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法阵?很好啊,为什么要解除?“
慕婪的表情在提灯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狰狞,竟吓得小弟子生生憋回了喘出的粗气。
‘哪里好啊!都要出人命了,好在哪里啊!’小弟子内心的呼喊,无人知晓,但是他脸上的震惊表情却是无法遮掩。
慕婪察觉到,正在门口布置封门阵法到两名弟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此时,正齐刷刷的回头看向自己。
“领队,”门前其中一名矮瘦的弟子沉了脸,连“师兄“两个字也省略了,足见心中不满之情,“慕蔼师兄的阵法很高明,我们没办法再加封门法阵。既然那边情况紧急,我们还是过去吧。“说完,也不等慕婪开口,故意撞开他的肩膀就朝斗场那边跑过去。
另一名稍微老成些的弟子,看看慕婪阴郁的面容,连忙低下头,捡起地上的两盏提灯,高喊着:“忘拿灯了,忘拿灯了。“然后,一步两窜的赶紧逃离了钟塔大门口。
“这个,这个……”小弟子实在抵不住慕婪师兄的气场,也准备要跑。
正在这时,慕婪却突然高喝一声:“谁在那儿!”
小弟子吓的一个激灵,连忙转头左右寻找。
“讨债的。”
草丛中传来男人的声音,跟着“窸窸窣窣”的响动,走出一个黑影。
“穷奢派我来问问,你这里还要多久?”
“蠢货!“慕婪咬牙骂道。趁着小弟子还没反应过来,一手刀切在他的后颈,小弟子连声都没来得及出,就软绵绵的瘫软下去了。
这时,斗场那边传来阵阵惊呼,竟将钟塔门前发生的事遮了过去。
在钟塔布置封门阵的两名弟子着实有些手段,他们一前一后到达斗场,立刻动手开始清除场中的障碍。但是,也仅限于斗场中。
对面阵营中依然闪烁着点点银光,不能动弹的还是不能动弹,自然又勾起骂声连连。
场中银光法阵一清除,慕门中早有弟子冲出,两人扶着慕琪,三人抬着慕炎。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清出一块空地,将两人并排放在上面。
只可惜他们这一队人中没有医师,随身也不过带了些应急的伤药。慕琪还好说,身上的伤虽看着严重,却都没撞到要害,伤药加上止疼药,渐渐的也就缓了过来。然而慕炎就没有那么幸运,不管上的什么药,都会被血水冲开。
大家知道,这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慕炎救不回来了。
“炎……姐姐。”
泪滑落,慕琪死死咬住嘴唇,闭上了眼睛。
众人默哀,静静的看着慕炎一点点被死亡蚕食,却毫无办法可想。
对面阵营的人依旧骂骂咧咧,阿涩仍然被困在斗场中央。不是没有人想借此攻过来,只是守在前方的穷木安稳如泰山的身影,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
“不去看看吗?”穷木安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帮人的表情如何,如此表情他看了太多回,如此表情也曾出现在他的脸上。
慕合吸了一下鼻子,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对面火把高举,骂声越来越大。
“不去也好,”穷木安见慕合不出声,用余光瞥了一眼,继续说:“你知道,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
慕合无声的摇了摇头,拳头攥的更紧了一些。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而且很大程度上是由他亲手造成的。
“哎,”穷木安叹气,“比死更可怕的,就是等死。”穷木安不理慕合突如其来的愤怒视线,嘴唇的开合没有停下,“对濒临死亡的人来说,等死放大了他们对死亡的恐惧;对身边的人来说,等死意味着自责和愧疚的不断累积。死亡本身,反而成了最被期待的。你说搞不搞笑。”
“是谁?”慕合张了几次嘴,才发出了声音。听穷木安这么说,肯定是有同样的经历。那个人是谁?现在提起会不会让他依然心痛?没道理慕门的人都在难受,只他一个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公平!
慕合心中的阴暗,终于如身旁的树影般扩散开来,在慕合尚未来的及阻止之前,一口吞掉了他的心。
穷木安呵呵一笑:“你其实挺适合来穷门的,要不要考虑一下?”
慕合瞳孔一缩,冷笑数声:“你果然有问题!”
穷木安嘴角一掀,不再做声,扭头看向对面。
身后终于爆发了酝酿已久的哭号,虽说不上震天动地,到底听着揪心。慕合的心神也终于绷到了极限,缓缓矮下身子,抱头大哭。
“这帮人……”对这样的场面早已麻木的穷木安不禁感叹,看来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派斗,还未经历过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
哭声,骂声,混杂在一起,如若是寻常人也许早就心神紊乱。然而,穷木安却不同,他的思维仿佛更加清明了。
“不对,非常不对。”穷木安望着对面站的如同雕塑般的穷奢,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剧烈的搅动着他的神经。
吵,很吵。
慕门悲悲戚戚的哭喊固然扰人不安,但是对面却更加吵闹,声音之大甚至有盖过慕门的趋势。
“声音!”穷木安猛的回头,目光直盯已经漆黑一片的钟塔,“那里有问题!“
“别嚎了!”穷木安冲着人群怒吼,短暂的停顿过后,又恢复了原状。倒是穷门这边起了波澜,一众人等终止了看上去毫无意义的谩骂。
“啪!”一声鞭子的脆响,如同晴空霹雳在慕门弟子的头顶炸开。
见所有人都安静了,穷木安用鞭子柄随意指着一个小弟子:“你上去,还没完事呢!”
死亡的阴影正是最浓的时候,换了在场的任何人,都还需要心理调适。偏偏是这么一个毫无经验,平日里又近乎透明的存在的小弟子,就更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慕合瞪着眼,一步跨出,用尽力气扯着嗓子喊:“你别太过分!你一个穷舍门的大师兄,凭什么对我们慕门指手画脚!”
“要么认输!要么上去!给你三个呼吸的考虑时间!”穷木安心中焦急,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怒气,就这么直冲冲的发泄出来,震慑的威力不容小觑。
眼看僵局已成,钟塔那边一定是出了事情,穷木安又不能离开此处,毕竟有他在,威慑就在。他要是一离开,对面就没了最后的顾忌,慕门这些弟子实在不堪重用。
“我,”被点到名的小弟子平时多受慕炎照拂,既然被点到名字,再因怯懦退缩实在说不过去,对不起周围的师兄师姐们不说,更对不起刚刚离世的慕炎,“我去。”说完,踉踉跄跄的奔向斗场。
“哼!”慕合愤愤地瞪了穷木安一眼,不再说话。
“你们挑三四个人,一起到钟塔那边查看一下。不需要离的太近,远远探查就好。”穷木安继续安排,看到众人茫然的神情,不得不加了一句,“那边也许出事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但是又迅速冷静下来。心细之人早就察觉领队师兄没有过来,而且这半天也没有求援的信号发出。会有什么事?
“危言耸听,你有什么目的!”慕合疯了一样,只想在言语上攻击穷木安,也不去多想什么,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愧疚。
穷木安不说话,迎着慕合的眼神回击过去。
到底还是有明白的人,就像刚从钟塔那边过来的老成弟子。他早觉的慕婪有些不对,联想到发生的种种事情,倒是对上了他先前的心思。
随后,他仗着自己老资历的身份,点了四个人组成小队,在夜色的掩映下猫腰朝钟塔过去。
寂静参杂了鲜血的味道。
这是到达钟塔门前的人的感觉。
眼睛看不清,鼻子却更加灵敏,是血的味道,没有错。
五人心惊不已,走在前面的老成弟子更是心如擂鼓。突然,他停住了脚步:“等一下。”说完,猛的弯下腰在地上摸索。
僵硬而冰冷,粘稠而腥臭——是……尸体,而且死的时候要比慕炎还要早。
是谁的?! 蛮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