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斑斓,行走驭风,是人间第一猛兽。
虎牙是刀,虎爪是锯,虎尾是棍。
全身上下,长满利器。
虎若有心杀人,人无逃生的可能。
黑无常有心杀虎,虎能逃吗?
黑云蔽日,暴雨洗刷。
铁链卷劈下,泥水满天。
方圆古树林,一招变做土。
落叶燃着鬼火,四散消落。
天降红血,随雨而就,将半壁残山染成凄残的颜色。
最后几声哀鸣响过,虎尸落地。
妖灵一散,立即引来天火。
无情的焚烧。
五色斑斓虎,仅剩一只白虎还在苟延残喘。
威猛早已不在,崩掉半口虎牙,半边身体被劈得焦糊。
仅剩一只能睁开的眼,不置信的盯着慢慢走来的黑衣少年。
他整个人还没有我的一颗獠牙大,只用了两招。
两招!
所有的屈辱化作愤恨,七窃开始慢慢流血。
走近巨虎,黑无常轻挥铁索。
铁链绕着巨虎的脖子,缠了一圈。
用力拉紧,嘴角扬起冷笑。
顿时鬼火缠绕,将一只残破的白色巨虎,烧化回人身的模样。
断山力王伏在泥水里,口鼻耳目皆在冒血。
鲜红的血,慢慢变黑。
轻提铁链,强行让他抬起头来。
与黑无常对视,断山力王强作冷笑:“我是正中妖祖。”
“你在欺凌弱女时,想过会有今日的下场吗?”
一派妖祖,气派不减,喷血狂笑:“我是白虎星的托世化身。”
“你在欺占人间时,想过会得到今日的教训吗?”
血喷出,气息短,倔强仍在:“我是断山力王。”
人将死,已开始回忆得意时的辉煌,占据正中时,他风光无两。
看着他半边悲残的脸,黑无常轻轻吸气,胸膛几番起伏。
终于,收回铁索,安安静静的缠回小臂上。
人离去,背影无限萧杀。
看着他渐渐走远,断山力王拼尽全力大吼:“黑无常,回来杀我!你回来杀我!”
任他吼叫,全当耳旁微风,不理会。
一只血瞳瞪成紫色,断山力王钢牙咬碎:“黑无常,你今日若不杀我,我来日必报此仇,我要你一寸一寸的死!”
落败者,唯有一张嘴是硬的。
黑无常已将身影再隐回洞府,连背影也不留给他了。
仰天狂妄,似笑似哭,断山力王痛声诅咒:“黑无常,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
颤颤微微的站起残破的躯体,他似乎已经痴癫,哭笑掺半的向山下走去。
孟女还在饮酒,俏面已经醉红,见黑无常整身而回,皱眉失笑:“手段还看得过去,就是动静太大了些,不够文雅。”
低眉沉声:“杀人事,总肮脏。”
话说完,人走向后堂,在临进内府之前,又对孟女冷声:“你的内丹泡在雨水里,自己去取吧。”
“何须我动手?”孟女卖弄起了神通。
将缠绕她的红雾火龙挥袖舞去,火龙再回来时,四只脚爪各擒着一颗明珠。
隔空摄物,小儿把戏!黑无常无心再理会,转入后堂。
霍或火与蛇王女儿紧紧依偎在一起,两张小脸儿已吓得苍白。
想是方才斗法时,地动山摇,吓到了她们。
一见黑无常迈步走进,霍或火的小脸瞬间红透,紧咬嘴唇,扭过头,不理他。
蛇王女儿立即起身,抬眉相顾,似在问他是否平安?
黑无常轻声对霍或火明言:“我未杀他。”
他没杀?
难道是我劝动了他?
冰做的心,也能被融化?
猛然抬头,盯着他瞧。
讲明后,再对蛇王女儿说:“此地事,已了结,即刻上路。”
未待两女回话,他转身就走。
蛇王女儿抚了抚胸口,收起余悸,轻声对霍或火说:“那,我们,现在走?”
愣了好一会儿,霍或火终于面色如常,现出平时顽皮的笑容:“他说的好轻巧,说走就走,难道那四坛果子酒要咱俩搬吗?”
“他们一路多辛苦,咱们也该……”
“你不用求情。”霍或火跳了起来,看向前堂,眨眼一笑:“他们是卖给咱们的,活该归咱们使唤。”
四小坛新酿的果子酒,被蛇王女儿用麻绳缠在一起,刚和霍或火搬到前堂,便看到白无常与孟婆对饮。
他眼底发青,好像一夜没睡,腰里挂着一把五彩剑,脸上疲惫,却神采飞扬,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对蛇王女儿翘眉一笑,霍或火得意:“你看,我就说咱们有福气,缺人干活儿时,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放下果子酒,跑近白无常,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下上路时,这四坛酒,归你搬。”
“凭什么?”放下酒杯,斜眼问她:“不是说你宁可自饮洗脚水,也不分一滴给我吗?没好处的事,鬼使向来不做。”
“哟,哟,哟,瞧你这副鬼心肠。”捏起他手背上的皮,俏笑着说:“你要不是句句话都埋着扣子,谁会和你置气?”
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白无常点了点头,最后一搏:“告诉我你的新名字,我就出力搬酒。”
终于将手背上的皮拧成圈,白了他一眼:“什么新名字旧名字的?是真名字!”
看着他故意做疼的模样,松开手指,扑哧一笑:“纱莎。丝纱的纱,草头的莎。”
揉了揉手背,白无常拱手:“小姐必是姓沙,黄沙的沙,对吗?”
“明知故问,卖弄!”
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便拉着蛇王女儿同往洞外走去。
走到洞口时,催促他:“别懒着不动了,快下山赶路吧。”
催完他,又对孟女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藏去眼底闪过的伤心。
孟女似乎不见,豪饮一杯酒。
目送两女离去后,白无常解下腰间的无常斩,在手中耍了耍,笑对孟女:“劳烦干娘替我央求一位师妹,跟山顶的小道姑打个招呼,就说白无常与她来日再见了。”
“这把剑呢?”孟女斜目,冷笑:“就算你骗来的花红了?”
饮光了杯中酒,起身提起果子酒坛,向洞口踱步,仰头得意大笑:“我早说过,哪有白出力的鬼使?”
夏日的雨,下了一夜,下了一晨,至今未停。
雨中无地休眠,采星一早又冒雨去向黑无常下战书去了。
留下摘月一个人在树下避雨。
孤单时,更觉得冷。
方才山腰处天火丛丛,整座山摇晃不止,难道是采星提前与黑无常动手了吗?
转念一想,一定不是的。
采星那么软弱,法术又不济,绝对没可能。
况且,有他护持,也一定不会让采星吃亏的。
他,当然就是地府里唯一的君子,天地间唯一的豪杰。
白君。
好雅趣的名字,好英雄的人儿。
怀羞暗思时,觉得蓦然变冷。
冷透了人心。
抬目四望,这才发现早已结冰。
绿草枯萎,树叶儿纷落成泥,四处冰冻。
雨丝渐缓,慢慢变成了雪。
飘雪纷飞,将四周染成白色。
七月雪!
天降异象,必有变数!
摘月心里一惊,自树下跃出,落在松柔的雪地里。
这才发现,雪已及膝。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而已。
先是地动山摇,紧接着天象大变,究竟是怎么了?
立在原地,顿时没了主意。
要不,我去寻他?
是的,在这么紧要的时刻,我应该去寻他,至少一同商量该怎么应对这种异象。
他,当然不是采星,还是白君。
拿定了主意,提起裙摆,御风而起。
正要寻路下山,却听到枝杈间传来阴冷的一个女声:“白鬼有话给你,来日再见。”
是谁?
提起真气防护,目光追向声音。
一个黑衣女子,面色苍白,墨发不束,悠然的坐在枯枝间。
枯枝已被冰封,她却毫不受风寒侵袭,惬意的好像坐在软榻上。
若不是她一身黑衣,真觉得她已与冰雪融为一体。
难道这阴寒术是她所出?
她究竟是敌是友?
不敢掉以轻心,摘月仰头轻问:“朋友即然来了,就请将话说清楚些。”
她扬眉观雪,不看摘月,嘴角冷笑:“我在赏雪,没空理你。”
好狂妄!
指尖凝出一支气箭,指向她坐的枝杈。
偏要射中枯树,摔你一个跟头。
黑影闪过,气箭消散。
好像是一支皮鞭破了气箭,抬头看她,好像从未动过。
化攻势于无形,她好大的架子!
如此轻狂,是敌不是友。
摘月争胜心起,御起了清风。
凌在半空中,舞袖弄风,卷向枯树。
枯树被风术推倒,她仍未动!
就这样坐在半空中,坐在飘雪中,不管有树没树,她虚空而坐。
摘月已经惊呆,方才两招,自恃灵巧,却不料在她的眼里,就像小儿出拳一样软弱。
七月弄雪,一身黑衣,化功无形,凌空虚坐,手缠黑鞭。
黑无常!
她是黑无常!
没想到黑无常竟然是个女人!
难怪师祖被她骂过没有出手教训,以师祖的辈分怎会跟一个女子动手?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要来找她寻仇?
所以,她才主动找上门来。
采星师兄呢?她把采星师兄怎么样了?
采星师兄去下战书,巧遇她在洞府。
一言不合,她杀了采星师兄。
天!采星师兄岂不是因为我而枉死?
地府黑无常,当真不知死,居然连荡魔仙都敢杀!
认定了这些胡思乱想,摘月还哪里顾得上她是不是黑无常的对手,提起真气,伸掌隔空就劈!
嘴中娇喝:“你还我师兄的命来!” 他是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