也正如此。”

  “今早我心情不好。”

  “看得出来。”

  “让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这是不是表示你已原谅我?”

  “不,我仍是妖女,令到惠某神魂颠倒万劫不复而不顾。”

  “他已结婚,你知道吗?”

  “谁?”

  “惠保罗。”

  “真的,这么快?”

  “何止如此,他并且已做了父亲。”

  再忧郁也禁不住露出诧异之情。

  “你看,他没有等芸儿一辈子,”童马可幽默地说,“我白白为他两肋插刀,瞎起劲得罪人。”

  她笑出来。

  “当年看到好友茶饭不思的模样,好不心疼。”童马可说。

  “这样说来,你倒是个热心人。”她说。

  “少不更事,好打不平,”他说,“后来一直想与你接触,但找不到你,学校与住

  所都换了。”他们走到校园坐下。

  “你有什么话同我说?”他慎重地问。

  “记得你借我的书?”

  “你特地出来,交换书本?”他讶异。

  “不,想与你谈这本书。”

  他更奇,“谈一本小书?”

  “是。”

  “我还没有看它呢。”

  “我可以把故事告诉你。”

  “芸儿,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

  “看,你如果没兴趣,那就算了。”

  “好好好,稍安毋躁。”

  “这本书有关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开始。

  蛮以为他会打断她,蛮以为他会说:但所有的书中都有一名年轻的女主角。

  不过他没有。

  童马可全神贯注地聆听,他知道她有话要说,对她来讲,这番话相当重要,他是个

  聪敏的年轻人。

  “这名女孩是演员,十四岁那年,她认识了一个富翁,他已是中年人。”

  马可做了一个手势,表示:啊原来是五月与十二月的故事,没有什么稀奇。

  她说下去:“他们住在一起多年。十九岁那年,她曾经想摆脱他,跑出来,嫁人,

  但事隔不久,她又回去再跟他在一起,直到她二十多岁,有一日,她拔枪将他击毙。”

  听到这个结局,马可吓了一跳,“多么畸形恐怖的故事。”

  她不出声。

  “但为什么书名叫做《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他给她一座豪华的住宅,在大厅中央,他做了一只红色丝绒的秋千架子,每天晚

  上,他令她裸体在上面打秋干,给他欣赏。”

  童马可打个寒噤,“老天,可怕之至,你永远不知道代价是什么。”

  她呆着一张脸。

  他温和地说:“把书扔掉,忘记它,我们到城里看迪士尼的幻想曲重演。”

  “我不想去,请送我回家。”

  “你花那么多时间出来找我,只为与我谈论书本情节?”

  “改天吧。”

  “芸儿,当你说改天,可能永远没有改天。”

  “那么就随我去好了。”

  “你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恍惚地微笑,“你又何尝不是。”

  她只想找个人倾诉这个故事,好把心中积郁散散。

  “好,我送你回去。”

  在途上他问了很多普通的问题,像“什么时候到马利兰的”,“念哪一科”,“要

  是选加州就碰不上了”,“生活好吗”等等。

  真的,要是到别的地方升学就碰不上了,但她怀疑舞池里来来去去就是这群人,都

  被指定在那个小小范围内活动,所以不必担心,总会遇上,总有事会发生。

  车子到家门。

  童马可问:“那是你的男朋友吗,成日盯住你。”

  曾约翰恼怒地站在门口,目光燃烧。

  “不,他不是我的男友。”她说的是真话。

  “你在这里下车吧,我不想挨揍。”

  她啼笑皆非。想一想,觉得这不失为聪明的做法。

  约翰没有再教训她。

  他脸上有股悲哀的神气,恼怒之外,精神萎靡。

  轮到她教训他,“约翰,你来这里唯一的目标是读书,心中不应有旁骛,要乖乖地

  看着文凭前进,家里人等着你学成回去做生力军。”

  他一听,知道是事实,立刻气馁。

  约翰有什么资格为女孩子争风喝醋闹意气,再晚十年恐怕都没有资格结婚,他父亲

  挺到他回去马上要退休,生活担子即时落在他肩上,弟妹都小,要熬到他们出身,谈何

  容易。

  虽然没有去过他家,也能想象到情况,人都不是坏人,但长期被困境折磨得心慌意

  乱,老人只图抓钱,孩子只想高飞,像约翰,巴不得速速进化,离开那个地方。

  过一会儿他说:“芸儿,你说得太对了。”

  她倒有丝欣喜,“谢谢你。”

  他低着头,“我同你,永远无法走在一起。”

  “我们可以做老朋友,大家五十岁的时候,把酒谈心。”

  他看她一眼,“但你会与别人结婚。”

  “结婚?约翰,我永远不会结婚。”

  “这个预言说得太早了。”

  “才不,我心里有数。”

  “我才永远不会结婚,家母对家父失望,非要在我身上找补偿,谁跟我在一起,都

  会成为她的敌人。”

  “她所需要的,不过是一点安全感。”

  约翰不再谈论他的家庭。

  “我又能比你好多少,约翰,你是知道的,我住在傅家……”

  “怎么会这么怪,”约翰问,“从没见过你父母。”

  “所以,”我耸耸肩,“我不是不想吃苦,但总得储存一点精力,留待将来用,否

  则自十多岁开始,挨一辈子,太没有味道。”

  “我去做咖啡。”

  过一会儿他自厨房探出头来,表情怪异,“芸儿,你在垃圾桶里烧过什么?一大阵

  味道。”

  “烧了一本书。”

  “为什么烧?很危险。”

  “憎恨它。”

  约翰不再言语。

  她们各有烦恼,各有心事,何用多问。

  一整个学期,都没有与傅于琛联络上。

  他仿佛忘记了她。

  仿佛。

  傅于琛做得那么成功,连她都疑惑他也许是真的忘了她。

  即使收到电报,他的措辞也轻描淡写,而且还不是直接寄给她的,一贯先经过曾约

  翰。

  谁能怪她叫约翰“经理人。”

  经理人一日不等到下课,便来接她放学。

  同学照例起哄,“他来接她了,他来接她了,宝贝,我来带你回家,哈哈哈。”夹

  杂着口哨声。二十岁出头的洋小子依然十分幼稚,不过肯花时间来嘲弄同学,也是一种

  友善的表示。

  她佯装听不见。

  应付任何事的最佳办法,便是装作听不见,对不起,她时运高,不听鬼叫。

  “什么事,约翰?”

  “傅先生下午来接你。”

  “下午,今天?”

  “飞机就到。”

  “接我回家,”她惊喜,“不用读书了?”

  约翰啼笑皆非,“你看你,一听到有机会躲懒,乐得飞飞的,心花怒放,不是,甭

  想了,是接你往意大利。”

  她更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去欧洲又何用他带领。”

  “是一位卡斯蒂尼尼先生要见你。”

  “是他,那个银色头发的可爱小老头,说得简单点,是我的第二任继父。他要见我,

  干么?”

  “我想傅先生会告诉你。”约翰说。

  “他几点钟到?”

  约翰看看手表,“这上下怕差不多了,来,同你去飞机场。”

  十分意外,难以置信,傅于琛终于肯来见她,还是为着第二个男人。仔细一想就释

  然,当然是为着别的男人,永远是为着第二个男人,不然他何必出现。

  他一个人来,王小姐没有随身跟着。

  尽量客观地看他,觉得他与她首次见到的傅于琛一点也没有不同,种种恩怨一幅一

  幅,在她脑海中闪过,不由得开口叫他:“付于心。”

  他抬起头来,眼光错综复杂,不知如何回答我。到底是个成年人,一下子恢复硬朗。

  当她不懂念付于心的时候,还叫过他博于琛。

  现在他栽培下,已是个大学生。

  约翰真是个好门生,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行李。

  傅于琛说:“约翰的功课名列前茅,芸儿,你就不长进。”

  “我,”她指着自己鼻子,“我也已经是个优异生,约翰不同,他非要死读自虐不

  可,因为机会来得不易。”

  傅于琛不语,只是笑。

  但约翰却偏偏巴巴地提醒我,“你的机会也难得,芸儿。”

  她一想,果然是,不由得说:“我恨你,关你什么事。”

  傅于琛摇头,“更放肆了,约翰,你自作自受,宠坏她。”

  “要他宠,他老几?是我自己宠坏自己。”

  约翰不再出声,知道讲错话,并且也已被伤害。

  “以后我同谁讲话,都不用你来加张嘴。”

  “好了,芸儿,好了。”

  看着傅于琛的面子,才收了声。

  一直僵持到家。

  问傅于琛:“住我这里?我去准备。”

  他点点头,她刚有点高兴,他又说:“佩霞跟着就到,她会安排。”

  王佩霞,她低下头,不是她也是别人。

  “怎么,没人问我这次干什么来?”

  她已没有兴趣听。

  “那么我先上去休息一下,约翰,麻烦你七点半再跑一趟,去接王小姐。”

  傅于琛进卧室去,她收回目光,无意中瞥到约翰,他脸上充满嘲弄之意。

  她质问他,“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

  他沉不住气,“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句话使她忍无可忍,那几个字如剜进她心里去,伸手给他一记耳光,“你才死了

  这条心!”

  他没料到她会出手打他,面孔斜偏到一旁,就此转不过来。

  “讨厌。”她转身离开屋子。

  在街上用电话把童马可叫出来。

  他见了她笑,“又看完哪一本书,找我讨论?”

  她用手掠头发,不语。

  马可吃一惊,“你的手,什么事?”

  她低头一看,呆住,右手当中三只手指并排肿起瘀青,方才打约翰时用力过度受伤,

  可见是真生气。

  “哦,在门上夹的。”

  “很痛吧。”

  “不痛”

  “十指连心,怎么不痛?”

  “我没有心。”

  马可一怔,继而摇头,像是说“小姐脾气,无常天气。”

  “马可,你家境如何?”

  “过得去。”

  “你几时毕业?”

  “明年。”

  “马可,你可愿意娶我?”

  他打量我,但笑不语,吃手中的冰淇淋。

  “快决定,迟了就来不及,先到先得,只给你考虑三分钟。”

  他再看她一眼,还是笑。

  看,有时候,要将自己送出去,也不是容易的事。

  他终于慢吞吞地吃完冰淇淋,“你想气谁?”

  “不是为谁,为我,我需要一个家,需要一点盼望,一些寄托,有人爱护我照顾我,

  不能够吗?不应该吗?”

  “结婚也不能保证可以得到这些呀。”

  她颓然,“总得试一试,不然怎么知道。”

  马可搂着她的肩,在她脸颊上响亮地吻一下,“你真可爱,芸儿,我爱你。”

  “对不起,我实在是憋疯了,原意并不如此。”

  “什么,要收回?不可以,我会永远记得,某年某月某日,有位漂亮的少女,向我

  求婚。”

  “三分钟己过,不再生效。”

  “让我们去看幻想曲,来。”

  她跟随他而去。

  躲在黑暗的戏院中,空气有点浑浊,马可握住她的手,她像个正常的少女约会男朋

  友。

  童马可异常欣赏该套动画片,一时随着音乐摇头摆脑,一时笑得前仰后合。

  散场后还津津乐道。她却连一格底片都没有吸收。

  这套电影每隔一段时间便重映,到三十岁的时候,她才有机会好好的看。这已是许

  久许久以后的事了。

  散场出来,他们去吃比萨饼,我变得很沉默,右手手指已难以活动,隐隐作痛,最

  惨是无名指上还戴着两只当时流行的银戒指,勒住血脉,摘又摘不下来,十分吃苦,可见打人,手也会吃亏,当下十分无味。

  约翰只不过说了实话,她怎么可以动手殴打他,不禁为自己的粗暴叹息。

  “你总是心事重重,”马可说,“自十四五岁,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可是使人念念

  不忘的,也是这副神情,我好奇,芸儿,能否把其中因由告诉我?”

  她恍惚地笑,“婚后自然告诉你。”

  回到家,只见一式的路易维当行李排在走廊间,王佩霞小姐已经大驾光临。

  她迎出来,“芸儿,我们找你呢,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指指马可:“赴约。”

  马可有礼地招呼她。

  王小姐一身打扮像嘉莉斯姬莉,凯斯咪羊毛衫,窄脚管裤子,一条大大的喧默斯丝

  巾搭在肩膀上。一两年不见,她气色更好,神态更雍容,在傅于琛悉心栽培下,什么都

  能开花。

  当下她在灯光下细细看我,赞叹,“这些日子来,芸儿,你出落得益发好了,活脱

  是个美人。”一边向马可眨眨眼。

  马可知道她们有一箩筐的话要说,识趣地告辞。

  “那是你的男友?”王小姐笑问,“怪不得约翰垂头丧气。”

  “傅于琛呢?”她问。

  “还没醒,他一直不能在飞机睡。”

  “待会儿醒了,半夜谁服待他。”她坐下来。

  王小姐苦笑,“还有谁?”

  “你们路远迢迢地赶来,到底是为什么?”

  “他没说?”

  “还没有。”

  “卡斯蒂尼尼先生想见你,他重病垂危。”

  啊。她失声呼叫。

  “他亲自打电话给傅先生,他答应了他。”

  “我母亲是否仍与卡斯蒂尼尼在一起?”

  “是,她在他身旁。”

  “可怜的老头,临终还要对牢一只大喇叭。”

  王佩霞本来想笑,又忍住。

  隔一会儿她问:“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基度卡斯蒂尼尼要见我?”

  “我也这么问他。”房门口传来傅于琛的声音,他起来了,披着睡袍。

  “他怎么回答?”

  “他说,芸儿的面孔,像他们的画家鲍蒂昔里笔下的天使,他愿意在死前再看见你。”

  她叹道:“奇怪的小老头。”

  傅于琛凝视她,“奇怪?并不,我觉得他眼光奇准。”

  王佩霞轻轻说:“芸儿有一张不易忘怀的面孔。”

  她不爱听这些,别转头,“我们几时出发往米兰?”

  “明天就去,约翰会替你告假。”

  “其实不必你们双双抽空来一趟。”

  王佩霞笑,“芸儿像是不想见到我们似的,但是我们却想见你,尤其是他,”她眼

  睛瞄一瞄傅于琛,“每次吃到桃子便说:芸儿最喜这个。看到我穿件白衣裳,又说:芸儿最喜欢素色。但实在忙,走不开……”

  她看住傅于琛,他也看住她。

  渐渐听不到王佩霞说些什么,走不开,可是一有借口,飞蛾扑火似的来了。

  他们融在对方的目光中。

  那是一个非常长的夜晚,他们俩没睡好,不停地起床踱步走来走去。

  她把储藏着的邮票盒子取出,将邮票一张一张铺床上细看,这是最佳催眠法,一下

  子就会累。

  然后在邮票堆中睡熟。

  第二天一早,王佩霞进来叫醒我,自她长发中将邮票一枚一枚取下。

  “要出发了?”

  她点点头。没有睡稳,一有了年纪,看得出来,眼圈黑黑的,又得比傅于琛更早起

  服侍他。

  一直到抵达米兰的第二天,她睡足以后,才恢复笑脸。卡斯蒂尼尼令管家来接他们,

  抱歉他有病在身,不能亲自出来。

  傅于琛看着她说:“他知道你与令堂不和,没令她来,多么体贴。”

  她说:“可惜最后还是不得不看到她。”

  不知她有没有继续胖下去。

  不知她到了四十多岁,会不会也胖得似一只蘑菇。

  卡斯蒂尼尼的大屋比照片中的还要漂亮,米兰脏而多雾,但他的庭院如凡尔赛宫。

  她转头回傅于琛一句,“也许三年前应该到这里来往,到今日意文已朗朗上口。”

  他与王佩霞都没有回答。

  她有点感激卡斯蒂尼尼,他提供一个机会给她,使她不致给傅于琛看死一辈子。虽

  然他与她亦无血缘关系,虽然她亦不过是从一个男人的家走到另一个男人的家,但到底

  是个选择。

  有了选择,别人便不敢欺侮你。

  管家叫她们随他走。

  经过大理石的走廊,她们到了玫瑰园,从长窗进入图书室,看到老人斜卧一张榻上。

  他似盹着,又似魂游,她心一热,趋向前去。

  他并没有睁开眼睛来,她在他身边蹲下。

  他瘦多了,整个人似一只风干水果,皱皮包着一颗核,肉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

  她转头看傅于琛,他们没有进来,只向她递一个眼色,然后跟管家离开。

  图书室中一点死亡的气息都没有,花香袭人,浓浓的甜味无处不在,有一只蜜蜂无

  意中闯入室来,阳光丝丝自木百叶窗缝透入,但基度躺在贵妃榻上,失去生命力。

  她在老基度耳畔轻轻叫他,“基度,基度。”

  他自喉头发出唔的一声。

  他们替他穿上白色的衬衣,还在他脖子上缚一方丝巾。

  “你叫我来,我来了,你要喝一口水?”

  “你来了。”他终于微微睁大眼,“安琪儿你来了。”

  他示意她握他的手。

  她照他意思做,那只不过是一些小小的骨头,每个关节都可以摸得出来。

  “你没有忘记老基度?”

  “没有。”

  “谢谢你来。”

  “你如何,你好吗。”她轻轻问他。

  “我快要死了。”

  她不知说什么好,因贴得近,长发垂下,扫到他衣裳。

  他伸出手来抚摸她的头发,“我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她也有

  一头这样长的鬈发,只不过是金色的。”

  “金发美丽得多。”

  “黑发也美。”基度的嘴角似透出一丝笑意。

  “她怎么了?”

  “她跟别人结了婚。”他苦笑。

  “啊。”

  “我是一个裁缝店学徒,她父亲拥有葡萄园,不能匹配。”

  “你们是否在一道桥畔相遇,如但丁与比亚翠斯?”

  基度吻她的手,“可爱的安琪,不不不,不是这样,但多么希望可以这样。”

  “我希望你会恢复健康,基度。”

  “你有没有想念我?”

  “有。”

  “你母亲?”

  “没有。”

  他又笑,“看到你真开心。”

  “我还没有谢你,多得你,我不用离开傅于琛。”

  “傅于琛有没有来?”基度说。

  “有。但他送我到美国留学,这两年一直没看到他。”她说。

  基度凝视她,隔一会儿,他问:“你仍然爱他?”

  她点点头,“很爱很爱。”

  “比从前还多?”

  “是,多很多。”

  “他可知道?”

  “我相信知道。”

  基度点点头,“你知道我为何叫你来见我?”

  “我不知道,或者因为我们是朋友。”

  “那是一个理由,另有一件重要的事。”

  也许是说话太多,他颊上升起两朵红云。

  他说:“那边有一杯葡萄酒,请给我喝一口。”

  她取过水晶杯子,给他喝酒。

  纱帘轻轻抖动,风吹上来柔软动人,之后她再也没有遇上更动人以及更凄凉的下午。

  基度顺过气来,“安琪儿,我将使你成为一个很富有的女孩子。”

  “我不明白。”

  “我会把半数财产给你。”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们是朋友。”

  “真是小孩子,”他又笑,“你使我无上快乐,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但我们只见过两次。”

  “那不重要,那一点也不重要,”

  “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换取自由,你可以追求一切,包括你爱的人。”基度双眼中像闪出光辉。

  她猛然抬起头,“是,”她说,“是是是是是。基度,多谢你。”

  他宽慰地闭上眼睛,说了那么多,有点力竭。

  “我母亲呢?”

  “我叫她暂时到别处去住一两日。”

  “你会不会给她什么?”

  “放心,她下半生会过得很好。”

  “基度,为什么对我们那么好?”她问。 亿万娇妻攻略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