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海水泽,
吐蕃人果多,穿着崭新的密缀锁子甲,拿着长尖枪,手中却在发抖,哪怕是沉重而厚实的铠甲,也禁不住夏日高阳之下一阵又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脚底冒上来,在他视野的远方,是唐虏整齐划一的军阵,无数雪亮的铠甲和刀枪像是圣山顶万古恒久积雪一样,淹没了整个山口前的平地。www、、
他们正在不紧不慢的轮流作着战斗前准备,一个个奇形异状的东西被装配起来,一些人在山上采石,随着低沉的声响,崩落下大片的碎石,甚至有一些就这么在阵前开火,将在宰杀好的大片牛羊肉,架在火上炙烤。
远远的香气传来,过多的肚子里,却觉得饿有些翻腾起来,才吃没多久的酥油和青稞炒米,仿佛已经不见了踪影。
虽然吐蕃勇士还成尚勇力而轻生死,打起战来死战不退,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但是随着大量反复用经验的战士和贵族军官们都是先在低地上,吐蕃军的成分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作为内大相的达扎路恭,也比不了历史上那位大名鼎鼎把持国政架空赞普的名将伦陵钦,可以支配举国之力,动则数十万大军,他手上只有招亡納流凑出来的六万人马,还有若干并可靠的蕃军。
他们的对手也不是轻骑急进的薛仁贵,而是用车营和马队武装到牙齿,依托城垒堡寨一路攻略过来的唐军重装军团。所以他不得不珍惜每一份力量且战且走,并不择手段的强征搜罗一切可以用到的人力物力。
作为吐蕃士兵的果多,之前只是一个牧奴,最大的战绩就是射伤过一头瘸腿的老狼,虽然他拥有一个战士的武装,他能够站在这里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只要撑过这一战,他和那些充满憧憬的同类一样,就可以获得上等勇士大铁牌的告身,做一个不用缴纳赋税和承当徭役,享受庸户供养的“桂”了。
他所在的地方,乃是大敌当前的吐蕃人发东全民百姓,在乌海城外加急筑起来的几十座大小堡寨之,成为犄角和缓冲。吐蕃人不但善冶兵器也能筑城,说是堡寨,其实就是水泽的大小实地上,插木木堆土成一个简陋之极的木栅围子。
栅墙只是略高于苇荡,断面的木茬,还是新鲜劈下来的白色,只留下一个狭窄出口,四面都是不知深浅的水泽,唐人要想通过就需要一个个进攻,拔除这些妨碍。一旦进攻开始他们这些守卫着就根本没有撤退的机会,只能死战到最后一刻。
随着一个喷着火焰的巨大球体在天空升起,吐蕃人的城寨中也开始骚乱,唐拉雅秀天神啊,这是什么样妖邪的力量啊,让这个巨大的怪物不用任何支撑就圣上天空,天空不是神明赐予鹰隼的领域么,
如果不是带队的王军士兵,手执刀剑堵住唯一的出口,这些城寨中的吐蕃人,恐怕要惊慌失措的跑掉不少,毕竟对于大多数一辈子只和自己的领主老爷打过交道的人来说,这只入侵者太多不可思议地方了。
这时唐人的车弩也开始发威,不时有倒霉被叉成串串钉在墙上,却一时还没法死去哀嚎,另一些被唐人射生队的铁臂弓精准射到,惨叫着栽落在苇荡中,
大片发青的芦苇被砍到,然后成捆成捆铺在水泽之上,密集的苇荡象海浪卷过一样,很快在吐蕃人的短弓和投枪射程之外,清理出一大片外围场地,空气中到处是芦杆折断流出来新鲜的枝叶的气息。
水泽之外,唐军军前大帐中,主将卫伯玉也略微周折眉头,听取部下的禀奏。
“我们攻城的物资准备还不够,箭矢,木料,器械什么都缺硬要打就是拿将士的性命去填”
“那些敢死营和番部已经为我们开除足够的道路,但他们的士气和体力已经驱使到了极限再驱使下去,就要哗变了”
“这种水泽地形,战马根本驰策不起来大一些的器械也送不上去,那几个面上能够投入兵力是有限的”
“光一鼓作气突进去还不够,还得有持久的压制和输送,不然一不小心就成了河吐蕃人拼人命的消耗了”
“我们的畜力从低地一路过来,到了这里,已经有大半出现水土不服的征兆就地重新征集需要时间”
“特别是我们的战马,因为前期的追击,损耗的特别厉害许多战马因为长途驱驰的掉膘,只能骑乘代步,而难以用作冲锋陷阵了”
这时粮料参军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枢府大人那里新送来十万只标准箭矢还是六十七万斤肉脯”
“这么多肉脯”
“据说是因为刚攻取了大青城,就地取材加紧赶制的”
大青城,因为比邻大青湖而得名,湖畔,板结的盐层和青色盐摊绵延千里,在阳光下像环形的玉带一样熠熠闪光,
一个临时被组装起来的水轮车组,正在水量最大的一处河口翻腾,平缓奔流冰山的融水,在这里被人为的临时堤坝拦截了大半,只剩下一个激流喘急的缺口来带动水轮.
水轮下的露天工房中人气蒸腾,宰杀牲畜的血腥味和烹煮骨肉,淋洗皮毛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扬撒在空气中。
我漫步在盐滩上,脚下尽是沙沙作响的碎粒声。
这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茶卡盐湖,青海最大的盐产地,青海虽然咸水湖泊众多,但是绝大多数难以取食的苦水碱水,只有极少数盐湖出产可以食用的盐,
其中大青湖就占了产量近七成,而且品质最好,晶大粒纯,盐味醇香,几乎无需任何加工,直取即食,而且伴生出产石盐、石膏、芒硝、矾石等,最早开采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汉代。汉书.地理志记载:“金城郡临羌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室、仙海、盐池。”
这里也成为吐蕃经略青海的重要财赋来源和商市之一。不但供应国内,还通过通海道或是羌中道的商队,大宗出口到泥婆罗诸蕃,乃至天竺、西域各地。
因此大青城既是吐蕃人国内八大市之一,也是扼守海东重镇,因此吐蕃王庭没有在当地为人城主或是,派了一个王室的总管和大弗卢主管财赋和贸易的岸本,连同两只小千户驻守此地,大青城修的远比其他大多数城寨高大,连城基和墙面都是用盐块和盐谁浇筑的,
控制了盐和铁,也就等于控制了这些青海部的经济命脉,人不可不吃盐,没有了铁器,再加上对外贸易的封锁。不要说作战,就是生产生活都得退化回石器时代。
少年雍王紧随在我身后,继续某种请教为名的敏感话题,因为新近送来的邸报,朝中呼吁撤军的声音日渐高涨,连梁宰和颜真卿等重臣,都似乎开始转变态度。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少年雍王,按照惯例他现在已经是挂名的青唐都护,我是副都护。
“为什么都要针对我,很简单,一个立场问题”
我从一辆大车的盐堆抓了几簇,远处的工程军们,正在小船上,用镐等工具凿开盐壳,然后用绳子将剥离的大块盐块,拖到岸上来装车。
这些青盐将成为支付给那些青海部和随军商贩的报酬,也是日后青海驻军的军费,一条通往鄯州的道路也从这里开始修建。
“这次大战之后,又有一大批人要因功受赏,获得迁调和提拔,身居要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为一个偌大的国家,官位就那么多但是每天都有无数人削尖脑袋向往里面应钻”
“而且有了官身,还想拼命往上爬,但是越往上,可以争夺的职位就越少”
“但作为百姓可以供养和承当的俸禄,也有限度的达到一定限度,国家不堪重负就要出乱子”
“我厚必然彼薄,这是政治资源分配的根本矛盾”
“所以他们不会在乎将士的功名,是如何浴血奋战而来的,他们只会在乎,自己寒窗苦读了十数载,熬资历熬了多少年,却被你这群丘八分薄了门荫”
“到了我这个位子,固然可以不在乎,但是我手下的将士却不可以不在乎他们的身家和将来,都指望朝廷维系一个赏罚分明的相对公正”
“你老爹作为天子权衡天下,既要不让将士寒心,又要考虑广大臣子的意愿,不至于武人因功骄横专大,所以也很为难才是”
“所以开疆拓土,也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更多的土地和产出的进项,可以供养更多的军队,可以产生更多的职位来蓄养人才,可以更多的田土来生养孳息百姓黎庶,为国家缴纳赋税服事徭役,”
“为什么有那么多穷兵黩武,丧身失国的例子,因为他们只是单纯的追逐胜利而已,或者说打胜战后,却没有能拿到足够的战争红利,而让战争本身的动机和初衷变得得不偿失而已”
“朝廷用度不足,就想法子通过战争从外族抢来用外族的血泪,给我抄百姓创造活路,来铺就我朝兴盛的大计”
“说到底,能够抢夺和挤压外族的生存空间,为我朝子民拓展出更多发展的余地这个王朝当大兴方艾”
当然,有些东西是不能像表面上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说道战争本身,还有一个利益推动的问题。
作为宿卫宫禁的北军,北衙八军除了兵部支给的俸禄薪饷,因为是拱卫天子的近卫军,所以还从宫内省拿一份内用,天子出行还有仪仗拱卫的差遣钱,冬寒夏暑是加倍的绢米薪碳配用,年节例假都有来自皇帝的加恩和赐食,平时也有上方不定期的赏赐,军官和正常外官一样有职田和公廨田的收益,可以说中外军中优渥第一。
而作为龙武军出身的将士收入来源就更多了,内部有名目繁多的职级、军种、专长的补贴、日常执事有相应的勤务津贴,战地有战地倍给的特饷,还有战利品和俘虏折价的分成。虽然同为北军,龙武系的待遇和收入远要比别人多出一大块,就算退役还有军屯庄来安置,享受合作社和互济会的补助,因此只要能活下来,做个衣食无忧的小富之家是不用发愁。
除了这几个方面,士官和军官还有按照级别可以在,军队关系产业和下线的收益中获利,享受内部低廉的日常物资供应价,配偶可以在军属的产业中做事多拿一份钱,只要象征性的付出,就可以年幼的子女托付给军属保育院,并享受内部的初级教育,就算亲眷家人想经营创业,也有相应的优惠小额贷款。
这部分支出,一部分来自众多直属府兵名下的军屯庄、工场,矿殖,一部分来自剑南会馆、山南会馆、荆南会馆、岭南会馆名下,与军队体系挂钩的诸多关系密切商业组织和行会的分成和定献。通过飞钱票号的运作,以直接发到将士个人手中。
此外,我家名下的领地和产业,还会通过一些内部项目,以实物的形式进行补贴一部分,可以说这支军队是有朝廷、,还有我个人三方一起供养的,因此才保持多个方向局部作战的强大支撑能力。
试图进入这个利益集团或是托庇其中的人也越来越多,收入多支出也大,本能的也促动这各地轮边的驻军,不断的从战争冲突中寻找更多的商机和进项来源,有时候敌人就是他们最好的财富。这已经演变成一种资本和军队结合的隐性扩张。
在这支金钱和刀剑结合的庞大怪物面前,就算身为创始者的我,也没有办法让它停下脚步,只能通过不断的完善和周密,亲手创立的制度来勒令、约束,控制和引导它前进的方向。
这次进军青海也有类似的因素,河西道关内的一连串大小战不断,几次大会战,差点就把龙武军多年积攒起来的家底贴光,人力物力都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水平,大量工厂矿山和项目停工的长期间接损失还不计在内,一些账目上的赤字已经退到大后年去了。
好容易熬过这个坎,只有变本加厉的吧损失拿回来了。
“青海境内查获的那些行商,已经送过来了”
李益走上前来,低声道
我哦的一声,对少年雍王道
“这些人还真够要钱不要命,”
我真不知道说他们是愚蠢还是勇敢,吐蕃与唐都开战这么久了居然还敢滞留在青海,被当做通敌资敌抓来也不能说是无辜的。
现在吐蕃对外贸易的四大山门,有两个已经落入我的手中,另外四个小山口也有一个为游击军所夺取,因为行军速度够快,除了上层的头领外,当地那些吐蕃百姓和商人大都没有及时得到消息逃离,因此抄获财货人口牲畜还是颇为可观的。
于是这么一大票俘虏的处置问题,丢到我的面前,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他们
湟中,青马川,大批迁徙而来的安乐州慕容部的部众,已经曾经名为湟源军的城寨中,城外青马河水两岸落荒的土地,也被从新开垦出来,星星点点的,连靠进山边的砂土,也被用长鬃大牛一遍遍的犁过,掀开夹杂着砾石大块硬邦邦的表层,路出里头深色的沙壤,
大车拉的牛粪和马尿被倾倒在水槽里,然后被稀释成肥水用漏壶浇洒一道,最后种下却不是惯常的黑麦或是雀麦,豆子或是糜子,赫然是一些圆滚滚的团块和带惠的棒子,这些低地带来做种的土豆和玉米。这也是特殊关系,才从军中争取来的新作物,
扦插出一个个碗口坑然后,再按照低地军屯庄来农官们的吩咐,将切块泡水出芽的土豆埋进去,翻覆浇水一道就了事。
更多慕容氏的部众,脸色却是混杂和好奇和期盼之类的表情,大声的议论纷纷。
“这就是号称有土就能活的土豆”
“不用多少水也能长的玉米”
湟源寨上,几个骑在马上的也在远眺象被划出道道伤痕的大地,和散布在低矮山丘上的牛羊群落。
“根据战时军管令,河西藩部每十帐出一帐,所部配给牲畜行帐等生计所需物料,随慕容氏戍青海,都护大人能做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在奢求更多了。”
横山军使慕容武道,他不再是军中的一身披挂,而是像一个牧人一样穿着裘衣,很难想象这就是长安担任宿卫时,意气风发的摸样。
“田土、牛羊、种子、奴户,把慕容家这些年在外经营的一点底子都拿出来还贷好几笔大款子”
他身边一个带着毛边笠帽女人的声音,赫然是小慕容。
“你倒是破釜沉舟的很回到青海就这么要紧么。”
“十九娘,我已经上表朝廷,请去青海国主号”
青壮子弟多数从军在外,因此安乐州失陷,慕容氏的老一辈人几乎都丧于吐蕃刀口,这些重新回到青海的慕容氏子弟,都是出奇的年轻。因此这位前安乐州长史慕容顺德之子,也显得老成或者疲态了许多。
“今后就只有河源郡王家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你就不怕列祖列宗历代那些老前辈们气的爬出来和你算账”
小慕容眯着眼睛,嘴角轻轻挑起一线。
“你觉得慕容家,现在还有曾受青海国主这个名号的实力么或是觉得朝廷会坐视自己的边蕃,重新出现一个与吐蕃相持不下的吐谷浑故国”
慕容武牵动脸皮摊手笑了笑
“不是自己本事和实力拿到的东西,吐谷浑的荣光,复国大计什么的,终究是前人的夙愿和后人的一腔情愿的迷梦”
“我的打算,还不止这些”
慕容武面不改色道
“今后慕容氏将分作上下两家大唐亲藩的河源郡王慕容氏和开府的家臣慕容氏”
“这慕容下家和西北路的营生,就多多仰仗你了”
也算是本家的陪嫁吧,慕容武在心中暗念道。
虽然这位堂妹自小对本家一直有怨念,但是血脉传下来的羁縻,还是让她义无反顾的来了,并付出相当的代价。
“你到好,嘴皮一张,就把慕容家多年经营马帮、商队,抵店、肆铺的家当,甩出去了”
小慕容似乎并不怎么领情。
“难不成你真想这里重兴家业”
“你觉得如今的慕容家,现在还有能力守住这些么”
慕容武也不生气
“少不得得借助都护大人的虎皮了”
“滚开,贱种”
机械的挥舞着马刀和皮鞭,再次将用堵在山道上的流人和乱民驱散后,一干护卫将士都已经麻木不仁,只剩下战士本能保持的警惕。
除了开头的几天,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和功夫去追击这些不开眼的乱民,却也不敢丝毫松懈,落单的后果,就是有十几名善战的卫士,连人带马彻底失踪在道路旁边的山林中。
小队拄着这小黑旗子的前哨探马,从山口外折转的露出身影,发出安全的信号,大队人马这才簇拥上前去。
“尊尚,度过了大速水,前面就是江川热达孜了”
探马的骑士,沙哑着声音回答道。
“江川热达孜”
听到这个回报,风尘仆仆满是辛劳颜色的众人,不由自主的稍稍松了口气。孜,其初为宫殿或城堡之意,这与古时吐蕃的建筑一般建在山头有关。既有视野开阔的防御效果,方便管领广大的地域,也建立起高高在上不可动摇的象征。
江川热达孜也就是王室城堡为核心的直辖领地,想这样的“孜”,在吐蕃尚有数十处,既有为历代大王巡游、逐猎、会盟所需的行宫、庄园,同事也管理和庇翼着广大肥沃的田庄、牧围、山林和为数众多的庶人,同样亦是王室囤积士兵,粮草、兵器的重镇要塞,以应付地方出现的突发状况,毕竟吐蕃的历史,就是充斥着历代赞普和大臣们的权力斗争,充满叛乱和阴谋记录的历史。
到了这里也意味着进入王室的领地,也意味着可以进行较好的修养和补给,不用再在湿冷的帐篷里枕戈待旦,这一路马不停蹄的风餐露宿,哪怕是号称为王前驱的登比隆布,或是赞普铁壁的红牌近卫,也不免露出疲态。
“附近是强域蕃主卓连氏的土地如果能顺利联系上的话,将会是一大助力啊”
吐蕃内副相斯官则,对着队伍中最尊贵也是最年轻的一个人开口道
本地的蕃主,卓连氏是上传七代的王臣家族,因为参与出兵平定弑杀老王的两大重臣的叛乱,才得到强域之类比邻王家的领地,更一跃成为强域众多就土封臣之首的蕃主。哪怕在马向权势最熏天的时期,也坚守着自己的本分和原则,可称得上抵角之臣了。
吐蕃虽然号称数千里大国,但是其实大部分国土都是气候环境恶劣的不毛之地或是无人区,吐蕃主要财赋人口的精华,也主要集中在高原西南部以罗些川为中心的广大地域,按照前后左右分为五翼,又称伍茹,卫茹因处于整个吐蕃疆域之中央,故称卫中。
五大茹按照方位,即卫茹中翼、夭茹左翼、叶茹右翼、茹拉分支茹和苏毗茹孙波茹。苏毗茹,是以苏毗部落为基础整编的军队单位。也是前翼和屏障。茹是吐蕃军队编制最大的单位。
介于五茹和六十一东岱之间,又有十八域藩臣,每域由若干大小封臣构成,众首领拥有各自辖区内的权力。茹、区、东岱,其规模大抵近似与唐的道、州府、县。五茹六十一东岱与其说是行政编制,不如说是军事色彩浓重的战备屯守编制,十八域的王臣、藩属,才是吐蕃治理百姓真正意义上的统治结构。
这十八个地方势力虽然也属于五大茹的范围。但其是赞普和众臣等诸君分割一方的十八个行政单位。众首领拥有各自辖区内大小不等的权力,故称域界。因此它实际上是吐蕃时期的一级行政区域,它低于五大茹而高于众多“东岱”。
其中卫茹的乃钦、雪钦两个大“域”,是直属于赞普和众大臣的直辖区,仅因他们的王宫和城堡等在那里,所以也就称为势力范围,其后的十六个行政区属于各地方使臣的势力范围。在十八个势力范围中,除前两个外的其余十六个行政区划,相当于唐王朝的州级行政区划。
每一域,都是众多大小封臣领地构成的,多者数十家,少者十数家,按照吐蕃法度,所有的土地都属于赞普所有,这些宗贵封臣不过是世袭的管理者。按照土地的大小、人口的多寡,出产的多少,承当贡赋和兵役,并在需要的时候响应赞普的号召,亲自带兵为国家作战。
相对一路兵荒马乱,王室的领地内宁静的多,到处是参天的巨木和如翠的山峦,江川热达孜行宫是一座修筑在两条河谷之间山丘上的长条城堡,城上插的是代表王权的黑幡和铁枪,然众人多少有些安慰。
但是城堡山下庄院的大门洞开,满地的垃圾和秽物,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建筑,连田地之间奴隶娃子的棚窝,也不见一个人影。
像老鼠一样的轻微的声音,冲进这些荒废不久建筑里抓出几个人来,都是蓬头垢面的奴隶娃子。
山下的动静,也惊动了山腰上的城堡,有人探头探脑,稀稀拉拉的射来几只箭后,由登比笼布的骑士上前喊话喊了半天,又将镶满玛瑙的大金章告身,绑在箭上射进去后,终于放下了大门的搭板,十几名谨慎和警惕的士兵,簇拥着一个老人迎上前来。
“臣奴见过尊尚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王家的军队,动用武器”
同行中的理事大相伦力徐,出面呵斥到
“回贵人的话”
老人战战兢兢的道。
“北边的孙波茹反了”
“八牦牛部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抢光了地面上所有的东西,牛羊,财帛,粮食、铁具,连刚抽芽的青苗也没有放过”
“那蔡邦家呢”
“已经没有蔡邦家了首城达巴蔡,已经是一片废墟”
“那些追随牦牛部的暴民,还冲进上种贵人们的庄地里,吧剩下的男人和女人都带走只剩下嗷嗷待哺的老人和孩童。”
“到处居心叵测的谣言和诅咒,他们甚至说,赞普和大弗卢的贵人们都死在了低地吐蕃的百姓已经没有主人了”
老人目光浑浊的囔声道
“那本地的种巴结总管呢”
理事大相伦力徐不死心的又追问道,这些王室总管,同时也是王室直属军队的统领。
“还有城中的军队都到哪里去了”
“本茹的噶西嘉尼和那些刺面人庸奴也起来作乱仲巴大人带兵去征剿,还没有音讯回来”
“当地的二十六家藩臣呢”
“十天前卓连藩主和大部分留守的贵人,都赶去罗些川参加会盟”
“会什么盟”
“麻羊来的彭波王,已经罗些川立帐,邀约各地域王臣、城主、守将,前往共商国事”
“彭波王,”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的心里再次蒙上一层阴霭。彭波是一个小王,在十四只小王中,算是距离王室比较近的宗亲。
这一路尽是坏消息,
“立刻准备出发,肉干酥油糌粑能带多少”
随着一声令下,这些护卫和士兵再次计费狗跳的忙碌起来
唐如木桑,站在一群衣裳褴褛的人中,还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都拿着武器,或是削尖的木杆,或是前粗后窄的猎刀,还有几个人拿着士兵用的厚背战剑,但只有唐如木桑身上,有一席锁子甲,他也是这群人的头领。
他能走到这一步,简直是老天在做弄人,莫名其妙的被裹挟进少王复辟的军队,然后轻易的被镇压,虽然因为工匠的收益,逃过了石滩上被集体斩首的命运,但却被刺上努力的印记,成为王室的的下奴。
本以为一辈子就要沉沦在偏远的不毛之地,谁知道事情又出现了新的转机,先是马向下达举国的征召令,连这些原本要被流放的,被暂时被留在当地为前方输送劳役,然后传来吐蕃在低地战事不利的消息,更多的军队和百姓被集结起来,派遣到前方。他们也被从叶如转移到更加富庶更靠近前方的茹拉充事劳役。
直到前方零零碎碎的将领和士兵逃回来,关于吐蕃军队在唐国的土地上大败亏输损兵折将的消息,再也无法掩盖,孙波茹的苏毗人乘机作乱,被隔断了前方的消息和交通后,
吐蕃靠近吐蕃通知核心的茹拉和叶茹境内也发生了国人暴动,因为饥荒和过度劳役民力的后遗症,推波助澜的让混乱从吐蕃统治的核心开始爆发。
大批饥肠辘辘的百姓,成群结队冲进那些贵人的田庄领地内,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事物,一些人群被留守的士兵,残酷的镇压并处死在道路旁,但是更多的人洗劫了那些因为主人出征在外,而变得空虚庄园,然后在相互争斗和抢夺中,从乱民变成有组织和武装的暴民,另外一些暂时填报肚子的,则聚居在道路上抢劫过往的行人和难民,客串起临时的盗匪来。
追随唐如木桑的这一千多人人,就是其中之一,与别人不同,他的团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吐蕃曾经的佛徒,
马向灭佛之后,那些摩柯衍那被杀,他们的弟子和信徒也受到株连,直接被贬为奴,分配各地监管劳役,当他攻破某个庄园后,这些人主动加入了他的队伍。
更让人庆幸的是,他在这里遇到了同伴,一个负有相同使命的前佛门弟子。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在暴的流民中拉起一支队伍,把吐蕃国内搅的越乱越好。
与那些奴隶和贫民的团伙不同,这些前佛徒中很多是部族出身的青壮,甚至有出身吐蕃王军的前士兵和部族小头目。这些人的存在,让他的团体越窑比别人精锐强悍的多,每次总能抢到最多的东西,打破防守严密的庄子,用佛们信仰做号召,通过战利品召集同伴的手段,这只抢掠的范围越来越大,规模也越来越壮大。
他甚至打出了自己护法军的旗号,声称因为马向为首的执政贵人,残忍的灭佛行为,触怒了天神,所以给吐蕃不断降下天灾的惩罚。因此奉神明的旨意,兴起虔诚者的军队,讨伐那些执迷不悟的苯教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