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色的月光落在了江万山的脸上,让他的鬓角都显现出几分苍白之色。
江小湖微微一震,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他的眼角。
她没有看错吧这男人眼中的那是泪么这样的人,也是会哭的吗
“呵,你果然还是有些怨我的。也是啊,总共才四个孩子啊,我一个也没照顾好。风儿的腿残废了,云儿这些年性情大变,笑儿又失踪了女儿,女儿呵呵几个孩子现在没有一个跟我交心的”
江万山笑了笑,抬起了手,宽大的黑色衣袖下,一串晶莹的水柱缓缓而下,流入口中。
此时此刻,仿若只有浓烈的酒香才能让他微微舒坦一些。
江小湖皱了皱眉,仰头,张嘴,喝果汁,半晌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眼熟,挑了挑眉,她嫌弃地甩了甩头。
那一边,江万山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你啊,还是老样子,有心事就喜欢喝酒不过,这样子喝酒确实比较有趣”
他说:“素素,你不要怪我啊”
他说:“素素,我不想看着孩子们跟我一样”
他说:“素素,风儿都不叫我去你那里了,还好你出来见我”
他已然彻底的醉了,就那么盘腿坐在地上,偶尔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才有的青涩笑意,偶尔又充满了浓浓的压抑,到了后来,他只是看着她的身影轻轻地呢喃,说着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语。
夜风清冉无语,树下的江小湖看着对面的那个老男人,清清楚楚地将他最后一句话听在耳朵里。
他说:“素素,晴儿把他也牵扯出来了,也是,小小那个孩子终究是受了太多的苦,她们两个,现在一定更恨我了
其实,那一日看着那孩子跟云儿自相残杀,我真的是痛彻心扉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疼爱小小啊
看着那些人就在门口伤害她的时候,我真想真想冲出去,将那些人全部都剁成肉泥混蛋,王八蛋竟然敢欺负我江家的女儿”
看着那个说了心事之后陷入了酣睡之中的男人,江小湖握着酒壶的手微微有些僵硬,她似乎隐约触摸到了什么吗
江万山最后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他“痛彻心扉”什么叫做他“真想冲出去”什么又叫做“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疼爱小小”
这是在开玩笑吗这个恨不得掐死了她江小湖的人,竟然口口声声地在说着这样可笑的话
江小湖的脑子里蒙蒙的,总是清醒无比的她,竟然被弄得茫然无知了起来。
对了,他是把她当做了那个“素素”,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因为水素素的忌日就在眼前,不用说,他把她当成了亡妻,所以才会说这么多颠三倒四的东西出来,所以才要编排这么多怪异的谎话
呵,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嗖。
身后的气流一阵紧缩,一个人影倏地出现。江小湖没有转头,只是随手将手中的酒壶往后面一扔:“你来晚了。”
“呵呵,今日出了些纰漏。”儒雅的声音带着些歉意,大半夜的,他一身白衣站在江小湖的身边,看起来倒像是黑白无常一样:“这后花园周围全部都是老爷的暗卫,我溜进来的时候,遇到了些小麻烦。”
江小湖没有去问那些小麻烦是什么,她的脑子现在有些乱,努力让自己撇开了这些想法之后,她才看向了白蛉。
白蛉有些讶然的看着身边的江小湖,他记得,她明明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但是近日看起来却高了不少,那样子似乎跟黑鳞差不多了。
再加上,她今日又穿着一件黑色的男式长袍,样子清瘦,单薄的身体拢在略显宽大的黑色衣袍下,竟然让人看不出男女来。
江小湖自然不会告诉他,她今日是穿着高跟鞋来的,为的自然是前几日答应改黑鳞的惊喜。
她正慢里斯条地从背后取出一个面具,扣在了脸上。
那是一张银白色的面具,看起来有些眼熟,空洞的两个眼眶下隐约有些黑色的阴影,一张大大的黑色巨嘴散漫的咧开,嘴角几乎要翘到腮帮子上
嘶。怎么说呢不晓得为什么,无论他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这玩意儿充满了邪恶和空洞,生生刷新了他对面具要么萌宠可爱,要么狂霸拽的三观。
“额,这不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那种奇怪面具吗”白蛉愕然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在那里见过这东西了。
“恩,我叫它流行起来的。”江小湖瞥了他一眼,那裂开的大嘴笑得异常邪恶,让白蛉再一次恶寒了一下。
他有了几分明了,貌似前些日子,暗部让做了一些面具,绑架太子的时候用的看来就是这个了。呵呵,少主还是这么调皮。
他摇了摇头,扭头,好像刚刚看见江万山一样惊讶:“哎呀,这不是老爷么怎么睡在这里。”
“你猜他是真的醉了,还是假装的”江小湖并不拆穿他,只是用清冽的声音问了他一句。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沉稳,纯净而漠然,好似来自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少年人。
白蛉怔了怔,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他终于明白江小湖是要作甚了,想明白了这点,他眼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暖意,眼底也更多了几分认真。
原来,她前些日子说的给黑鳞一个惊喜,说的竟然是这个。
他再看着她,听着她说话的声音,还有这幅样子,做派,再配上面具,看起来竟然和平日在暗部的黑鳞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更多了几分邪气。
跟着她做事情久了,又是炸白家,又是血雾迷城的,他真的觉得很刺激,但是今天这一趟出行,却算是真正收服了他的心。
“原来少主不叫小黑来,是为了这个。”白蛉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满身邪气的少女,满眼的温和和纵容:“少主说他醉了,他便是醉了,少主说他是装的,他便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