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天气很冷,走在大街上寒风呼呼的刮着,我不自觉紧了紧大衣。
当我回到住处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推开大门,只见幺叔正把玩着手中的古玩。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回来了!”
我点头应了一声,随即将书包放在一旁,走进厨房。
农村的孩子早当家,从小被母亲带着做饭,如今俨然是个熟手。不一会,一桌子饭菜便做好了。这时,幺叔从柜子里拿出珍藏的半瓶茅台,倒上一小杯,笑呵呵的对我说道:“整两口暖暖身子?”
我摇了摇头,拒绝道:“您喝就好!我还是算了。”幺叔闻言,笑道:“你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遗传的,老的嗜酒如命,小的滴酒不沾!”
话音刚落,端起杯子轻轻的啜了一口。
“也许我还没到喝酒的年龄吧!”
“得了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敞开了喝,半斤下肚屁事没有。”
“您是您,做晚辈的怎能与长辈相提并论呢?”
“对了!明天我要出趟远门,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店就交给你了!”
“出远门?去哪?”
“臭小子,你问那么多干嘛?把店看好就行了,这里面可全是你幺叔我的命根子!”
“可是不巧哎!明天学校就放假了,我想回去看看。”
幺叔闻言,有些狐疑的说道:“放假!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难不成你想逃学?”
我摇了摇头,有些复杂的说道:“今天突然来了一群红卫兵,把老师给带走了!”
话毕,幺叔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即叹了口气,有些玩味的说道:“原来是这样,也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商人会不会有一天也被拉去游街批斗?”
我连忙说道:“只要您不犯错,始终跟着党的脚步走,是不会有事的。”
幺叔一听乐了,笑着说道:“还好你幺叔我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大老粗,不然真说不定会被拉去批判?”
晚饭之后,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一个想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很想跟着幺叔一起去,但显然这不现实,因为他是不会同意的。
初中毕业之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级高中,父母高兴之余又有些发愁,如果去了大城市,虽然发展前景不错,但没个立脚之地也不方便。
直到有一天,幺叔回来了,他告诉父亲我可以住他那里,但父亲却怎么也不同意。
母亲劝了许久,父亲才点了点头,随即与幺叔谈了整整一个下午。
当时我就躲在窗外,谈话内容依稀记得。
幺叔道:“三哥,我们李家好不容易出了块读书的料,住我那里不好吗?说实话,做弟弟的真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父亲闻言,掐掉手中的裹烟,正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阳子拥有阴阳眼,你想让他跟着你去倒斗?想都别想!”
幺叔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复杂,随即说道:“大哥,你看你说的,说实话阳子确实适合干这行,但他五年前就已经接过了老头子的衣钵,将来注定只能做一个敲棺人,再则,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他与这些东西有任何接触。”
话毕,父亲脸色缓和了不少,但显然还是有些犹豫,随即严肃的说道:“也好!但三哥我有言在先,要是我发现事实并不像你说的那般,我宁可让阳子辍学!”
......
思来想去,为了不让父亲担心,我还是决定回家。
第二天,幺叔起得很早,随即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我收拾了一番,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经过七个小时的颠簸,我下了火车,随即又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站在村口,望着村尾的家,一时百感交集。
父亲依然坐在大门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当他目光与我接触的瞬间,我看到了温暖。
“父亲,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母亲呢?”
“哦!你母亲帮邻居干活去了,可能要晚点回来!”
“嗯,知道了。”
放置好行李,我对父亲说道:“我去看看爷爷奶奶!”
父亲点了点头,提醒道:“买纸香了吗?”
“买了!”
“去吧!”
爷爷就葬在后山,据奶奶讲那是爷爷自己的要求,因为他自己本就是看风水的高手,奶奶去世后也葬在那里。两座坟紧紧的挨在一起,坟上没有杂草,显然父亲经常在打理。
像往常一样,各点上三根长香,将冥币分成三份,两座坟各烧了一份。即将剩下的一份在别处也烧了,这是给那些流浪的孤魂野鬼的,这样做可以避免他们骚扰正主。
我打开阴眼,扫视着周边的林子,发现里面藏着许多小鬼,皆是眼泛绿光,死死的盯着我。
其实我并不惧怕他们,但常年在外,毕竟不能一直守在这里。再则,这些孤魂野鬼是赶不完的,与其交恶,不如给他们一些好处。
放假的日子总是很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有一天早上,我发现母亲的精神状态不好,于是问了缘由。母亲告诉我,这几日噩梦连连,经常会在半夜惊醒,而最离奇的是每晚都做同样的梦。在梦中,外婆总是背对着母亲,蹲在河边磨着什么东西,不论她如何呼喊,外婆始终不肯回过头来。母亲有些担忧,想去看望外婆,但路途又太遥远,除了逢年过节以外很少去那边。
这时,父亲安慰道:“没事,要不就让阳子先过去,反正马上就过年了,到时候我们在赶过去团年好了!”
母亲赞同了父亲的提议,再则,我也挺想念外婆的。
外公早逝,爷爷奶奶又去了,转眼间,四老就只剩外婆了。
翌日凌晨,一大早我便在路边等候,到那边的车每天来回只有一班,错过了就得在等一天。
外婆家很远,去一趟至少也要花上七八个小时。
我顺利的坐上了客车,只是车上人满为患,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人。
售票员笑着询问道:“车顶坐吗?”
我站在车门处,感受着大自然馈赠的严寒有些犹豫。就在这时,售票员不知在哪里翻出一床破旧的棉被,笑着说道:“一般赶这车的都急,要不先顶顶?”
我点了点头,拿上棉被,顺着铁梯爬了上去。 敲棺人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