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山寨!
一群人正碰撞着酒坛,边喝边说着什么。
平阳王赵显昱安静的坐在一堆杂草上,安静的打着盹儿。只是外间里间都太吵,让他睡得并不安稳。
同房间里还有两个被绑的人,其中一人正朝他大喊大叫:“喂,你是聋子吗?”
说话的正是舒家二公子舒蔚,而旁边的舒羡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只觉得口干舌燥,一天没喝水了,渴死了。
舒羡张了张嘴,没力气的说道:“舒蔚,你就不能安静下?”
舒蔚冷睥了一眼他:“不能!我不说话我就以为我死了!”
舒羡哑口无言,只好让他继续聒噪。
舒蔚不管他,他现在还记恨他打了自己一巴掌。对于这个大哥,他再也不想叫他大哥了。
于是,他又朝着一旁安静到不行的人嚷着:“喂,你叫什么名字?”
平阳王赵显昱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眼神里流露着一丝冷漠。
舒蔚被他这个眼神吓到,又觉得自己这样挺没出息,气急败坏的说了句:“疯子!”
赵显昱也不想理会他,被抓几天来,他想好好睡一觉,总是被这个人吵的难以入睡,比外面的劫匪更令人憎恶。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进来一位提着食盒的女子。
她垂着一头偏黄头发,身材瘦弱,穿着的蓝色衣衫似乎太大,罩着她显得极不方便。
不过赵显昱倒觉得她面色清秀,不像是身处劫匪窝里的女子,倒像乡野间不经俗世的小姑娘。只不过她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忧伤,让人心疼。
她叫晚歌,几年前,家长发大水,她被路过的外乡人所救。后来遇到这群劫匪,恩人被杀,严旬留下了她又玷污了她。一直以来,她都是在这里生活,替他们煮饭洗衣,终日浑浑噩噩。
晚歌拿出食盒中的米饭和两碟小菜,对着赵显昱说道:“还是我喂你吃吧。”
赵显昱微笑回应,他的手,被劫匪所伤,还未好,拿不起饭碗。
一旁被绑的舒羡和舒蔚早已熟悉这场景,心里却愤愤不平。同样是被绑,他不用被绑着,还有人伺候吃饭。
其实,只要他们像他一样,不想着逃,双手双腿受伤又没法逃,自然也不用被绑着。
晚歌夹了菜,慢慢递到他嘴边,赵显昱张口一吃,津津有味。
舒蔚见他那样,忍不住说:“喂,死丫头,你先解开我的手,我饿死了。”
他当然饿,每顿都吃不饱。
晚歌转头看着他:“饿就不要说话,省点力气。”
舒蔚被她堵了回来,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暗咒:早晚端了你们这群劫匪窝子。
晚歌一勺一勺喂着赵显昱,直到他把整碗饭吃完,替他擦了擦嘴。
赵显昱道了句:“谢谢姑娘了。”
晚歌苦笑,又转过身解开了舒羡的手。
舒羡一被解开,立马端着碗吃了起来,大口大口,完全不顾一旁看着眼馋又着急的舒蔚。
舒羡有点噎住,抬起头问:“有水吗?”
晚歌点点头,从怀间解下一个装水囊子,递给他。
舒羡咕噜咕噜的喝着,终于不渴了,又递还给她:“谢谢,你是这劫匪窝里最善良的人了。”
晚歌接过,又绑在了腰间。
一旁的舒蔚早忍不住,大喊道:“舒羡,你给我留点,别吃完了!水也给我留点!”
焦急!舒羡这一吃,只给他留了一碗米饭,又被他挖走一半。菜全部被吃完,水全部被喝完。舒蔚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舒羡,恨到想杀了他。
舒羡吃完,用袖子擦了擦嘴,摊开双手,示意晚歌重新绑住他。
舒蔚翻了个白眼,啐了一口涂抹。
晚歌又将舒蔚的手解开,舒蔚扬起手。“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落在晚歌的脸上。
“舒蔚,你做什么!”舒羡和赵显昱冲他大喊。
舒蔚哪里理会两人,破口道:“活该。”
晚歌捂着脸,诸年来的委屈,愤怒,全部发泄了出来,两汪清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舒蔚怔住,有些羞愧又觉得无所谓,又大大咧咧说:“不过就是一巴掌,你打回来。”
晚歌当然没有打回来,叫他赶紧吃,吃了又重新绑好他,匆匆离开。
舒羡死愣愣的看着他,大声说道:“爹总说我鲁莽,你却比我更鲁莽。她是劫匪头子的人,你打她,等下就有人来收拾你,别说我不给你收尸。就算她不是土匪头子的人,你朝一个弱女子下手,你是人吗?”
赵显昱见他分析的有道理,又补了一句:“她是哭着出去,你…命不久矣。”
舒蔚一听两人说的,突然后怕,刚刚他是气急饿急,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他着急求道:“大哥,大哥,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是故意的,大哥你救我。”
眼前,他也是有病乱投医,同是被绑的人,舒羡哪里又救得了他。
“我要能救你,我还能在这待着吗?现在,只求她出去什么也不说。”舒羡说道,言语里无奈十足。
舒蔚怔怔的颓废的靠在柴堆上,两眼无神,又有不甘。
时间,就像一把轻便小刀,一刀一刀的划着舒蔚的肉体,又摧残着他的精神。
舒蔚仿佛听到外面叫叫嚷嚷的声音,一个哆嗦:“大哥,大哥,他们来杀我了,你救我啊大哥!”
赵显昱“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叫了。外间的声音,混杂着刀剑相搏的厮杀声。
情况有变!
舒羡也觉察到不对,猛踹了舒蔚一脚,示意他闭嘴。
门此时被“嘭”的推开,正是晚歌。
她一边解开绳子,一边说:“官兵来了,我怕严旬等会过来要挟你们,你们趁乱赶紧跑。”
舒羡舒蔚从来没有这样觉得一个人伟大过,嘴里忙说着:“谢谢,谢谢。”
晚歌又说:“你们,带上他吧。”
她指了指地上那个受伤不能动的赵显昱。
舒羡和舒蔚有些犹豫,看他那样,带上别说逃了,没出山寨就被杀了都有可能。
不行!他们不能带上他!
“对不住了。”舒羡说罢立刻跑了出去,舒蔚见舒羡跑了,哪里肯带上他,赶紧跟了上去。
晚歌见他们二人跑了,愧疚的看着地上的赵显昱:“我不知道他们…”她不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
赵显昱摇摇头:“没什么,生死关头,这很正常。”
是啊,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她却能在此刻回来放了他们,却没有趁机逃。她不怕劫匪杀了她,也不怕官兵杀了她,这份勇气胆量,以及善良,多么弥足珍贵。
晚歌着急的跺着脚:“怎么办,他们会杀了你的。”
赵显昱告诉她:“生死有命,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并不怕。”
晚歌不知道他为何不急,为何不怕,只是觉得他并不该死在这,也不该死,太可惜。
“你,快逃吧。”赵显昱对着她说,他希望她可以逃出去,逃离这里,以后好好活着。
晚歌摇摇头:“我太扎眼,逃不出去。”
也是,整个山寨就她一个女子,确实扎眼。
“那坐下来,看命运如何安排,是劫匪胜,还是官兵胜。是我们命硬,还是劫匪命硬。”赵显昱微笑而道,此刻,他们唯有等了,等外面血雨腥风结束,自有分晓。
晚歌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看他身上的伤,不禁对眼前这个男人佩服。受伤多日,痛却不吭声。如果不是她偷偷拿了药来给他涂上,估计流血而死,他也不会吭一声吧。
赵显昱闭上眼睛,两耳不闻窗外事,屏息凝神。 亡国夫人舒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