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秦皇和丞相说是要将我炼长明灯，若只是这样，他们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来抓我。我愚笨，不知里面还有什么缘故？”既然老者是仙家，又是端木的爷爷，我遇见不懂的事情，自然要请教一番。

　　老者眸色晦暗不明，认真回道：“鲛人和秦皇这一段渊源，恐怕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秦皇和鲛人有一段渊源吗？我隐隐觉得会和紫衣姐姐有关系，毕竟我们鲛人不会轻易出现在陆上。

　　“爷爷可为我指点一二？”我期盼地望着端木清扬。

　　而端木清扬摸了一把胡子，意味深长道：“丫头，旁人的事你就不要生出好奇心了，眼下处理好你和象生的事情才最重要。”

　　我点头，想起以前拜访神算子的时候，说我有情劫，还说渡不过就会有性命之忧。

　　我叹气道：“爷爷，我会有分寸的。”

　　老者离开后，我披了件袍子，套了手炉，迎着寒风白雪，来到端木门前。

　　推开门，里面异常暖和，走进屏风后，端木**着胸膛，安静地躺在床上。我蹲下来，瞧着他胸膛上触目惊心的疤痕，眼眶发红。

　　端木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当看见一身素华的白绿水蹲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眶，心情十分复杂。

　　“你好生休息，这伤没有半个月是好不起来的。”我哽咽地道。

　　端木曲起手指，擦掉我眼角的泪，转而抚摸着我的脸庞，桃花眼里波光盈盈。

　　这时丫鬟在外敲门道：“白姑娘，端木先生上药的时间到了。”

　　“我帮你。”我打开门接过药膏，解开袍子，坐在床沿边深吸一口气，便将药膏涂在伤口上。端木象生看着眼前女子摩拳擦掌，不禁道：“还是我自己上吧！”

　　“不行，你是病人。”我说着就抹了一大块涂在伤口上。

　　突然的清凉令端木眯了眯眼睛，端木象生忍不住道：“你不知道涂药也有讲究吗？你先抹匀，再给我涂，不用一大块放在上面再揉。”

　　“对不起，我会学的。”

　　端木给我腾了位置，我脱鞋跳上床，侧躺在端木身边。端木侧颜轮廓分明，清冷俊朗，挺拔笔直的鼻梁添了几分英挺。我凑近看，指尖按着端木眼角一处，好奇道：“端木，你眼角下竟然有泪痣！”

　　端木余光淡淡瞥了我一眼，问道：“有什么稀奇的？”

　　我平躺着，眼睛看着床梁的雕花，缓缓回道：“娘亲说有泪痣的人，上辈子一定流了很多眼泪。”

　　端木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鼻尖是药草味和女子的暖香，很舒服。

　　我手枕着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了解你的爷爷端木清扬吗？”

　　“你想问什么？”端木平静道。

　　“你见过你爷爷端木清扬吗？”我偏头问道。

　　等了一阵子，端木才回道：“祖母和管家都说爷爷没有逃过诅咒，我连父亲的模样都没见过，更别说我爷爷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还活着。”我心不可抑制地加快。

　　端木平淡地回道：“多一个亲人毕竟是好的，话说你不困吗？”

　　“我不困啊！”可能是中毒的时候睡久了，现在没有一点儿睡意，反倒十分精神。

　　端木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困！”

　　“哦”我安静下来，开始失神，慢慢的竟也在药香中入睡了。

　　端木在屋子里躺了两天，便勉强可以走动。老者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离开了，其实我想带他去看看端木的，但是老者摇头，说他若是看了这孩子，心里会难受。

　　墨青告诉我，这是墨府的一处别院，隐于小士里，墨家行事很低调，江湖里只知道这个家族，而不知道其余的事情。

　　墨九是墨青的姐姐，算是巾帼红颜，为人豪爽率直，我很喜欢她。

　　墨青领我到红梅园，笑道：“白姐姐你看，这处红梅林是我爷爷那辈就开始在种，我父亲小时候种了几株，我六七岁时也种了几株。父亲说子孙后代若是能继承这个传统，以后便是梅海了。父亲还说，树很神奇，只要条件好，就能一直生长着，成为古树名木。因着它生长缓慢，从树苗到茁壮的树枝，再到开花结果，它才能见证很多东西。”

　　“你父亲是希望你们墨家的精神能够子孙传承。”我摘下一朵红梅花，花瓣柔软，花蕊散发淡淡清香。

　　“白姐姐，你知道自从端木大哥离开端木家后，端木家经历了很惨重的事情。”墨青想了想又道：“我们这一路来，水患不说，妖兽横行，稍不留神，便是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流失。”

　　“现在已经是寒冬季节，为何会有水患？至于你说的妖兽，的确它们仿佛一下子就出现了。”我不解道。

　　“雪灾令庄稼颗粒无收，很多动物和人都冻死了。我父亲说，这些都是端木家掌门的责任，我想那不就是端木大哥吗？我们承认的只有端木大哥一人。所以父亲让我们来找端木大哥，一是为了帮他，二是希望他能改变生灵涂炭的局面。”墨青老实道。

　　“可是，你端木大哥没有灵力了，这些事情他始终力不从心。”若是以前，我倒会支持端木拯救苍生疾苦，可是他没能力，我也不能强求。

　　墨青露出担忧的神色，问道：“端木大哥是怎么了？”

　　我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从那日山庄大战后，他便没有了灵力。”

　　“对了，要不我们帮端木大哥把轩辕剑拿回来？”墨青激动道。

　　面对着墨青十分精气神的劲头，我暗叹，端木没有了灵力，轩辕剑在他手里也是无用。端木少奇不知何时来到我们身后。

　　“端木家守着鬼谷出口，山庄后的山势血脉封着可以毁灭帝国的众多妖兽，那是端木家祖辈们努力的成果。端木青苍没有能力，妖兽们蠢蠢欲动，端木象生若是不行动，恐怕第一个遭殃的便是端木山庄。”

　　端木少奇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我皱着眉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随后端木少奇又感慨道：“秦皇暴戾，此刻若是鬼谷内的那群魔兽出谷，恐怕四海八荒之内没有一片净土。我只希望那时，我能尽自己绵薄之力。”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什么时候也多愁善感了起来？放心吧，不是还有仙君吗？”

　　“不是每一个仙君都想管这方面的事。”端木少奇低头道。

　　我指尖弹开红梅花瓣上的雪，轻声道：“他只有一个春秋的光景，怕是不能完成大家对他的期望。”

　　回屋后，我与端木说起这件事，端木静静的听着，随即问道：“你想我怎么做？”

　　我目光一滞，其实我不知道他该怎么做，他没有灵力，对付妖兽根本比不过。但是能够镇住鬼谷的端木家掌门只有他一个，我突然想起上次跳舞的万物祭祀礼，与其说它是一种福泽苍生的仪式，还不如说它就像是一个宣告，告诉所有虎视眈眈的妖兽们：老子端木家还有人，给我继续待着！

　　“我没有灵力去完成祭祀礼。”端木神情复杂，每次的祭祀都会消耗他大半部分的灵力，因此他才化为白狼，在鬼谷恢复一个月后，再回到端木山庄。

　　我握着他的手，神情很是认真。“我不要你再奔波劳碌，你既然已经是普通人，就没必要做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端木家掌门，妖兽，以及秦皇的陵宫与你就像是前世，该散的就散了吧！”

　　“我们回阴山好不好？”我突然问道。端木不解，反握住我的手道：“为什么回那里去？”

　　“因为那是你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我们在山脚下寻一处地，依山傍水，过着自在的日子。”普通人就应该过普通人的日子，我只想守着端木平平安安，待到他生辰之日，我便也安心离开。

　　几日后便是新年，但是家家户户看着很是冷清，夏家举家迁至边关，在那里，夏侯庭要放心的多。年夜饭的晚上，我亲自下厨。

　　墨家的别院十分幽静，不常有人拜访，饭香弥漫着院子，还未吃，肚子就暖暖的。

　　大家围坐一桌，开开心心的吃着饭，就算明天一觉醒来，大家都要分离，今晚也是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

　　端木少奇坐在我身边，与我碰杯道：“山水有相逢，阿水。”他一直在等，等那个诅咒过后，等阿水一个人，那时他便可以长伴她身边，就算只是静静看着，也别样满足。

　　墨九端着碗，挤在我和端木少奇的中间，端木象生一把夺过我的酒杯，想起那日白绿水喝了玫瑰醉在荷香居跳水的傻事，不免道：“你沾不得这个。”

　　墨九举杯，对众人道：“今日我墨家作为东道主，敬大家一杯酒，五湖四海皆朋友，很高兴能够结识你们。”

　　“多谢九小姐！”众人一饮而尽。

　　夜静悄悄的，云层轻薄如纱，众人搭了一张桌子，放上炭火，又点上青铜灯上的火。火焰照着此次的容颜，谁也不知道未来该面对什么样的事情。

　　夏慈姑小心翼翼的来到端木象生身边，将腰间的玉佩递给端木象生道：“先生，这是我去庙里求的玉佩，能保平安，先生舍命救我们，这份恩情我会记住的。”

　　我现在看见夏慈姑，心里已经平静多了，就算我不信夏慈姑，也应该相信端木象生。

　　“二小姐，承蒙厚爱，愿你去异地后能觅得有情郎，白首不相离。”端木象生并未接下玉佩，玉佩是种念想，他得绝了这份念想。

　　夏慈姑十分黯然，苦笑道：“先生心意，慈湖明白。”

　　清晨，我和端木乘上马，对着端木少奇和墨家姐弟道：“若是你们想见我们，便在山脚学布谷鸟叫三声，我们便会来接你们。”

　　端木少奇看着熟悉的身影离开，心里愁绪十分，他最看重的两个朋友离开了他，剩他孤独一人。原来从头到尾，他以为的他们三人，都是自作多情而已。

　　墨九默默走到端木少奇的身边，瞧出他眼里的不舍和悲伤，便道：“少奇，我会陪着你的。”说完墨九转头问墨青道：“我说你又是在哭些什么？”

　　“白姐姐就像传说中那样和端木大哥归隐山林，我替他们开心。”墨青擦掉眼泪，忆起白姐姐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实是感动。

　　我与端木走水道，乘了几日船，来到浩瀚一片的江上。

　　江面起了很浓的雾，湿气很重，周围都是直入云霄的山川。河流平静的流淌着，端木神情自若的坐在船上，琢磨着还有几日才能到阴山。

　　阴山地形复杂，又有野兽出没，所以朝廷就算派高手也不能精确的找到位置。

　　来到阴山的第一天，下着小雨，阴山环境潮湿温热，也就形不成雪。端木回到阴山，心里竟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像是落叶归根一般。

　　“现在我们要开始建家了。”端木嘴角含着笑意，这些年他建过很多建筑，但是对即将到来的“家”，心里还是紧张。

　　他的家，不需要多华丽，温馨舒适即可。家门前凿一个小池塘，种些荷花，可以吃藕，也可以采莲子。院子里可以种些花草，阿水喜欢就好。

　　但是身旁的小女人，苦恼着脸。

　　我偏过头，问道：“我们接下来可能要苦一些了。”

　　端木风轻云淡的挑眉。“恐怕不是苦一些。”

　　我努努嘴，安慰自己道：“还好我是鲛人，和平凡人不一样的，你这么聪明，我们一定会很快建成的。”

　　端木揉了揉我的头，温柔笑道：“说的也是。”

　　然后我们就用了三个月，从选木材，到运木材，又到做成坚固的材料形状，用了整整三个月。端木做的很认真，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创造新奇的小玩意，连柱子上的雕花他都要雕一阵子。

　　有时候他问我，喜欢什么花，我会说喜欢水仙，然后他竟然就从深山里刨出水仙的根，栽到院子的小路两旁。

　　我很喜欢植物配景，于是我们在屋外建了个花架，做了秋千。

　　说实话，我们对未来的生活向往憧憬着，而我们正在亲手创造我们的未来。 锦绣河山：仙妻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