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下了台，他透过那门缝里看见了一室的春光，忽然又想起了她刚才柔软的手指，他柔媚的眼睛看着那处，似乎一室的温柔再也没有了所谓的眷恋。
班主见今天的戏这么成功，不由走过去道，“小意，你在这里做什么！快进去换衣服啊！”
舒意见了，只是咬了咬牙，“我现在不换，等会再说罢。”
班主以为这舒意是入了戏魔还没缓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可快些…”
一样的四合院，坐落在楼进的人，可这踏入院门地，却又是不一样的人了。
“请问……”
舒意卸了妆跟他们一起吃好了夜宵，有些不好意思的敲开了门。
翠娘见门口站着一个如玉男子，他穿着青绸薄纱，软绸子长袍马褂，翻起白袖口，少年裘马，屐履风流。
翠娘不免红了脸，“请问您找谁？”
舒意咳了咳，“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林老板…家？”
可还没等他得到回复，却看见林风月从门里走了过来，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清水一样的长发盘起，脸上粉黛未施，鼻尖似乎还有一些汗珠，怕是刚沐浴完。
“翠娘，是谁？”
她批了一件衣服走了过来，看见了舒意，这才恍然大悟。
“是你啊！”
她脸上似乎一点惊讶都没有，看了眼翠娘道，“你先去忙吧。”
舒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门口，“林老板……不，林老师，今天我是特地来谢谢你的。”
林风月勾唇，“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
舒意一看林风月还主动邀请他进去，这下喜上心头，可面子上总是有分寸。
“这可以……吗？”
林风月看了他一眼，“你不进来，怎么说话！”
舒意似乎也没想到林风月私底下是这么一个人，她似乎不像平常的女子，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一些礼节。
舒意走进院子，不敢四处打量，他规规矩矩的坐到了一旁的石椅上，而林风月则穿好外袍躺在了躺椅上。
“如果你来是因为我今天帮了你的话，那实在没必要再过来一趟。”
她见他坐在那里迟迟不出声，不免先开了口。
舒意心里一抖，他慌张得抬起头，“林老师，我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是你让我唱完了这一场，如果没有你……”
“这不是我的功劳，是你的！”林风月突然坐直了身子。
“我……”
见他不说话了，林风月叹了口气，“那我就接受了，如果没什么事你也可以回去了。”
这话说完，舒意咬了咬唇，似乎有些不甘，却又只能站起身问，“林老师，您觉得我今儿这一出唱的如何？”
林风月本来已经想休息了，此刻见这男孩倔强的站在那里，眸子自然是美的，只是她却一下子被他愣住了。
她突然想到了她第一次唱戏的时候，也是这么倔强……
她抬起头，露出了少见的笑容，“以你这个年纪，唱的很不错了。”
舒意心里对林风月本来就有情，从前他们戏班子都喜欢“月笙”，凡是扮花旦的都想着以后如果能跟“月笙”搭一场戏，那就是死而无憾了。
如今他总算是熬出了头，他就想着，怎么样都要来见她一面，也许是老天开眼，他终于见到她了。
“林老师，我很是喜欢你的戏。”
他就如同一个孩子一般，说不上来是因为她卸妆后的长相，还是因为在台上不露雌声的嗓子，这会林风月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知应对。
“我已经不唱了……”她看了他一眼，平静的望向天空。
舒意心中一沉，虽然报刊上已经写了，可在听到她本人这么说以后，他还是颤抖了一下。
“我已经嫁人了，不能唱了，你是后起之秀，我很看好你。”她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并不到达眼底，而是静静地徘徊在眼睛周围，似乎有着更加深沉的悲哀在其中，一般人无从发现。
舒意知道，可他还是忍不住问，“我不懂，为什么嫁了人就不能唱戏了！”
他几乎是用吼的，脸上红了一片，也许是用力过猛，又或许是被气的。
林风月看他这样，觉得这个小男孩越发像从前的自己，是啊，从前的自己也是那么的固执，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渐渐的，一次又一次的为了某个人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她的目光幽幽的撇向了这个男孩，似乎就这么瞧着他，还能看到从前那气势如虹的自己。
可是，已经晚了……
她从摇椅里出来，径直走到门口，打开大门，招手就拦了一辆黄包车。
“过来吧。”
舒意见林风月是要逐客了，只能恹恹的站起来，步伐有些不情愿的走到门口，此刻他看着林风月的侧颜，竟是一阵感触。
曾已何时，一个梦一直支撑着他，可如今去好似梦境破碎了，黄包车把他拉回了戏园子门外，一行人在等待着他。
他慢慢走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水牌，这是今儿已经结束的剧目戏码，演员名单，只是上面再也不会有让他那个憧憬的人了。
“舒意，走了！”
舒意回头看了眼这戏园子，突然对着班主道，“我想留下来。”
班主没想到舒意会这么说，一群人也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停住，只有戏园子的经理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我想留下来学习。”
一句话的事，再加上今天的戏实在是热闹，经理总是看重这个年轻有为的花旦，况且他那眉目之间还真有程澜的一点味道，怕是这种人才留在这里最好。
舒意心里知道，他是因为谁留下的，他不会后悔，看着自己的大水牌被撤了下来，他跟着进了戏园子。
戏班子是怎么都不想舒意离开的，可现在人家经理想要，再加上他本人也有这个签约的意思，班主能说什么，只能放手。
而戏班子的人听说舒意留下来了，都叽叽喳喳纷纷猜测着原因，其实他和戏班子的合约也是这样，高兴的凑在一块，他们培养他，最后又在不甘心中惆怅的分手……… 梨园.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