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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每位皇帝登基或亲政,都会开恩科,所谓的恩科其实就是皇帝为了示恩、收买人心,在原有三年一届的基础上,多开一次科举,赵煦自然也不例外。\\、.\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江南二月杏花天,绵绵的春雨迷迷蒙蒙,润物细无声,西湖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轻烟,仿佛披着轻纱的西子,美丽而神秘。
杨家门前的柳条也抽出了嫩黄色的新芽,芽尖上垂着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杨逸背着书箱,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出家门来。
“我儿等等,待娘亲再细细看一回,该带的东西都带齐没有”杨氏跟着他走到门边,一边帮他抹直衣衫,一边柔声说道。
“娘,您都查看过好几回了,您就放心吧倒是娘亲在家,一定要注意身体,若是有什么事,记得立即让李叔给孩儿稍个信”
杨逸太了解自己这个娘了,她是个没主意的人,留她一个人在杭州,杨逸还真有点不放心,将油纸伞移过去挡住飘落她肩上的雨丝,然后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发丝,他已经整整比杨氏高出一个头,确实是该孩子保护娘的时候了。
“我儿此次进京,一定要谨言慎行,莫要争强好胜、招惹是非,带去的银钱莫要乱花,但也不必省着,每日多吃些滋补之食,娘亲在家盼着我儿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菩萨保佑我儿今科能金榜题名”
杨氏眼中满是慈爱和不舍,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杨逸明白,接下来这段日子,她怕是再也睡不安稳了。
“娘亲放心吧此次孩儿是与章学士一同进京,路上不会有什么事的,至于金榜题名嘛娘亲想让孩儿考状元还是榜眼不管娘亲想要什么,孩儿一定把它拿下,以报娘亲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
母子俩在门前话别,眼看时辰不早,杨氏才催促他上路,她依在门边,一直看着杨逸消失在蒙蒙的细雨里,仍舍不得收回目光。
杨逸汇合了好友覃子桂,一同向运河码头赶去,覃子桂不象他刁然一身,身边带着一个书童和一个家仆,行李都是由仆人背着连伞都是那书童帮撑着。
杨逸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眼,说道:“子桂啊要不要把莲香院的头牌也给你叫上,这二月春寒料峭,晚上也好有个人暖被子。”
覃子桂有些讪讪地答道:“杨兄,并非小弟矫情,家母不放心小弟一个人出门,非让小弟带两个随从,家母可不象令堂一样好说话,小弟不带不行啊”
“那好,为了证明你真的不是矫情,愚兄这书箱就由你背着吧”
“这”
不管他这不这,杨逸的书箱很快就到了他肩上,杨氏装的东西可不少,那书箱沉甸甸的,原本空着两手走路轻飘飘的覃子桂,立即变成了五指山下的孙大圣,怎一个惨字了得
“哎哟杨兄,你这书箱咋就这么沉呢都装了些什么”
“母爱重千钧,子桂啊你可悠着点,家母把她万般慈爱都装在了愚兄的书箱里,你可别碰着磕着了那就是对长辈最大的不敬啊”
“千钧我怕万钧都不止哎哟”
章惇坐在船中品茶,远远看见杨逸又在欺负弱小,不由得想起洞霄宫里经常被他捉弄的明月明智,莞尔笑了起来。
赵煦招章惇回京的圣旨终于下来了,而且回京后将会出任尚书左仆射首相兼门下侍郎,利剑终于要出鞘了
这道圣旨在大宋官场引起的震荡,不下于一场八级地震,虽然人人都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当它成为事实时,仍不禁让元祐党人惨然变色
章惇回京,杭州官员没一个来相送,或许并非不想来,而是不敢来章惇被打压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积蓄了多少仇怨,谁都担心自己第一个被章惇拿来开光
章惇乐得清静,刚好杨逸也要进京参加恩科考试,于是便邀他同行他与杨逸交往半年,言谈投机,在朝政得失上,杨逸常常有惊人之语,言辞锋锐,直指核心,很能发人深省。
在章惇看来,杨逸就是一块难得一见的璞玉,只要稍加雕琢就能光彩夺目,而且性格刚直,与他十分相似,是以引为忘年之交。
“章学士,晚生有礼了,这是晚生的同窗覃子桂,人虽然被父母宠得有点娇气,不过品德操守晚生自叹不如真君子也晚生在杭州就子桂这么个好友了,还望章学士莫怪晚生唐突”
杨逸上得船来,先给章惇施了一礼,这才接过覃子桂身上的书箱,覃子桂顾不得喘大气儿,他可不敢象杨逸这般随意,十分恭敬的给章惇施礼道:“晚生覃子桂见过章学士,今日晚生来得冒昧,还望章学士多多恕罪”
章惇点点头说道:“老夫一向不拘这些俗礼,免礼吧能得杨逸小友如此推崇,想来不会差老夫在此先预祝二位此翻进京同登金榜,夺得魁首”
“谢章学士晚生二人若得寸进,皆拜章学士教诲之功”
“哈哈哈我那小友怕是不会这么认为”
欸乃一声船只轻轻离开杭州运河码头,驶入迷蒙的细雨中,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船尾的荡开的那串清波;
或许大宋的一段历史,就将从这这串清波中悄然开始,它将会带给大宋一段温和如水的澹澹风情或是,象那只蝴蝶翅膀扇出的一缕气流,在不断的放大中,最终带给大宋一场滔天巨浪
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船只驶出杭州后,沿着运河一路北行,轻得象烟的细雨中,两岸杏花点点,草长莺飞,眼前的江南,美得就象一幅朦胧的水墨画,有着无限婉约的风情,杨逸三人在船上煮茶畅谈
章惇回京就是首相了,而且还兼着门下侍郎的职位,门下省主要职能是对皇帝、首相拟定的政令进行复审,认为不合理的可以封驳,现在章惇连门下省的复审权也拿在了手中,可以说,几乎没有人可以制约他了,赵煦给他的信任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但常言道,无欲则刚,杨逸觉得自己没什么要求章老头的,现在连科举都还没通过呢,想攀附都够不上,所以他对章老头的态度依然没什么改变,一如既往的嬉笑怒骂,把一边的覃子桂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都什么人啊竟敢跟首相平起平坐
船行差不多到湖州时,岸上突然有人唤道:“船上可是章相公区区乃是沙县陈瓘,章相公可否暂停贵趾,区区有数语想与章相公道来”
章惇与杨逸对望一眼,便吩咐船只靠岸。
陈瓘是江南名士,杨逸久闻大名,此人乃是元丰二年探花,出仕后主动放弃好的州县,要求到那些艰苦的州县去做官,大宋沿袭唐代的职分田制度,按内、外官和职衔大小不同,授予职官80亩到12顷不等的职分田,这些职分田收来的租子充作官员俸禄的一部分。
陈瓘上任后,认为自己的职分田收入太多了,便只取其中一部分作为生活费用,其余的充公,这还是其次,后来他认为官场太污浊了,于是干脆辞官不干,回家安心治学
总的来说,他本人的品德是很值得人尊敬的,名声在江南极为响亮,对这样的名士章惇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船只靠岸后,章惇出舱将陈瓘迎了进来,陈瓘只有三十七岁,整个人看上去颇有正气,一身朴素的衣袍桨洗得很洁净,样子很是儒雅,他进来后,杨逸与覃子桂也上前通名见礼,双方这才重新落坐。
陈瓘也不客气,坐下后便开言道:“章相公此翻回京,全天下人都在看着,都想知道章相公回京后,打算如何处理眼下的政局,这也是区区今日在此守候章相公的本意。”
杨逸在旁边一听这话,立即明白了陈瓘的来意,看来人家是想来指点一下章惇,回京后怎么做好一个首相啊
章惇做人,事无不可对人言,他也没打算隐藏自己的想法,于是淡淡地答道:“司马光不务织述先烈,不问政令好坏,凭借个人好恶,将新法尽数废除,将先帝一生心血毁于一旦,误国误民本官回京,自然是要加以拨乱反正,以正朝纲,以慰先帝。”
陈瓘端坐不动,听了章惇的话,立即毫不退让的争辩道:“章相公此言差矣不了解别人的心迹,就对别人的行为加以怀疑,这实在欠妥,没有罪证,就指责他人误国误民,盲目处治才是最大的误国,当今之急是消除朋党,公平持正,才可以救弊治国。”
章惇一听这话,脸上古井不波,不发一语。
陈瓘这话等于是承认了司马光做错了,但是,司马光是好心办坏事。
一旁的杨逸仍是渐感不屑,什么叫不了解别人的心迹,就不能对别人的行为加以指责你司马光出发点再好,哪怕你一心想着拯救世界,但你做下了错事,难道就因为你的出发点好,就不应当承担相应的责任了吗
换句话也就是说,虽然我杀了你,但我心里并不想杀你,所以,我无罪
这他娘的算什么道理
再说他后面说当务之急是消除朋党,那又要问一下了,这朋党之争是谁造成的难道不是司马光之流吗
王安石施政时,从不因政见不合就严厉打击对方,严格来说,王安石的新党根本算不得朋党,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结合在一起,他们是以施行新法为目的,并不是以打击政敌为目的。
到了司马光上台,才正真形成了朋党,他们是以打击政敌为主旨,政令反而成了分辨政敌的手段
打击完支持新法的人后,这些君子自己又分为几党,玩起了狗咬狗一嘴毛的游戏,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这种情况下,不将这些人尽数踢出朝堂,又怎么消除朋党,到现在还让章惇先去问问司马光的本心,这也太他娘的.无语了
章惇只是阴沉着脸,没有说话,陈瓘眼看这般无法说动章惇,便拿起两个茶杯,分别摆在小几左右两边。
然后正色地说道:“章相公,天下形势就象一条船,左边是新党,右边是旧党,船行水上,如果偏重一边,则船体必然倾斜,若是章相公回朝将旧党尽数清算,那就等于是将右边的杯子搬到了左边,那么请问章相公,到时朝廷这条船还能开得动吗”
章惇再次沉默了,听起来陈瓘这话确实很有道理,若是将右边的杯子搬到左边,这船别说开得动,不倾覆已经是万幸了。
陈瓘见章惇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一心想帮旧党,他坚持自己的看法,只有两边持平,这样朝廷才能正常运转,偏重任何一方都会出问题。
章惇沉默了一会,突然转头对杨逸说道:“小友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想说只想做”
“那就请小友做”
杨逸本来坐在旁边不言不动,这时嚯然抽出一把匕首
锵
一声铮鸣,杨逸以无比凌厉之势,将右边那个代表旧党的茶杯斩碎,动作快得让人目不暇接,真个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除了章惇,船中各人都被杨逸吓得惊疑不定
在陈瓘惶然的目光中,杨逸再次伸出匕首,将左边那个代表新党的茶杯,轻轻的、柔柔的、缓缓的拨到小几中间
陈瓘面色顿时变得煞白
章惇却淡淡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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