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童穿进大门,就如同墨汁滴落在清水中,只在门外留下淡淡的如烟似雾的残影。
门楼内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冉童凭直觉举臂一挥,袖风直扫屋顶玄铁制就的吊灯。蜡烛“噗噗”灭掉大半,屋内光线开始由明转暗。
他半眯着眼睛,大概环视了一番。
中间位置是一个由木头搭建的台子,上面放置的半人高的黄铜香炉已经翻倒,香灰撒的到处都是。香炉前方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冰一样的东西,大概有一人多高。还有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垂首跪在“冰”前。
“难道那块‘冰’就是溯缘镜?造的好随意啊。”冉童在心中翻了几个白眼,继续打量四周。
地上还有四个铜制香炉,分别安防在四个角落。南北两面墙上俱是红木架子,密密麻麻的摆放着黑底红字的木制牌位,角落里还有几把高梯。
“看来除了高台,再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刚想往高台那边走,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外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以流觞的能力,不可能一招就灭掉那三个狼首人身的怪物,总得有一番打斗吧!”待他回身张望时,头皮顷刻间就麻了半边。
哪里还有门窗!
举目望去全是冰墙!白色的寒气在其表面萦绕,里面仿佛还有一条闪着光的银鱼,此刻正沿着边缘缓慢游动。
冉童看看冰墙,又回头瞧瞧高台上的冰块,心中不住掂掇:“究竟哪个才是溯缘镜?”
脚下寒气渐渐蔓延,这刺骨的凉意让他有些无措。最后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纵身飞上高台。虽是被逼的急了,到底也还是留了些心思,他没有直接站到高台,而是立在黑衣男不远处的栏杆上。底下是如海浪般翻滚的寒气,高台上铺满香灰的台面是男子一圈一圈的脚印。
“这人傻了?在高台上瞎转悠什么?”冉童皱着眉头,实在不能理解那个男子的作为。“就这么个傻子,在里面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不管了,不管了,进去再说吧。”
冉童片刻也不敢再耽搁,直接将身子一扭,脚下踹向栏杆,便朝着‘冰块’飞了过去。眼看鼻子快要贴到‘冰块’,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没有等到假想的疼痛,反而是整个人如同掉进了雪窝。凉意像小虫子似的啃噬着皮肤,然后是骨髓,最后意识散开。
“糟糕!”这是他清醒时想到的最后两个字。
看着冉童的身影消散在门前,流觞算是松了一口气,暗想:“溯缘镜中怎么也比外面安全。”
身前光盾黯淡,流觞不敢再分神,忙调整姿势,全力防护。狼首怪兽渐渐向他逼近,借着门楼散出的光亮,仔细观察了一阵,流觞差点笑出声来。
什么怪兽,不过是带着狼头面具的人罢了。不过,他们手中拿的可是真家伙。成人手臂长,颜色是白中带黄,杀气中裹着腥臭。这分明就是四国传说里,那个神出鬼没的怪兽的牙做成的。
“原来真的有。”一直以来,流觞都认为那只是个传说而已,反正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可信之处。
流觞心中一凛,不敢再看轻眼前的人。于是将扇子合拢,指向身侧的地面,光盾消失的瞬间,扇子散成点点银色光芒。倏尔,光芒聚合,他手中便多了一柄剑身和剑柄自成一体的长剑。
那三人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怪叫着一齐冲了过来,打算以少胜多,趁机拿下眼前的人。却不料,敌手更快,见他脚下三画两画,白衣广袖的身影就从一个变成了三个,银光闪耀之处,皆是身上要害。
谁知狼首三人也不是吃素的,手中挥动兽牙制成的兵器,叮叮当当的就格住了流觞的长剑。
一时间,万安寺前院内,火星迸溅,杀气蒸腾,武器散发出的冷光,更是直冲天际。不仅宫墙上的人能看见,就连远处的落钟山上也看的真切。
“西北方异动。”落钟山,一位白衣小童坐在高高的树丫上,一边晃悠着双脚,一边大声汇报。
“西北?”树下立着一个青年男子,素衣箭袖,白绸腰带缠身,黑亮的头发高高束起,由一只简单的翠玉簪子固定在头顶。
“那不是万安寺吗?怎么没听到钟声?”
“慕景师兄,西北有银光闪烁,不是钟声。”白衣小童只有七八岁的光景,话语中还带着稚气。
名为慕景的青年听过后,脸上渐渐浮出焦灼的神色,忙对着身旁树丛轻唤了一声:“你来盯着,我去找大师兄。”
树丛中传来女声:“知道了。”却不见有人出来。
白衣小童低头看着慕景匆忙消失的身影,倒是不大在意,依旧晃着垂在空中的两条小胖腿,抬起头继续监视着王城。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关注着王城中的战事,只有他在想:“什么时候能把我放下来啊!好饿……”
慕景一步三个台阶的沿着山路狂奔,万安寺本应是以钟声起阵,如今却出现不寻常的光芒,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
跳上最后一个台阶,慕景左右看了几眼,便向右手边的亮光处奔去。
“大师兄,大师兄,万……”
“什么事?”慕门大师兄慕横舟一直都是个散漫性子,因而说话语调比常人还要慢半拍,但是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听到这样的调调,反倒有些心安。
慕横舟一身宽大的白色绸衣,翩翩广袖几乎垂地,一头墨色的头发也散着,只将两鬓的长发归拢到脑后,用一条闪着银光的缎带松松散散的绑着。
慕景看到大师兄身边除了有四五个同门师兄弟,还站着一位穿着红色劲装,一脸严肃的高大男子。
那服饰,分明就是穷舍门的。万安寺的事,说还是不说?慕景犹豫着,向大师兄身后蹭过去。
慕横舟顺着慕景的目光看过去,笑着指向那个红衣男子问:“你怕他?”
慕景将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小声答道:“大师兄,那是穷门的弟子吧。”
慕横舟点点头,憋着笑向红衣男子走了几步:“他可不只是穷门弟子。”
“慕横舟!你有意思吗,来一个人,你就玩一次!”红衣男子不耐烦的朝慕横舟挥着手低喝。
“他是?”慕景看着周围师兄弟们的脸色都不太好,一副想怒,又想笑的神态。
“穷舍门大弟子,穷木安!” 蛮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