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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三十一年夏
钟离啻和初如雪回到渊都是四月十七日,原定二十日的登基大典,也因为沐靳的事情被延迟。
钟离啻原同渊都打好招呼,事情到底还没有传扬出去,这时候改了时间,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只是这一拖,便要静心处理沐靳的事情了。
唐家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完全估量错了钟离啻的实力,他们以为,钟离啻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唐家怎样,至少不会在他即将登上大典时,同唐家翻脸。
可是他们都估量错了。
落氏君染重新开张,落加蓝去扬州谈生意,利用落家的资金优势,打压了一大批唐家的商号,唐家在这件事情上,一开始便处于一种被动状态。
后来钟离啻又派出杜竭诚去了聊山,同唐家家主唐义取证,唐家被封,沐靳的死,也终于被揭开了。
唐家妄想加害初如雪,误杀沐靳。
这事情查出来,到了世人面前时,已经到了五月初。
沐靳的尸体,在地窖里藏了许久,终于在五月初,以帝王的身份,在特制的棺木里,运往渊都。
这棺木下层有一层隔水层,初如雪便叫人以冰填在下面,防止腐坏。
五月中旬,沐靳回到渊都,钟离啻下令,以帝王葬,葬于渊陵,在明嘉帝之后,为末帝。成为大渊王朝最后一任帝王。
与沐靳的尸体一起回来的,便是前朝明嘉帝的义女,落坠红。
她原被沐靳带到金陵,却是一直软禁起来的,为的大抵是牵制落氏君染和落加蓝。如今沐靳身死的事情被揭穿,落氏君染重新上位,成为钟离啻身边最受宠的家族,那么这些人,便再是不敢扣着落坠红了。
沐靳下葬当日,初如雪却没有出现,她一个人坐在小院里,手里拿着本钢拓的书,似乎在认真地读。
两个孩子却是全都去了。
寻儿和月儿,虽是知道舅舅对母亲不好,可是他们也知道,舅舅死了。
平心而论,沐靳对这两个孩子,算是不错的,平日里有什么吃的喝的,也都给了他们还常带他们出去玩。孩子们有什么病痛也大都是沐靳解决的。
所以两个孩子并没有对沐靳产生怎样的积怨,沐靳死了,他们到底也是伤心的。
三日大丧之后,两个孩子从陵园回来,眼睛都肿着。
大抵双生子都有些共同的地方吧,两个孩子看见初如雪,全都冲上去,各自抱着初如雪的一只胳膊:“娘亲,舅舅死了!”
初如雪听见了,木然地点点头:“嗯,娘亲知道。”
她是早就知道沐靳不在了。寻儿也大抵知道,只是如今沐靳下葬了,寻儿才察觉出来,舅舅大抵是再也回不来了。
初如雪对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大抵是看淡的。
就像明嘉帝死了,她并没有多伤心一般,大抵沐靳死了,她也不觉得自己能有多伤心。
只是午夜梦回,她常常梦见沐靳死前,拼命地抱着她,护着她。
初如雪不觉得自己有多温良,她睡梦惊醒时,看见钟离啻在身边,似乎心里安稳了一些。
这一夜,她又做梦了,只是她梦见了沐靳,浑身是血地,带着枷锁,往一座桥上走,那桥的尽头,便是渊皇宫。
沐靳冲她笑,说:“你且回去吧。以后便看不到了!”
初如雪看见沐靳的样子突然扭曲,变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张着血盆大口,似乎是要吞噬什么。
初如雪惊醒,大口喘气。
钟离啻见她冷汗涔涔,又呼吸困难,便知她做了噩梦。
她这么些年来,甚少在他身边时,还做噩梦的。
她平日里是常梦靥,可是若是有他在,她大都是能安睡的。
如今他就在她身边,她却是被噩梦堵着,觉得难受。
初如雪抱着钟离啻,轻声道:“钟离啻,我觉得难受!”
钟离啻知道,沐靳的死,给她的打击有些大了。
“若是觉得难受,便在我怀里,哭一会吧。老是憋在心里,到底不好!”
钟离啻知道,初如雪向来坚强,她不怎么愿意流泪的。可是在听了钟离啻的话之后,却泪流如注。
听着初如雪默默的哭泣,钟离啻觉得心碎,觉得不能忍受,却只能默默地抱着她,给她干净的帕子,帮她拭泪。
初如雪哭着,过了许久,才渐渐声音小了,睡意袭来,靠在钟离啻身边睡了。
钟离啻看着她红红的眼睛,除了心疼,却是什么都不能做。
唐义被判斩首,唐家家财充公,唐家的人也被流放。可是这些,都不能缓解初如雪的哪怕一点点难过。
明嘉帝和沐靳都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世间。
她如今,真真正正地,只剩下钟离啻了。
在这样争抢的年代,能有这样一个人,守着她,护着她,无条件地给她爱,叫初如雪觉得稍稍安心。
五月中,初如雪和钟离啻再次商讨登帝事宜,各将军也与会,参与讨论。
“若是要重建王朝,那便得另选朝称,另立年号。”
初如雪知道,如今她和钟离啻要建立的王朝,大抵是一穷二白的,连官员都没有多少,除了国土上失了玉界山,他们没有一点点优势。
初如雪想想,道:“既然是新纪元,便想一个稍稍有些希望的名称,叫朝臣们都心里向着。”
钟离啻点点头,在初如雪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字,道:“以此为名,可好?”
初如雪凭着钟离啻的笔画,判断出来那个字之后,怔了一会,才笑笑:“若是这样,九国之内,怕是都要与你为敌了!”
钟离啻无所谓地摇摇头:“若是他们果然想与我为敌,倒是省了我再去找借口了!”
众将诸臣面面相觑,都各自好奇:“王爷这是起了什么厉害的名字,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钟离啻笑笑,对初如雪道:“你便把这个字写出来,叫大家看看怎样。”
初如雪也不推辞,身后的婢子便立刻将笔递给她。
初如雪的笔法如今更显苍劲,在岁月的磨砺下,带着些厚重。
她手书一字:“旭”。
这一个字,叫众臣怔了半日,却都各自拍手:“好字!”
这并不是在夸初如雪字写得好。 玉琮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