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是被尖叫声吵醒的。脑子还晕乎乎的，他烦躁的踢开被子，“叫什么叫，小心本少爷把你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个的人，围在床边，指指点点。

　　地上的衣服，不正是昨日那个跳舞的女人穿的红衣么？他吓了一跳，自己正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而这个女人也是。他忙把被子扯了过来，“你们…你们看什么？滚，都滚出去。”

　　老鸨哎哟一声，“这…马公子，要留惠心姑娘也该跟妈妈我说一声啊，这惠心姑娘虽然才来没多久，可是人人指明要她呢，惠心，惠心啊。”

　　马勋烦躁的看向那个女人，仔细一看脸长得还不错嘛，只是现在这情况他可真是恼火啊。他推了推那女人，“喂，起来，听见了么？”

　　是冰的……在被窝里呆了一夜，不至于这么冰冷啊。

　　老鸨惊愕的看着他的动作，忙推了推她，“惠心，惠心！”

　　旁边围着的姑娘，颤颤道，“妈妈，惠心妹妹不会……”

　　她吞了吞口水，伸出食指探了她的气息。

　　“啊——”

　　他打着颤，也试着探了一下那个女人的呼吸。周身冰冷，早已没了气息。

　　这一下给他吓懵了，衣衫不整，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不知撞了多少个人。“天啊，天啊。”

　　难道…他昨夜…是跟一个死人躺在一个床上过了一夜么？怎么回事儿？他不是在跟云硕公主喝酒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花街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卫梨和吟墨正在江府。

　　和公主府果然是没有可比性。虽然曾经富甲一方，可如今，府邸也只是普通的大宅院，与其相比，公主府至少大了三倍。已经空了许久的江府，长了不少蜘蛛网。满地的落叶，没人清理。一种腐朽的味道，飘过来，相当刺鼻。

　　好不容易能与梨梨两人呆在一起。在这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漫步着，“梨梨，你还记得么？那个时候…你大步大步的闯进来，就在那里，说：你不能成亲。”他指着厅堂，咧嘴笑了，“然后一把把我从里面拖了出来，劫亲了。”

　　那不是…有关于她的记忆。她微微垂眸，“是么？”

　　“不记得了吧，连你说会保护我的那件事，都忘了吧。可是…我都记得，所以，没关系。”

　　她垂下眸，“啊。”记得，会是一件好事么？对她抱着多少期待呢？

　　他拉过她的手，跑了起来，“那里，那里是我的院子。”

　　带她去的，是在江府的小小别院，不及清松苑的一个角落大。如若这也能称之为一个院落的话……那还真是……“就是这里了。”他愣了一下，推门而入，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个曾经是他屋子的地方，如今堆满了杂物，唯一能落脚的地方，也只有走进去的那块小小的地方。

　　难以掩饰的失望令他垂下了头。“大概…这屋子空着，所以……”他扯了扯嘴角，努力绽放一抹牵强的笑容。

　　“公主府是你的家。”握住她的手，都带着颤抖。

　　他许久，才应道，“恩。”

　　这个地方…只是有过他曾经记忆。

　　“那时候，那边有个狗洞，小时候何桓会带着我偷偷跑出去，但也只有一段时间，被我爹发现了后，那狗洞，就被堵起来了。”

　　何桓么…说起来，“何桓是什么时候开始待在你身边的？”

　　他思索了一下，“从我记事起，何桓就一直待在我身边了。”

　　那么，他究竟会知道，多少事情呢？或许…连墨儿自己本身都不知道的事儿都……

　　见她走了神，他慢慢拉住了她，认真道：“梨梨，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能够保护你了，所以，能不能稍微相信我一点？”

　　近乎乞求的语气，拉着她的手，不知不觉也变得这么大了。她垂下眸，“墨儿，你知道么？我不期望你保护我，这世上，能靠的人，唯有自己。与其去渴求别人救自己，不如自救。”

　　“有一日，你也会离开我，到别的地方去。你若过得安好，我便欣慰，你若过得不好，我会失望。我希望，你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攥紧了手，“为什么你总是要站在长辈的姿态上说话？你带我回来不是因为喜欢我么？既然我是你名义上的男宠，那就把我变成真正的不就好了么？每一次，每一次，都把我当成孩子。什么时候，能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待？我不要你保护我，即使你不要我保护你，就算对我多一点依赖也好。可你什么事…都是跟楚夜商量，都是跟楚夜说……”

　　俊脸上委屈的抿紧了唇，“以前是卿衍哥哥，后来是挽朽，现在又是楚夜。你从来就没有信过我，明明…你不记得以前的事后……最先跟我在一起的……”

　　“……”她微微叹气。“你现在会粘着我，是因为你一直看着的都是我。你若走出去，看到外面，就会知道，自己看过得太少了，以后会后悔的。”

　　“不会的。”他紧紧的抓住她，“从一开始选择了你的，是我，那么会坚持下去的人，也是我。”

　　他正要抱她，却是被她推开了，“若是因爱而在一起，那就要两情相悦。不是的话，那就是个笑话。”

　　“卿衍哥哥不是不在了么？若他在，你绝不会回来的，不是么？”手突然僵在半空，“梨梨，莫不是你…爱上了楚夜？”

　　为什么…都是那个男人？他究竟…有什么比不上他？

　　“不是这样的。”她不知究竟如何解释比较好，只是看他的表情，饱含的是难以置信，是痛楚。“梨梨，楚夜他…是对卿衍哥哥见死不救的人啊！”

　　“……”为什么，墨儿会知道？

　　他闭上眼，“我以为是我听错了，但是，他确实在幽月阁说了，徐卿衍不能活下去。他早就知道冬珠在哪里了。即便如此，你还是信他么？”

　　脑中一瞬间晃过的，是站在淮州城上，将箭矢震落的琴音。

　　那男人用低沉的声音道：我曾说过，我是站在公主这一边的。

　　人与人之间，不就是交易么？

　　“墨儿，这些，你不需要懂。”目光透过他，看向的是他所无法到达的地方。

　　他心里慌了，即使搬出徐卿衍，也没有用么？你的心，已经沦落成了楚夜的东西了么？站在原地，心像是被虫子啃噬一样，被咬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输了？他…会输了？ 帝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