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担心的,还是这猞猁跳跃起来根本没响声,跳两下就能跳到我的身后,毛爪子一捂我就完蛋了。
突然我的右腿被向后一拉,我立马将手上的刺刀向后挥去,整个人却险些失去平衡。可是等稳住脚,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刚才那一刀,也没有砍中的感觉,只是险些砍到它,让它松开了爪子。这猞猁应该只是虚攻,想让我摔倒。
我换了个姿势,将手臂打开,刺刀正握,匕首反握,这样挥砍刺捅都游刃有余。
我眼睛在周围咕噜转着,警惕周围的风吹草动,汗水却不争气的直往下淌。
“嗷呜——”窸窸窣窣一阵窜动。
我循着声音立马转身,刚稳住脚,却看到地上有个黑影。
妈的,在身后!
猞猁脚在地上一点,就像蛙跳一样朝我背后扑来。我赶紧朝着旁边转身,猞猁再一落地,立刻窜进黑暗里,而我拿匕首的胳膊,却被利爪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
我咬牙切齿,将刺刀猛往地上一插,匕首换到右手:“再来!”
端好了架势,我仍然以这片光亮地带为中心,和猞猁做生死之搏。右手被撕开的口子不小,血顺着下垂的手往地上流。反正这点血也流不死,我也没空去管它。仍然是擦亮眼睛,全身心的备战猞猁的下一波突袭。
因为对光太过依赖,我只恨没有春妮那一双顺风耳,银针落地听音辨伪。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要一进了黑暗,就像只迷了方向的鹿,任由野兽宰割。
尽管身处险境,心里不由地开始想,爷爷如果在这种处境,是不是也一样窘迫。
可能……不会!
猛一回头,正撞上已经飞在半空的猞猁,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朝我扑来。
我立马转身,屈膝向后一仰,猞猁从头顶上窜了过去。
我直起身子,再望过去猞猁的身影已经又一次消失。
我咽了咽唾沫,心头一阵悸动,好险!刚才可不是虚攻了,而是打算直接将我扑翻。这猞猁真的很诡异,攻击的时候半点杀气都没有,真得就像只乖顺的小猫一样。如果它不是和花豹差不多大的话,我真倒觉得它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在追毛线球。
可现在的情况——我握着匕首紧张的汗流浃背,我才是毛线球!
我深吸一口气,眼睛连眨一下的功夫都不敢,身体毛孔张开,感受着任何一丝拂起的微风。我集中注意力,努力提升着身体的感官,也将自己的反应逼至极限。
晚风吹来,地上插着的刺刀发出微微响声。
胳膊上的疼痛仿佛被冻结了,变得没有一丝感觉,朦胧的月光中,与猞猁将杀意全消相左,我却将杀意全开。
这让我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真正的野兽能收敛自己的气息,我却只能将自己的杀意扩张到最大。
噗!
很微弱,但还是让我听到一丝脚掌落地的声音,我扭动身躯,拼尽全力将匕首朝后捅了过去。
定眼一看,空的!
怎么可能,这一刻我的手都在发抖。我感觉自己完全被这只猞猁看穿了,在它眼中我就像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嗷呜嗷呜!”
是它嘲笑和戏谑的声音,我两手紧握匕首,因为太过用力使肌肉扩张,胳膊上再次流起血来。我越是紧张,汗水流得越快,混入伤口里撒盐一样的疼。
想收敛气息再凝聚杀气,可是已经做不到了,长时间的对峙已经耗了我太多的精气神。
注意力下降,体力下降,感知也开始下降,我统计着身体的情况,开始加剧的呼吸着。
要不……我瞅了一眼枪的方向,脑袋里又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我在光亮的地方待了太久,要是猛地冲进黑暗的林子,估计会连猞猁的轮廓都看不清,直接就被它撕碎喉咙。
我一怔,现在连我的判断都开始出问题了,这是最可怕的,去拿枪这件事,我压根连想都不该去想。
所有的一切都在将我往死里拉,此刻已经是身在悬崖边上,只要再轻轻一推就会万劫不复。
杀意?是杀意!
我心头瞬间坠入了冰湖,左胳膊汗毛竖立起来,我赶紧把匕首交到左手,猛地朝身体一侧挥了过去。它的杀意终于露了,准备给我致命一击。
拼死一搏,我的绝境,也是我的生机!我希望匕首更快一些,能先一步插入它的喉咙。可惜,我还是慢了,手臂几乎刚刚展开,就已经被它一口咬住了手腕。
它的咬合力惊人的可怕,两排牙齿直接切入我的肉里,死死咬住我的骨头,就像叼木棍一样。
我疼得冷汗直冒,手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匕首啷当落地。
它的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拽着我猛地向后拉去。
我的身体到它跟前,冷冷地瞪了它一眼:“你完了。”右手的刺刀直接从它脖子下插了进去,没入它的胸膛——就在被它拉过去的一瞬间,我拔起了地上的刺刀。
它眼睛里露出了死亡的惊恐,尽管仍然咬着不松口,但口中已经是呼哧呼哧不停地喘气。
这一刀,我一定是刺进了它的心脏,因为我能感觉手中的刀在随着心脏挣扎式的颤动。
我狠心下,刀子在它心脏里用力一剜。
猞猁的瞳孔凝缩成一个点,牙齿间的力道彻底松开了,身躯朝着左边歪去。
我的左手无力的垂了下去,骨头疼得不行。拼上这条胳膊,总算在最后一刻保住了这条小命。
坐在地上,沐浴了会儿月光,便起身将插在它身体里的刺刀拔了出来。回去捡起枪,又找到了手电筒。
一只手废了,手电筒和枪又缺一不可,便只好学铜狗用嘴叼着。右手提着枪,手电筒则放到嘴里叼着。
这手电筒有拳头大,放在嘴里叼久了总有些想干呕。
前面传来铜狗的叫声,我赶紧提着枪过去,见那猞猁几乎已经走不动了。
我之前那一枪打得很深,它跑动的越是剧烈血就流得越多,子弹摩擦得骨头就越疼,就是血不流死它,这疼痛也能折磨死它。
它趴在地上,原本像幽灵般的绿眼睛,此刻已经光环褪去,眼里充斥着绝望。
我用一只手费力的抬起枪,指着它的脑袋。
它安静地像是在晒太阳,也不看我的枪口,只是在林子里寻找着什么,可能是在寻找那个被我杀掉的同伴。
它一定知道同伴已经死了,因为我身上沾着它的血。
没有任何的乞求,我扣动扳机,暗夜里一声巨响,猞猁的恐怖故事结束了,孩子可以在摇篮里安心入眠。
我回去找到远声哥他们,榆木匠并没什么大碍,也只不过是皮肉伤而已。
既然猞猁已经解决,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那些傻瓜猎人,可能还在围在一起提心吊胆。
随他们去吧,我也不想回去,我们就另找了块地方栖息。不放心那两只猞猁,我喊了小胖一起去把它们拖了回来。
“回去后,让杆子爷给剥剥皮,听说这玩意的肉跟狼肉一样是酸的,不知道好吃不?”我抚摸着猞猁壮硕的身躯,其实心里想得并不是肉的味道,而是爷爷看到以后是什么表情。
这算是我第一次打猎回去,看它还说不说我进山是支援野生动物,送枪送炮送子弹。
小胖听到我说要吃猞猁肉,竟然一副要吐的样子。
我笑着问:“咋回事,你这是老地主吃肉都吃腻了?”
小胖推了我一把,正好推在我胳膊上,疼得我一阵呲牙咧嘴。
“你可拉倒吧,这猞猁不知道吃了多少死人肉,想想都恶心。我再嘴馋,也不吃这玩意。”小胖看着俩猞猁一脸恶心,赶紧躲得远远的。
我想想也是,这俩猞猁长这么大,还这么精明,肯定是吃了不少人。
我瞅瞅榆木匠,见他正闭着眼睛休养。
“榆木匠。”我喊了他一声。
榆木匠睁开眼,淡淡地看着我。
我下巴对着猞猁扬了扬:“这该有你一份,要不我打不到,要哪只,你挑一只。”
按规矩说,他只能拿到半只,也只能分那只被枪打死的。但他是拿命做的饵,我拿着也烫手,况且现在心情好,也索性大度一次,随他挑一只。
“都是你靠自己的本事打的,我不要。”
我刚想再说,他却已经闭上了眼。
这榆木匠臭脾气,真是不讨人好,我心想,他既然不想要更好,我全都扛回去,给爷爷显摆显摆。
我们在山林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就带着猎物下山去。二狗他们也跟我们一起下的山,看到我打的猞猁,已经都瞪直了。
我讪笑一下,也不去理他。
猎人中有人嘟嘟囔囔地说:“把猞猁打死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虽然猞猁打死了,他们却无精打采地像丧家之犬。
小胖急得直跳:“唉?你们也来个人帮忙抬一下啊!”
结果根本没人理他,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从他旁边绕了过去。他们恐怕是整宿没睡,眼睛跟熊猫一样带着黑眼圈。
我拍拍小胖:“昨晚我弄得他们脸上无光,如今猞猁被咱们打死了,你觉得他们心里能落好?乖乖的,咱自己抬回去让屯里人看看,好好赏他们几巴掌。” 山神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