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地狱之花
第三日,我站在岩石洞口,看着洞里潭水沿着脉路缓缓流出。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不是白狼不愿带我离开鬼谷,而是鬼谷里没有出口的路,只有等到水位涨下,岩洞里露出可以出人的水位线,我才能离开。
我深受感动,其实这三日里,我没少担惊受怕,因为我总是觉得这白狼会趁我不注意,要咬死我。现在看来,是我太小人了。
于是我蹲下身,拥抱白狼几秒,随后站起身,饱含深情的说:“我会想你的,你想我吗?”
白狼幽绿眸子瞥了我一眼,随后冷漠转身,步子依旧踏的优雅高贵。
我看着白狼的背影,当是它没听见,于是高声道:“我会想你的,你想我吗?”
顿时鸦雀无声,山林一片寂静,白狼步伐一直朝前,隐入草丛深处。
“可是我会想你的。”我低下头,心底失落,果然是匹有原则的狼。
转身,我淌过未及半膝的水,沿着岩洞深处探出。
草丛中,一双幽绿眸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岩洞内的情况。
终于,历经狭窄岩洞的黑暗之后,我看到了崭新的一片景色。
我出来了,心里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当头发散乱,浑身衣服凌乱的女子出现在端木山庄的时候,端木山庄的仆人,差点没把她抓起来。
我立在假山前,看着丫鬟们对我指指点点,难得耐心的解释道:“我是白绿水,是来征亲的女子,你们让蒲小茹来,就知道了。”
“管家马上就来了,不准动。”下人拿着棍子,十分警惕的对着我。
等了片刻,管家端木江海出现在丫鬟仆人中间,我正想说一句话时,突见端木江海身后窜出一个人,不由分说,上前就紧紧将我搂住。
我手顿在半空,双眼呆愣,良久才道:“端木少奇,你怕不是猴子变的吧?”
端木少奇紧紧搂着我,闭着眼睛道:“我以为你会和阿希夫人一样,离开人世了。”那座鬼谷,人进了,休想出去。
望着周围惊讶的目光,我咳了咳,想说些缓解气氛的话,却见管家端木江海抽出仆人手上的木棍,气势汹汹的向我身前的端木少奇而来。
我不免替端木少奇担心:“你先放开我,不然你可能要大祸临头了。”
“再怎么我也不会放开你了。”端木少奇沉声道。
“砰”的一声,管家手里的木棍,毫不留情的砸在端木少奇的身上,管家一脸严肃道:“不知礼法,犬子该打。”
“爹,我错了,错了。”端木少奇双手摆动,像只猴子一样,被管家从假山前,打到假山后。
我别开视线,背着手,反正管家又不是真揍他儿子。
“犬子无知,刚才若是冒犯姑娘,还请姑娘大量。”端木江海在送我回岸芷汀兰的途中,突然开口道。
我故作不知,偏头询问。
端木江海双手正立在身前,回道:“姑娘非池中之物,也是我所看见女子中的翘楚。行事风格独特,犹如当年的阿希夫人,也就是大少爷的亲生母亲。拙荆去世的早,少奇这孩子由阿希夫人抚养,虽处了一年,但少奇对阿希夫人还是很敬重爱戴的。”
我点点头,笑道:“无碍的。”
我站在岸芷汀兰的爱莲桥上,唤了一声“小茹。”
身旁的端木江海突然神情严肃,对我道:“蒲姑娘已经离开山庄了。”
我愣在原地,恍若被雷劈中,觉得不可思议,转头怒问管家:“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你们端木家怎么可以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端木江海咳了咳,回道:“蒲姑娘身子弱,染了重病,便被送出了庄外。”
我冷笑:“染病?可笑!”说完,我便转身,大步离开桥上,准备寻回小茹。
“白姑娘如此聪慧,应知像蒲姑娘这般柔弱善良的女子,是不适合待在端木家的。蒲姑娘这病因端木家而起,离了端木家自然会好,白姑娘放心。白姑娘有求而来,求人不如求已,未来还有很多困难,希望白姑娘小心行事。”端木江海在桥上高声郑重说道。
我停住步子,望着满池荷花,想起几日前和小茹说,等荷花开了,一起采莲。那句“我不会弃你的”现在看来,令我心中一阵羞愧。
小茹离了端木山庄,回到爹不疼娘不爱的家里,日子又该如何过?
“真的会好?”
管家说,蒲小茹这病离了端木山庄,真的会好?我不由得攥紧了手边的衣裙。
“在下亲自送走的蒲姑娘,知蒲姑娘病情虽重,但不会有性命之忧。”端木江海回道。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说实话,离别,我还是不敢去面对的。
忽而,我抬头,冷冷问道:“是谁?哪家的姑娘?”云梦瑶离开了,还有谁?
端木江海沉稳走下桥,不卑不亢道:“白姑娘进端木家是来征亲的,既然想入主端木家,就该绝了这般情绪,这样不至于引来祸端。”
我心思难宁,端木管家的告诫,似乎在警告我。究竟是谁,有瞒过端木家的本领,将蒲小茹称病送出山庄?
小茹离开了,鱼珠一事又变得艰难,想当初为了鱼珠,我母亲被家族轻视,我四十年受尽家族的打骂,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怎能轻言放弃?
端木象生,管你是人是神,这鱼珠,我势在必得。
休息了几日,我精神大好,整日也不出去,就只在池塘边赏荷。
这日,丫鬟禀告道:“朱何薇姑娘来了。”
我手里拿着荷叶,回道:“请她进来。”
仔细回想着朱何薇,她便是与我们同行的美人,高贵不染凡尘。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找我,不知是敌是友。
“白姑娘不趁着五月末,出去欣赏最后的春光吗?”朱何薇一袭紫衣,大方典雅的出现在眼前。
我回身笑道:“听朱姑娘的意思,是想邀我共享暮春时光?”
未等朱何薇开口,我便高声回道:“好。”
与其等着人家上门刁难,还不如见招拆招,迎难而上。
换了一身素色襦裙后,我随着朱何薇,走过爱莲桥,前往星辰阁的方向。
“听闻姑娘是从鬼谷出来的,那鬼谷是什么模样?”朱何薇偏头问道。
我盯着朱何薇的面庞,一双丹凤眼出尘绝世,略施粉黛便能如同山间雪莲,高贵清丽。如此冷艳的女子,若是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倒是可惜了。
“白姑娘盯着我作甚?”朱何薇皱眉问道。
我低头一笑,开口回道:“朱姑娘天生丽质,若是嫁入端木家,是屈才了。”
朱何薇一愣,抿着嘴唇深思,眼里暗淡几分。“有些时候,身不由己。”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有一位高人曾经指点我,说只有那些失败,懦弱的人,才会说是命运所迫,而真正大成者,则会说是运气。”我偏过头,瞧着朱何薇的侧颜,若有深意的道。
“高人,不知他是何方神圣?”朱何薇停住步子,反问道。
那位高人,准备来说是我的老师,因为是他教给我辨识百草的方法,也是他助我修炼修为。想起和他的初识,还是有些后怕。
五十年前,我和紫衣姐姐偶遇一座湖心岛,岛上树木繁盛。海上浮浮沉沉的岛太多,我和紫衣姐姐便也没有注意。
登岛之后,才发现岛上不同寻常,树林之间皆无动物,十分寂静。
整座岛就像是枯死的落叶一般,弥漫着腐败的味道。
小时候,好奇心重,便四处走动。
直到我们来到一处山涧下,才停住脚步。山涧之上,开满了鲜红色的花,紫衣姐姐说那是曼珠沙华,我说不是,因为曼珠沙华长在地狱里。
谁知突然有阵声音回道:“只要有条件,开在地狱的花,依旧会开在人间。”
我们大惊,循声找去,发现山涧下的水潭中,立着一棵大树,大树上绑着一个老者。与其说老人被绑住,还不如说老者身躯被树上藤条穿过筋骨,紧紧的禁锢在上面。
我和紫衣姐姐想要离开,老者叫住了我们,说想要我们帮他。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老者一定是犯了错,才会被困此地。
“犯错?小丫头们,不是只有犯了错的人,才会被惩罚。”老者叹道,这些年,他始终不服输,想要向天讨要一个道理。
后来,我和紫衣姐姐有时间就来看他,他教我们法力,让我们熟知上古神器,并通晓天文地理,这些事情,连娘亲都不知道。
我认为他是一个蒙受冤屈的学者,于是有一日,我偷偷上岸,询问他如何才能成为蓬莱仙君的仙婢。
他说投其所好,并告诉我,埋于深渊下的鱼珠,是四海八荒的珍宝,若是将它献给仙君,仙君必喜。
我通过他告诉我的方法,进入万丈深渊,用身上至纯至净之身的鲜血,唤醒了鱼珠,从而将鱼珠取出。
也是后来,我才明白,自古以来,想要拿到鱼珠的妖魔鬼怪何其多,但是都不敢进万丈深渊。里面的三味真火,遇物便烧成灰烬,里面的护卫神兽,凶狠异常。
也是那时,我才明白,我若是不注意,便会葬身深渊,连尸首都无处寻。
鱼珠护着我,逃出了万丈深渊,就有了后来我献鱼珠,仙君大怒的事情。仙君说,这个鱼珠镇着四海,只有放入万丈深渊,才不会有人觊觎。
与此同时,鱼珠取出之日,湖心岛上曼珠沙华瞬间枯萎,老者重获新生。老者来自地狱,因此身旁伴有曼珠沙华,地狱之花。
原来我和紫衣姐姐,一直都是棋子,多年来,他费尽苦心教我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能取出鱼珠救他。
我不知道那位老者是什么神圣,现在我也未曾见他一面。
如今细细想来,不免感到后悔。
见我失神的模样,朱何薇不怒反笑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我每逢和你说一句,你便发呆好久。”
“有些事,我得细细想才能想通。”我回道。
朱何薇眼露探究。“就怕你细细想,也是参不透的。” 锦绣河山:仙妻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