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华宴,美人起舞。却牵不动她半点情绪。
她只待了一会儿,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回永平宫。不管是什么宫宴,他必定都要带上她,即使知道,她不会待久,也会容许她的任性。
若真是为了她好…就别让她出了永平宫吧。
她站在长长的宫道上,夏季的寒意,渗透入骨。凌乱的发丝,套在手指上冰凉的温度,渐渐远去的繁华喧嚣,与她格格不入。
灵音心中难受,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公子…会回来的,一定……”
啊…她信,他不会就这般丢下她的。
如果…他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就好了。
“你想走么?”身后传来许久未闻的声音。
从宫变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了吧。比起曾经,更加沧桑和成熟。只是那双眼眸看她的眼神,还是她所知晓的。
“得到了那个答案…又如何呢?”
“我帮你。”
她的目光有些恍惚,帮她么?
“为什么,你会放弃皇位呢?他还未继位之时,你已是民心所向,若在那时……”
“有些东西,想得到,是要付出一切的痛楚。可要放弃的时候,却是轻而易举呢。”他苦笑道,“如果知道他会让你这般痛苦,我必然拼死也会反抗。”
啊…是么?可过去的事,已经没用了。
“你能帮我到什么程度?”
“帮你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当真?”她淡淡的笑容,在夜色中苍白又单薄。
他想伸手触碰她,却又强压着心头那股冲动。那浅浅的梨涡,很好看。可她如今却如此憔悴。当初在军营中的她,虽是恨着他,可却是很有精神劲的。
“当真。”
“可我已经不需要了,所有东西,都存在时限,不过长短之差。我…都记得,希望你活下来,也不过是不希望你死得那么舒坦。你要活下来,为你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从她脸上不见喜,不见悲,甚至不见任何情绪,只是一种像是要消逝的感觉。
啊…代价。那最大的代价,就是求而不得么?
她从他身旁过时,那药香味愈发浓烈,浓烈到他的心智都有几分恍惚。“无心,卫吟墨,不是什么好人。你所见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是么?”连卫牧初都会这么说啊……“我会铭记的。”
卫梨在永平宫中,闲来无事,亲手种下了花。不是药草,而是花。不是为了药用,只是为了观赏。
几个宫人送来新的种子,她接过花种,便向他们道谢。
可没想到身后的人,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你们都出去。”
她不知他为何发怒,也不知为何他会自己接过花种,跟着她刚刚的动作,种下花种。
放下花种,将它埋于土中。它会生长,会冲破土地,伸向阳光,有时,她会觉得这些植物比她更自由。因为他们都是拼了命的向阳生长。
身后的人头轻靠在她肩上,“梨梨。”
“恩。”
“我不想看你和别人说话,就算…是那些宫人。”
如同孩童般撒娇的语气,总会给她一种,面前的人,还是曾经那个无邪的少年的错觉。
然而她也会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想起,面前的这个人,是如何威胁她,让她亲手推开了自己所爱之人。
“那便不说了。”在这里,做个精致的人偶,是不是会更符合他的期待呢?
闻言,他绽放着一抹笑容,蹲在她身旁,同她一起种下花种。“恩!”
“还是很讨厌宴会么?”
“恩。”
“那就不待在那里了。”他笑道,“我也讨厌,可如果同你一起在那的话,就会好很多。”
她自认,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他同她种完了花,看她为它们浇水忙碌的身影。目光渐渐温柔,“今日,很多大臣上朝启奏,让我早些时候,诞下龙子。梨梨,我只想跟你……”
手微微一僵,水壶就这么掉落,他忙接住了水壶道,“啊,梨梨,小心点。”
孩子?那是个对她而言,再遥远不过的词了。可她,却从他口中听到了。
他还…不知道,他的想法,在她身上,是不可能实现的。
看她脸色沉了下来,他忙道,“梨梨,我不会现在就要求你做到,在你愿意与我圆房之时,也不迟。我会让你忘记别人,只想着我。”他有这个自信,即使要花更多的时间,也无所谓。
他想逗她笑,可她却扯不出半点笑容。仿佛拥有笑容这件事,对她而言都是奢侈。
有多难以启齿,就有多痛苦。
庆国。
筠滔在他的药中,混合了软骨散。每日吃完药后,总会觉得四肢乏力,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他想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完全能够制服他了吧。
不吃药,等于眼睛好不了。楚夜知道他们的意图,可为了眼睛,还是会将药吃下去。
看他这模样,虽是有好好吃药,可却不由得让他的觉得自己像是干了坏事。
“你若是不满,说出来也罢,也比你闷在心中好得多。”全都放在心里的话,总有一天会炸开来的。
“哪会有什么不满,眼睛好了,我就能回去见阿梨了,不是么?”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可筠滔却是无端的感觉到冰冷。是啊,只要治好了眼睛,他也不用抛下自己的自由,来到庆国帮他。
“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再好不过。”虽是这么说,可他还是会在药里加软骨散的。“为什么,你不会放弃她?”事已至此,如果是选择放弃,就不会痛苦成这样了,可他那份执着,又是哪里来的呢?
“也许她现在,过得很好了呢?你就不会害怕么?”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一定会后悔。”他现在的话,才是坚决的。“阿梨她,还在等我回去。”
外面的人,就站在门外,一语不发。随后低声啜泣。
云非远远的看着她,心很痛。
他终究想的是别人。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别人。就像是她抢来的,占据不得,半点他的心。
为什么公主的心,却还是会因他而改变呢?云非心有不甘,明明陪她最久的人,是他啊。 帝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