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凛的手在触到慕谷柔软的脖子时,明显怔了一下。
慕谷抿嘴微笑,冲穷凛眨了眨眼睛,然后向穷乞的方向努了努嘴。
穷凛用余光瞥到,菁芜的白衣将军正抓着穷乞的衣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在斥责什么。顺势将慕谷掠到身前,小声问道:“钟塔失守怎么办?慕掌门有什么交代吗?”
“穷门失守,慕门为什么要有交代?”慕谷赌对了,穷凛果然没有杀心,说话时自然放松不少,笑盈盈的反问。
“钟……”
“慕天门不会失守。”
穷凛不明白慕谷为什么有着如此坚定的想法,但是周遭的冥灵迷雾都散开了,除了叩神钟还会是什么能有如此威力?她虽然不通法阵,也明白这中间的厉害关系。
囚冥阵靠着聚集冥灵怨气,从而发挥作用。而叩神钟却是让冥灵、魔物都会忌惮的宝物。钟声一响,囚冥阵不攻自破。可是,慕谷的眼神太过笃定,不由得让穷凛怀疑慕掌门是不是还有别的后招。
“你怎么确定?”穷凛迟疑了,左右快速扫视一圈,将手从对方的脖子拿开,转为抓住衣领。这样,在外人看来,两人还是相斗的姿势。
慕谷垂眼看了一下,将两手都放上来,松松的握着穷凛的手腕。
“因为我们慕天门没输过啊。”慕谷笑说,目光却是越过穷凛的肩膀,直勾勾的盯着荧守剑走神。
这算什么回答?和着慕谷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穷凛心神一乱,不由自主的抬头向城墙上看去。
‘他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担心?或者已经胸有成竹?’
穷凛又想到,那个热气蒸腾的黄昏时分,她拒绝了他的挽留,转身向城门走去,离他越远身上心里就越冷——那是她这辈子见识过的最冷的黄昏。
囚冥阵的青雾变淡,但是仍然遮挡着城楼上众人的视线。
躲过第二波鸣响的元柯,立在城墙边上向下探看,却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原来还是不能不在意,难道爱比恨更难忘怀?
“地上寒凉,侯爷要保重身体啊。”慕泮将谢南侯搀起,言语中似乎十分关切。
谢南侯一脸不情愿,还没等站直身子,就把慕泮的手挥开,又急忙朝元柯看去。看到的只是一个站在城墙边上的落寞背影。
慕泮也不在意,双手习惯性的背在身后,故意贴向谢南侯的耳边,笑着小声说道:“谢南侯对王上还真是关心呢。”
听到这话,谢南侯像是被毒蜂蛰了一般,猛的转头看向慕泮:“你什么意思!”声音低沉,满含威胁之意。
若是常人,见到如此疾言厉色的谢南侯必然心生胆怯,别说回话,估计站都站不住了。然而,事不遂人愿,奈何对象是慕泮。
“侯爷觉得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慕泮嘴角上挑,不等谢南侯再说什么,昂首挺胸的朝元柯踱步过去了。
留在原地的谢南侯,不住的吞咽口中的唾沫,紧握的双拳也忘了藏起来。
这个女人是个祸害!谢南侯眯起的双眼散出不经掩饰的杀意。
身后昭示着危险的视线,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慕泮少有的冷哼一声,稳稳地站在元柯身边。
“担心?”慕泮清脆的声音将元柯拉回现实中来。
那个闷热的黄昏,也在元柯心上划下伤痕,始终无法愈合,时不时也会被翻出来怀念和悔恨。
“她叫我和她走,我没答应。”元柯梦游似的说道。
这两人之间的纠葛,慕泮虽略知一二,却无法理解男女之间那种欲断不能的感情:“她来了。”说的是事实,内中深意可能只有当事人才能体味。
“她来了。”元柯跟着说了一句,眉头皱的更狠了些。
慕泮想了一下,居高临下的望向王城——万安寺白光减弱成黄色的光晕、宰相府的大火依旧燃烧、天空中的金色烟花像是被粘在了天空,久久不散。
一切,都还顺利吧。想着,慕泮又将视线转向万安寺那边。
“横舟,要撑住啊。无论如何,活着。”慕泮心中五味参杂。有时候,知道的太多,还真是累。
“慕横舟,撑住啊!”流殇挥舞着星子剑,对身陷备礼殿的慕横舟高喊。
“你撑一个我看看!”慕横舟中气十足,看来也没什么事。
息止障还是碎了,鸣响的余波并未阻止冥灵的觉醒。仿佛是一瞬间,他们周围充斥了数不清的冥灵——睁着眼睛,露出尖牙的冥灵。
那些冥灵好像对慕横舟的敌意特别大,反而忽略了流殇和冉童,只有零星的几个,才会像发失心疯一样龇牙咧嘴的冲着他们咬过来。
平时胆小又不乏机灵的冉童,此时却是另一番模样。神色凝重,满腹心事,手上的动作也滞后了许多,全靠流殇才免了被冥灵咬到。好在他们的境况也不算危机,才没酿成事故。
流殇手腕一转,星子剑散成银星点点,盾牌一样挡在两人身前,将扑过来的冥灵阻了一下。不过瞬息间,银星倏尔聚成短剑,直插冥灵两眉之间。
“砰”的一声,冥灵爆开。而流殇的星子剑早就幻化为巨大的扇子,将冥灵的残念震开。
“喂喂,再心不在焉的,就被鬼吃了啊。”流殇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赶紧将冉童护在身后。
“嗯。”冉童老老实实的躲在流殇身后,闷声应了。
这孩子不对劲啊。流殇回身低头看向冉童,见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流殇问道。
备礼殿里不断传来冥灵爆开的响声,更衬出他们这边的寂静。
犹豫了好久,冉童才说出:“他说,慕横舟说,做错事要受罚后才能被原谅。”
流殇呆住,不禁又想到画堂里的那些素纱,还有上面透出的血腥和残忍。随即,流殇若无其事的调侃道:“慕横舟太小气,看来他是不会原谅我了。”
冉童一脸焦急,仰起头急切的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流殇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过身体,不再看冉童:“你也看出来了?”
“又不是多高深的东西,怎么会看不出来。”顿了一下,冉童拽着流殇的腰带,“他可怎么办啊?”
“今夜吧。”
“什么?”
“今夜就能结束了。”流殇似有无限感慨,“慕知秋那个老狐狸……话说,他到底多大岁数啊?”说完,流殇转头向落钟山的方向看去。
山顶的火把和提灯的光芒自然不会显露。正如斗场上突如其来的杀气,没有被任何人察觉一样。
鸣响的余波将斗场上的人震开,随即钟声响起。
跌在地上的穷门弟子,惊喜的也顾不得丢在一旁的猎刀,赶忙爬起来问:“穷奢师兄,我们赢啦。”
然而穷奢却没有那么乐观:’到底是晚了一步……还是……’
慕门这边所有人都看向钟塔的方向,就连一直恍恍惚惚的慕合也在能站稳后,立刻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钟塔。
“哐”伴着一声巨响,斗场突然被一道红光扫过,紧接着斗场上燃起妖娆的火光,将星星点点未清除干净的慕琪留下的光斑烧了个干净。
“来啦。”心中虽然震惊,面上依旧淡定的穷木安在看清来人后,不忘笑着问候。
“大师兄,你在干什么!”斗场中央,一个面色苍白女子提着燃火的妖刀,站在穷木安对面,没好气的喝道。 蛮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