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黑暗的夜色，恰能看清自己的内心。对这一切厌倦了的元柯，抹了一把脸，认命的寻找着栖云泮下一个阵法的所在。
其实也不是很难找，在雾蒙蒙的湖边，只有东边一棵柳树周围发着光。
元柯深吸一口气，摸索着向光亮处进发，一只手的手背很痛，特别是在幺女凌音触碰过以后，疼痛便时时缠着他。之前在阵中的时候，因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别处，还不觉得，现在偶尔放松下来，倒是有些忍不住了。
脚步未停，他举起手查看，见到镶着金边的银色骷髅，嘴里有一片青色的鱼鳞。此时，它正嚼的欢快，且带动了手背整片的皮肤。他觉得痛，也正是这个原因。
“慕泮到底给我个什么东西？”元柯放下手，眉头紧锁，“邪性！”
反正现在是没办法询问了，等再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让她说清楚，别再由把自己当试验品了吧。这是正常，还是反噬啊？
心思飘忽的元柯匆匆赶到那棵发光的柳树旁，离着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却不敢再往前走了。
他平日里是不常来栖云泮的，这里鱼龙混杂，特别是权贵大人们太多，很容易暴露他的一举一动。因而对栖云泮周边的景色，也不是十分的熟悉。
但是，这棵树也太过古怪了一点。
长得歪七扭八就算，垂下的缕缕柳条仿佛是活的一般，在他看来更像是倒垂在树上的青色小蛇。
柳梢便是它们的头，不仅时时抬起，还向四处探寻，仿佛在找活人的气息。
树根周围三步远的距离，围成一个圈，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芒，应该是树本身的光，散在周围形成的。
元柯心中犹豫，左右张望一番，也没见半个人影，当然鬼影也没见一个。
在万安寺时，他们明明说王城地下的冥灵被惊动，会在城中肆意行动，为什么这里却一个都看不到呢？难道因为这里由妖兽镇守，所以不会被冥灵打扰？
如果是这样的话，万一妖兽的阵法溃散，那这里的冥灵岂不是要泛滥成灾？到时候，也是城中大患。不管最后，谁胜谁负，鸣国的王城怕是不能再适合活人居住了。
元柯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像是自己聋了一样，什么声音都没有。全世界都陷入了寂静之中。他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害怕了，胆怯了，举步不前。
哀嚎，是野兽的悲鸣。
一下接着一下，在耳边回荡。
又出了什么事情吗？
元柯不敢再耽搁，咬了咬牙，闭着眼睛迈进柳树周围的光圈内。
土地是潮湿泥泞的，周围是浓重的水汽，除了手背的疼痛，身上再没有别的感觉。
元柯张开一只眼睛，发现他还在栖云泮的湖边，长得歪七扭八的柳树就在他面前。垂下的柳枝，如同青蛇般舞动着，探头探年的想要向他缠过来。一条柳枝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刺啦’一下着了起来，被绿色的火团瞬间烧成了焦炭，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没留下丝毫的痕迹。
而在那条柳枝消失的地方，又有一条很快的生出，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长成了与之前那条相同的长度。
只是，没有一条柳枝再敢接近他的手背，甚至对他这个人都敬而远之。
元柯暗暗称奇，举起手来看，却见手上结了一层绿色的鳞片，覆盖住整个手背，如同护手一般。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心下安稳许多。身上没有带任何的兵器，唯一一把匕首也掉在渡口，无法寻找。现在手上结了鳞片，倒是现成的武器，至于有没有用，还是要用过才知道。
元柯的胆子大了起来，主动向柳树走去，柳条纷纷避开，露出里面长满疙疙瘩瘩的树干。
怎么能进去呢？元柯也不清楚，索性将手按在树上其中一个碗大的木疙瘩上面。
突然，一股很大的力道，扯着他向前，简直要把他从中间撕成两半。他连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生生的卷进了莫名其妙的乱流中。
旋转，不停的旋转，整个人一会儿头上脚下，一会儿头下脚上，颠来倒去，几乎让他吐出来。好在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只有苦胆水可吐。
‘砰’
落地时是后背着地，元柯保持仰面的姿势，久久不敢动弹。虽然双眼紧闭，但仍有光亮透过眼皮刺激他的眼球。
在经历过寿琳他们的阵法，对于这种时间错觉，他已经适应的很了。
缓缓张开眼睛，全身像是散了一样，开始时麻木，疼痛紧随其后，再来就是僵硬。等他能勉强转动手腕的时候，已经觉得在地上躺了一万年那么久，几乎身下都能生根了。
周围有稀稀拉拉的树木，都是又细又直的小树苗，最高的才一人高。身下软绵，不是泥土就是草地。
元柯暂时还不能转动脖子，所以只能看到天空和周围大致的情况。
有鸟儿扑腾吟唱的声音，还有‘唰唰’声，像是小兽在草丛中钻来钻去时发出的动静。
“这是哪儿啊？”元柯在心中自问。
偏偏这些声响中，没有人声，这是让他最担心的事情。
崔侑和幺女凌音找来了吗？
寿琳的阵法散掉的时候，他听到有重物落水的声音，当时想当然的认为是幺女凌音水遁而去。现在想想，以她那种不依不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在没有找到慕横舟的情况下，真的会放弃吗？
况且，她就算去了湖心岛又能怎样呢？慕横舟在寿启手上，宝珠在他这里，她去了湖心岛，什么都干不了。
可是如果不是她入水，那又是谁呢？
崔侑？还是寿启？又或者是战止或慕横舟中的一个？
黑暗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一次次陷入险境，现在又把真相遮蔽，让他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哎。”长叹一声，元柯觉得自己能动了，忍着酸疼好不容易坐了起来，却又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
他坐在一片花海之中，五彩缤纷，姹紫嫣红，随着清风飘来，暗想浮动。
仿佛就是在他坐起来的一瞬间才发生的事情，所有的树木都开始长高，伸展枝丫，长出芽苞，展开枝叶，迎风抖动。
整个世界生机勃勃，他闻到了春天的味道。
一只小小的白兔蹦蹦哒哒的朝他跳来，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怀中。
“元公子，主人有请。”兔子竟然开口说话了。 蛮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