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外暗，可房间里的光线却是朦胧可窒，林风月心慌的厉害，她刚才是听到了什么，不由得看着程澜也出了神，两人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她可以看清楚他每一根睫毛，心下又不由感叹这盛世容颜。

　　可程澜却是发现了，他转过头来跟她对视，仅仅几尺时之间的距离，猛的让她心更加慌乱起来。

　　“在看什么，我的脸上有字吗？”他问。

　　“没。。没。。。”她结结巴巴的站起身跟他隔开距离：“我看程师傅眼睛生的好，听老人家说有福气。。”

　　“是吗？”他放下帕子：“我不过是一个唱戏的，若是福气不好，那大概就活不下去了。”

　　一句话之间，却让林风月彻底相信了刚才她并没有幻听，程澜在问她要不要跟着她学戏，她眼神有些闪烁，只有她心里知道，她是爱戏的，也是爱舞台的，她心中的表现欲甚至超出了她的想象。。

　　可。。她能行吗？

　　“祖师爷想赏你口饭吃，这就是命数。”他心平气和的说。。

　　林风月咬了咬唇：“可是程师傅，我跟着你是学青衣？”

　　程澜面色淡淡：“现在管我叫师傅了？”

　　那目光颇有旧时光的味道。。。

　　听了他这么说，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当时在林家大院，她无理取闹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会儿，她管他叫程澜。。

　　她有些局促，却不知如何是好。

　　“谁跟你说跟着我是学青衣的。”

　　“就算不是青衣，我也不想学花旦。”她小心的抬起头。

　　“青衣主唱功，你唱腔不够圆润甜美。身姿不够端庄稳重。而作为花旦你也少了活泼的那股劲，这两个角儿，就算是你想学，我也不会收你为徒。”

　　林风月脸上辣辣发热，低垂着头：“程师傅你说得对，从前沛师傅也是这么觉着。”

　　程澜看不出喜怒来，隔了一会子道：“这戏不是固定的，亦不是总挑着你擅长的演。”

　　林风月抬起头，愣住。

　　他面有得色，“京剧生旦净丑，我从前扮武小生和老生。”

　　林风月马上道：“可怎么这几年不见程师傅演出了。”

　　程澜淡淡开口：“有些东西，是讲究舞台的色彩和表现力的，那一年我在倒仓（男子换声）倒仓后我就换了扮相。”

　　“原来如此。。”她脑子里开始琢磨程澜扮武小生的模样来。

　　“怎么，有问题？”他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不禁开口。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程师傅作为男旦唱青衣都这么好，别说武小生和老生了。”她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拍着马屁。

　　可等她说完这句，却不见的程澜开口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让林风月觉得有些自己惹怒他时，却只听见他不温不燥的问：“可有住处？”

　　林风月摇头：“暂时还没有。”

　　他面沉如水的看着她：“那跟着我回去，顺便去见见你表姐。”

　　听到林玉芝的名字，林风月想都没想就站起身。

　　“程师傅，我。。”刚想离开，却被眼尖的程澜一把拽住。

　　林风月一惊，赶紧挣开：“程师傅，我这个人心直口快，虽然从前得罪过你，但看到你愿意教我学戏，我真心的谢谢你。”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但如果你逼着我回去叫林玉芝姐姐，就恕难从命了。因为我跟她从小不和，不能呆在一个屋檐下的。”

　　程澜听了这番话被她有好气又好笑：“我何时逼你了。”

　　林风月对他有着敬畏之心，可对林玉芝却是纯粹的瞧不起。

　　“反正我不愿，再者我落魄了，不见得她真心待我。”

　　程澜不置可否的看着她：“那你为什么相信我是真心待你呢。”

　　林风月没听出他其他意思，但却朝着他中肯的说：“程师傅名动天下，君子坦荡荡，风月对程师傅自然是信任的。”

　　程澜却反常的叹了口气：“如此甚好，只是你要记住今日你所言。一切都是你自愿。”

　　林风月有些语塞，总觉得好像有个圈套似的，心里打着鼓，可不过几秒的功夫，再想说话，却只看见班主走了进来凑着程澜附耳说了几句话。

　　“走吧。”过了大约一刻钟，也许是事情安排好了，程澜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

　　“去哪里。。”林风月赶紧从位子上站起身问。

　　“回家。”

　　说着，他拿起袍子，先一步走出了门。

　　“等等，程师傅！”

　　她站在五光十色处，支支吾吾。

　　只是看着他面色不佳的样子，她也只能听从他的安排，移动着步子跟了出去。

　　两人出了戏院上了黄包车，本想着一人一辆，可程澜却硬生生的把她叫到了他那辆车上。

　　“你已经不是大小姐了，花钱切勿在大手大脚。”

　　林风无奈，却也只能点点头道是。

　　街上行人不多，只是三三两两的，特别空寂，霓虹初上，却落寞万分。

　　两人一路无话，其实刚才林风月想说，她不想跟着他一起回去。虽然他那句回家真的让她觉得暖意四流。但她知道，跟着他回去，等待她的却是另一片风景，以她的性格，绝对会跟林玉芝吵起来。。

　　况且，他们也快成亲了。。

　　想到这儿，林风月不知怎么的，心里搁的慌。

　　微凉的风嗖嗖的刮着，京城的三月明显比江南冷冽的多，林风月看着坐在一旁静默的程澜，心中感慨万分。

　　没过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林风月下车，引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宅小的胡同，这胡同的尽头只有一家破破烂烂的四合院。。

　　这怎么看都不像他和林玉芝的家啊。。

　　程澜不顾她打量的目光，打开门，走了进去。

　　思绪被深沉的天色吞噬，这辈子从没想过的事，却在一夜之间通通发生了。。

　　林风月走进院子，看着这满院子的鸽子笼子，竟是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程师傅？”她疑惑的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养这么多鸽子的意义。

　　程澜把钥匙递了过去：“明日卯时皇城门口找我。”

　　留下一句话，他走出了门。

　　“程师傅！”刚想叫住他，却只见他早已出了巷口，再也找不到那身影。

　　林风月停了停脚步，刚想关门，却只见巷口窜出一个黑影。。 梨园.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