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一声清脆的枪声回荡在西南边境的丛林里
杨逸瞬间感觉背后被一阵灼流撞入,接着是无尽的剧痛从心脏漫向四肢八胲,挺立了几秒钟,他那强健的身躯才仰面朝天轰然倒下,透过树叶的间隙望去,此刻的天空黑云如墨,山雨欲来。\\..
“老大,对不起”
一向被杨逸视为心腹的胡小龙那张面孔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看着他手上的枪,杨逸觉得他的面目此刻是那么的可憎。
“为为什么”
“老大,我唯一的哥哥就是被毒品害死的,为什么别人能拿它来害我的亲人,我就不能拿它换点钱花”胡小龙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或许,背叛和被背叛都不是件好受的事情。
另一张阴沉的面孔也出现在杨逸的视野中,他拍了拍神情激动的胡小龙,对垂死的杨逸说道:“老大,如今翡翠生意难做,咱们兄弟跟了你三年,同样是出生入死,却他娘的连餐隔夜粮都没有你瞧瞧人家上林帮,一批货回去赚个几千万,帮主黑钱子一年包养几个小明星跟喝水似的
咱们哪点比他上林帮差了,若不是杨老大你守着那破规矩,咱们至于混得这么惨吗还想让咱们去跟上林帮火拼,我说你就是在军校里被洗脑了,醒醒吧你早就不是什么光荣的特战队一员了,和咱们一样,你就是个走私犯”
“黑熊,黑钱子答应帮你联系货源了是吗”
“杨老大,你早这么英明就不会有今天了”
“你赢了”
杨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看了,这一生从军医学院到特种作战兵,最后沦为越境的走私犯,他经历了诸多的荣辱,掌声与打压、喝彩和阴谋、奉承和背叛;
这世间没有太多的对与错,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的分别
而今天,在黑熊和胡小龙面前,自己无疑是失败者
因为,自己还没有抛弃信任这两个字依然象在部队一样,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自己的同伙
呯
黑熊举枪向着杨逸胸口又补了一枪,伸手一摸他的鼻息,确定没有气息后,再摘下他腰间的枪。
“走从今天开始,咱们扬子帮将迎来新的开始,兄弟们跟着我,我黑熊会带着你们开创出一翻新天地来,别说小明星,到时候国际大明星咱们也包她几个”
“黑熊哥兄弟们今后跟定你了”
嚷嚷声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杨逸再度缓缓地睁开双眼,艰难地伸手从靴子里摸出另一把手枪,侧身,瞄准,作为曾经特战队里的射击标兵,即使此刻已奄奄一息,二十步的距离他自信依然能一枪暴头。
呯呯
不远处的黑熊和胡小龙双双倒下,脑瓜子开了瓢,红的白的沾了旁边那些小罗罗一脸。
你们不了解我
老子从来不会只带一把枪
轰隆
滚滚的黑云压到了树梢上,烈烈的闪电把远处的古树劈成两半,雷声如同洪荒世界的兽吼杨逸觉得自己的灵魂被闪电扯离了身体,飞向无尽的苍穹
耳边仿佛有若隐若无的焚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焚唱
祥和而悠远,直涤灵魂
灰飞烟灭就是这样的吗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杨逸重新有意识时,发现自己正在和另一个灵魂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双方如同脑电波一般,互相挤兑、压迫、驱逐着,同时又裹挟、纠结、缠绕不清有时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强大磁场,将对方脑海的讯息不断地吸纳过来,什么关关之鸠,在河之洲
有时觉得自己脑海的东西被对方吸过去,那种撕扯的的感觉让他无形中产生无比疼痛的感觉,就这样你来我往,缠绕挤压、互相排斥,互相吸纳
或许只是一刹那,或许过了一世纪,当杨逸感觉到对方越来越虚弱,不断被自己消融的时候,杨逸如同有形一般,猛地将对方全部裹挟起来,凶狠地撕掉着,等把对方所有信息吸纳殆尽,才象吐出果核般将对方震飞出去;
白雾一般的脑海中,可见对方仿佛一道余光,慢慢的缩小,最后一闪而灭,消失无踪
在彻底夺得身体控制权一刹那,杨逸就觉得自己手脚冰冷,虚脱无力。
这一切的发生,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无论如何,命运就象一条漂流的河,谁也无法逆转
而且,杨逸相信,就算沿途多么坎坷曲折,变幻莫测,只要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前面同样是大海
“逸儿你怎么样了你快醒醒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亲还怎么活啊”
耳边传来的哭诉声让杨逸有无比的熟悉感在刚吸纳来的信息中,杨逸能判断出,这个女人就是自己抢来的这副身体的母亲。
他太累了,只是微微的睁开双眼,看了四周一眼,又沉沉的睡去
清晨,杨逸躺在小楼上,透边后面的轩窗就能看到西湖的潋滟波光,偶尔有画舫滑过湖边的柳荫,还能听到船上传来无忌的畅笑和嘤咛的燕啼
时下正是五月的天气,接天的莲叶无穷碧,映日的荷花别样红,西湖旖旎的风情展现无遗,水上沙鸥晾着白色的翅膀,几串淡雅的琴声飘过水面洋溢着古韵。
杨逸静静躺地床榻上看着这一切,消化是脑中的讯息后,让他觉得更累
眼前这一切,竟是北宋元祐八年1093年的杭州,自己竟然逆朔千年,成了庄周梦中的那只蝴蝶
这副身体原来叫李逸,与自己同名不同姓,十七岁了,相貌有七分象母亲,母亲叫杨絮儿,三十七岁,徐娘半老,风韵依稀,长得很端庄,曾经一定很美
当然,若是她不美,别人也不会把她养作外室
托她的福,杨逸知道自己今后将有一个别致的身份:私生子
父亲叫李乐然,杨逸搜遍脑中所有,也没有找到多少关于他的资料,甚至相貌都很模糊,由此可判断李乐然已经很久没来看自己这个便宜母亲杨絮儿了只知道他曾经在杭州任过小官,如今已经辞官不做。
说是辞职这也是被逼的,因为李乐然的父亲是新党分子,叫李清臣,曾经在开封做过高官,王安石死了宋神宗死了新党分子一个个被贬出了开封城,大部分部被踢过了长江南岸。
这年头长江南岸除了苏杭一带,其它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象后世的湖南广西一带,一个不好晚上还有蛇妖或狐狸挤到被窝里跟你取暖。
李清臣也在被贬名单之中,李乐然大概也因此受到打压才辞官不做,这是杨逸自己猜的
李乐然似乎曾想将杨絮儿母子亲回老家过,但家中大妇不容,这些年甚至断绝了来往,或许因为杨絮儿已过了青春年华吧这也是杨逸自己猜的
妾如陌上尘,弃之如秋扇
如今这个家中除了杨絮儿母子真算起来只有母没有子了,还有一对老仆,都四十来岁,无所出,城外有百来亩田产,城中有一个漆器店,由男扑李贵打理着,靠着这两样收入,杨絮儿母子大富不可能,但生活也还算安逸。
和这个时代所有的母亲一样,杨絮儿从小就严格督促李逸,希望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李逸也还算争气,十四岁便通过了州试,一时在杭州小有名气。
或许因为私生子的身份,李逸虽然自幼聪颖,但同时身上充满了叛逆因子,不俗的才名,加上相貌承接自己的母亲,非常英俊,很得青楼姑娘青睐,和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也有往来,荤腥不忌;
短短两三年,李家初长成的李逸竟是阅尽花丛,而且实践和理论结合,练就一身金枪不倒的本事杨逸随便翻翻他的书箱,就能找到几本诸如经、洞玄子之类的古籍,书页左下角磨损得很严重,不用搜寻脑中的信息,以辩证学的角度,就能判断出这些书他翻阅得有多么勤快。
城西有个曾员外,六十多岁了,人老心不老去年还娶了个十八岁的美艳小妾,学着人家一树梨花压海棠。
曾员外人老心不老,他这位七姨娘人年轻心更年轻有次七姨娘游湖时,偶遇李逸,你若问什么情况,那一刻的情况用两名诗恰好形容:
逢郎欲语低头笑,
碧玉钗头落水中。
仆嗵一声轻响,两人之间的故事如同湖面荡开的涟漪,就此展开或许这不能怪谁,女娃造人时就定好了异性相吸的宗旨。
和李逸的年轻英俊,才华横溢相比,七姨娘顿觉家中那一树梨花片片飘落,只剩下干煸的枯枝两人一个是情场浪子,一个是墙边红杏就象鱼儿遇到了水,很快成就一段鱼水之欢。
李逸的鱼龙狂舞让七姨娘如游太虚,仙音妙乐绕梁三日,再难将息,于是频频寻找机会出来与李逸私会。
两人的频繁会面再一次印证了那句话:多行夜路必遇鬼
七姨娘飘忽的行踪让曾员外起了疑心,就在昨天,两人又在湖船中寻欢,一场酣畅淋漓的深度交往刚结束,曾员外带着家扑杀来,李逸远远望见曾员外那树梨花出现在荷花丛外,怎么办上天无路,只好偷偷入水求生;
问题是他在七姨娘床上是鱼,入湖后却不是真的鱼,那两下子狗趴式对于西湖的水域面积来说,有点寒碜
还没游到一半,手麻脚软,咕噜几下便成了冉冉下沉的杰克
等远处发现的渔船把他救起时,已经不醒人事李公子在西湖上很有名,不但因为他是湖上常客,更因他家就住在湖边上,于是人家把他的尸首送回来了
杨逸正在想着事儿,他那位便宜的母亲杨絮儿端着一碗汤,轻轻推门走了进来,她上身一袭镶花襦衫,下身穿罩着一条八折裙,宫危髻上素色钗儿横插,皎好的面容留着几分岁月抹不去的风韵。
她一直轻步走到床榻边坐下,然后轻声唤道:“逸儿,你好点没有来先把这碗参汤给喝了,娘亲等下再让郎中来给你瞧瞧”
或许因为吸纳的李逸的记忆,杨逸对这个妇人没有多少排斥感,听着她那发呼内心的关怀,还有一种血脉相通的感觉,但是让他马上叫这妇人做母亲,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我没事了歇息两天就好不用再找郎中来了”
杨逸的口气有些生硬,但杨絮儿却丝毫不计较,将手上的参汤端到他面前,准备亲手喂他
“来我儿还是趁热把汤喝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看着她关怀备至,舔犊情深的样子,杨逸心中没来由的变得柔软起来,再也不忍心去拒绝她就着她的手两口把参汤喝完
“我儿慢些个瞧你这模样,呛着了怎么办”
杨絮儿一边抽出手帕帮他擦嘴唇,一边絮叨着,她只是别人一个可有可无的外室,一生的依靠全指望眼前的儿子,明知他往日在外有诸多荒唐事,却不忍心过于苛责。
昨儿个见他生死两不知,真个是肝摧肠断,只道他真个醒不过来,自己也就随他去了如今儿子等于失而复得,怎不教她呵护如心肝一样
“我真的没事了不用再浪费钱去请郎中”
杨絮儿习惯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追问一句:“我儿真的没事了吗”
“真的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谢天谢地”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说道:“我儿以后能不能好好在家读书,少出去招惹是非你知不知道昨个儿娘亲就快活不下去了,儿啊娘亲求你了,好好在家读书可好娘亲这一辈子就指望着我儿有一天能金榜题名娘亲就算死也甘心了”
杨逸听她说着说着,泪珠便扑扑直掉,对她的话只得一概应承下来,等她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杨逸才问道:“外间情形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