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怒而喝道:“什么人?”但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孟秋苓身边,长身玉立眉目疏朗,没有半点要打架的戾气。
那青年蹂身再上,运爪如风转眼间攻了二十多招。那少年手里牵着一个人,进退之间毫不着急,潇洒自若犹如闲庭信步,连片衣角也没被碰到。
那青年不打了,跳开一步笑道:“原来是高人,失敬。”突然发出一声尖啸,林子里穿出来十几个一水儿黑衣打扮的人。
白衣少年一点儿也不害怕,笑着道:“素闻黑枭帮新任帮主吴月亭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那青年“嘿嘿”笑道:“看来你不仅武功不错,见闻也不少。敢问尊姓大名?”
白衣少年抱拳道:“不敢,在下姓白名风,乃逍遥仙人门下。”
“没听过。”吴月亭冷冷道。
孟秋苓突然开口道:“原来你是黑枭帮的新任帮主,为什么要堵截我?”
吴月亭看着白风,那意思很明显,让他说。白风没办法,只有对孟秋苓道:“你叫孟秋苓?”
孟秋苓点头。
“玄门门主孟神山是你亲爹,是吗?”
孟秋苓顿时瞪大眼睛。
吴月亭“哈哈”笑道:“果然好小子,看来我帮内弟子的活动都瞒不过你。”看看孟秋苓,又对白风道:“孟神山有个女儿,这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你居然都知道了,有种!”一边说一边翘起大拇指。
白风不接茬,只道:“吴帮主能让我们走吗?”
吴月亭伸量过他的武功,知道这小子很有两下子,即使自己这边大家伙儿一起上,能不能捉住他和孟秋苓这丫头,还是未知。干脆就坡下驴,做个顺水人情,伸手道:“请!”
白风这才牵着孟秋苓的手,越众离开。
孟秋苓不忘回头将马拉上!
孟秋苓一边走一边问白风:“你怎么知道我是孟神山女儿?还有那黑枭帮,你怎么知道他们帮主换成那吴月亭了呀。”问完了还自己嘀咕着:“你说着吴月亭到底想干什么呀?怎么就那么巧我和他遇上了呢?是他查到我是孟神山女儿的事情?那他要抓我干什么呢?”
白风等她嘀咕完了,才笑着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叫我怎么说呢?”
“该怎么说怎么说啊。”孟秋苓虽然人不大,说起话来可老道,皱着可爱的小鼻子,老气横秋地教训他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不会的呀?”
白风道:“是是是。”想了一想,道:“我也是偶然间听说。黑枭帮和玄门斗了十几年了,一直斗不过,始终都在黑道上混着。这不,门下弟子突然说好运来了,然后就说他们已经探到一条大鱼。”
“就是指我吗?”孟秋苓指着自己问。
白风点头道:“我跟踪他们好几天才查明的。这消息据说是暗青子门以一千两黄金卖给黑枭帮,吴月亭花了许多心思在这上面,此番收获着实不小。”
孟秋苓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在我娘走后,孟神山确实做了不少功夫。居然没有人怀疑过我和他的关系!”
最后那句话含义太深,身为一个局外人,白风还真不明白。就说他明白的吧,白风问孟秋苓:“你娘,就是江东大侠的女儿肖天雪吗?”
孟秋苓横了他一眼,斥道:“你想干嘛?得了消息可以去换金子吗?”说完就笑了。
肖天雪是江东大侠的女儿,这是江湖人全知道的事,不需要用黄金买。
而她一直以为原本叫爹的那个孟神山是个寡情薄幸的男人,抛弃了娘伤了娘的心,让娘这十五年来都不想多提他的名字。
但是一路上走来,首先,她所能听到的有关玄门门主的情事中,肖天雪就是玄门门主孟神山唯一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而当初肖天雪居然抛弃了孟神山、离家又失踪的原因,流言就有很多个版本,但无一不只和宅子里面女人家那点破事有关。因为玄门门主的二夫人柳茜儿,曾经是庆云楼女子出身。庆云楼,如今也还是京口最有名的青楼。这样一个女子,和名门之后的肖天雪之间,当然会有数不清的龃龉。
其次嘛,经过十几年艰难发展,在中原已经站稳脚跟的黑枭帮,居然用黄金在买她的消息。看来,那位所谓薄情寡性的玄门门主,骨子里面对娘,还是颇有记挂。
白风看她一直沉思不语,忍不住问:“孟姑娘,你现在就去玄门认父吗?”
孟秋苓看看他,摇摇头。她对白风道:“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你不要叫我孟姑娘,叫我秋苓。”说罢一笑,俏皮道:“我也不要叫你白大哥、白少侠了。你叫白风,我叫你风哥哥怎么样?”
白风笑着说:“好啊。”
孟秋苓说着,好像是累了,走到道旁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白风陪在她身侧。
孟秋苓侧头看着他道:“风哥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顿了一顿,继续道;“你是特别为了我来到这儿的吗?”
白风道:“也不算。”思索了片刻接下去道:“我师父逍遥仙人是个急人所急的大好人,所以,既然听说黑枭帮要为难一个小女孩,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啦。”
孟秋苓道:“现在我已经到玄门了,如果我再向前,眨眼之间我就会成为玄门的小姐,到时候前呼后拥黑枭帮不会再来跟我为难。那么——”她盯着白风的眼睛,目光闪烁道:“风哥哥,你还继续关心我吗?”
“这……”白风一时无语,他想了想道:“你想我怎么做呢?”
孟秋苓满意地笑道:“我当然不希望你现在就走。”说着她站起来,走了几步道:“你入世不久,也许并不知道我家里的那些早已人所共知的家事。我爹和我娘认识的时候出现了一些误会,导致婚姻一直不幸。我娘是个性情平和的人,想过很多法子想避开其中的烦恼,但是最终还是深陷其中——”那段往事,她是从和娘一起离开玄门的文竹姨娘口中得知,断断续续的,支离破碎的,所以更添伤感,因此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来。
白风很聪明,轻轻道:“你的意思,现在还不想去玄门认亲?”
孟秋苓绽出一朵笑容道:“风哥哥,你真是个贴心的人,说得对极了。”她一直对那个害得娘有家不能回,有丈夫不能认的柳茜儿耿耿于怀,如果没有先见识那个女人,就去认爹,心里实在不愿意。
太原城一如既往繁华。孟秋苓小时候和娘在一起,很少外出,这次出门又一门心思要去找爹,根本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这一次,白风陪着她,走街串巷,买糖葫芦套钢圈,玩得可开心啦。十字路口有杂耍,她又迫不及待拉着白风去看。看表演的人口中喷出一尺多高的火焰,孟秋苓兴奋得将巴掌都拍红啦。
在街边面店吃了一碗刀削面,满心欢喜走出来,孟秋苓对白风道:“风哥哥,这是我十五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了。你怎么懂这么多事情呢?”
白风笑着说:“不是我懂很多,是你玩的太少啦。”
“我娘说女孩儿家应该规行矩步,不能抛头露面,所以我就一直待在家里嘛。”
白风道:“那现在你不准备按照你娘说的做了吗?”
孟秋苓想了想,展演一笑道:“看着吧。娘有的话是对的,有的话是不对的。对的要听,不对的,她就应该听我的。”
两个人在大街上走,走着走着来到海棠斋。海棠斋主要经营女人的东西,分为一家成衣店,里面都是布料精良设计精美绣工以及制作都非常上乘的衣服;一家首饰店,经营的是太原城最大的金号——鉴金号中镶嵌珠宝的簪子、头钗、步摇、手镯、项链。还有一家胭脂水粉店,这是主打,店里研磨的玫瑰水细胭脂膏、鸭蛋粉已经做得非常有名气,京城的官太太们也差专人到这里来买。但凡是有权势或者富裕的人家,女眷的梳妆台上如果没有海棠斋的胭脂水粉,那一定是会被其他人嘲笑的。
至于海棠斋的主人,就是昔日庆春楼的老板柳碧云!
白风不知情,陪着孟秋苓进了海棠斋。孟秋苓刚到太原不久,一身风尘,店里的姑娘们就没把她当回事,没在意。等她转了好几圈,看了衣服,又看了珠宝,最后来到玫瑰水细胭脂旁,站在那儿,手指浅浅挑起一点放在鼻端清嗅时,几个丫头才注意。那个常年跟随柳茜儿的大丫头月琳在这儿做掌柜,使开女孩子们亲自走过来道:“哟,这位小姐,是想看看胭脂吗?”
孟秋苓道:“这个怎么卖?”
“上称称啊。”月琳今年也有三十好几,老练地拿过一杆小称道:“你看,这是五两的称,一般称全了就够装一盒子啦。你要,我给你多装点儿,五两银子,不还价的。”
孟秋苓叫起来:“五两银子?你这是什么胭脂,卖这么贵?”
月琳一听称就扔旁边了,满脸不屑道:“贵?不贵能叫海棠斋吗?”上下打量孟秋苓,然后道:“你这小丫头看起来,不是来买东西的,你要找茬是不是?”说着和一帮姑娘们一起笑起来。
一个和孟秋苓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笑着说:“居然会有人到海棠斋来闹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另一个年轻的姑娘道:“绿绮,天下大了,什么人都有的呀。你看人家还带着帮手,不定就是厉害的人物呢。”
后面说话的那个叫红羽,月琳打发她们走开,对孟秋苓道:“我说,这位小姑娘,你要是买这玫瑰胭脂,就拿银子出来。要是觉得贵啊,你看——”手往外面斜着一指,“那边,有个审春堂,也买胭脂膏子,五钱银子一两。”绿绮和红羽不甘寂寞,叫起来:“还有路边的呢,一个铜板就能买好多。”说着笑起来。
孟秋苓是来闹事的,有的闹自然就发作,抬手就将装胭脂膏的盒子给打翻,又打翻了装鸭蛋粉的瓶子,月琳还没有反应过来,店里已经“乒乓”响成一片。白风傻眼了,不明白孟秋苓怎么突然发了疯。绿绮红羽叫成一片,转眼间,海棠斋里一片狼藉。水粉胭脂混在一起,泥泞肮脏,分都分不开。
月琳气坏了,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被这臭丫头下了一顿手全断送啦。冲上来就抽了孟秋苓一耳光。
孟秋苓给她打呀,打完了,孟秋苓就发飙了,展开拳脚将店里所有的姑娘全打了一顿。这下大街上可热闹了,全是往海棠斋跑要来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将路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孟秋苓砸了店,打了人,站在桌子上大叫:“叫你们老板娘出来,我要问她这店是怎么开的。打客人呀——店大了就可以打客人吗?”
气得月琳简直说不话来。
白风早躲到人群中假装看热闹,随着人越来越多,后堂终于有人出来。
孟秋苓也察觉到,因为月琳和那群小丫头都一起退到旁边去。一个中年美妇带着几个打手出现在大伙儿眼前。 长风有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