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皇帝听到这消息时,面上没有波动,心中却是怒气满满。这徐卿衍…终究还是把云硕带走了。
把她…带走了。
卫溯和卫梨,毕竟二人面上,都能找得到贤妃的影子。溯儿没了,至少看云硕,还能看得到贤妃的模样。可现在,连梨儿都不在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会回来的吧,该是…会回来的吧?他终究…还是得孤家寡人么?
皇后听到这消息,落井下石道,“当真是自作自受。”
而卫曲博却难得沉默了,半晌道,“母后,虽然儿臣也不喜欢五妹。可儿臣也不喜欢看五妹疯病发作,这般落井下石的母后。”
“博儿!”她呵斥一声,他瞬间抖三抖,“你是在和母后作对么?这瞿家的人,终于要死光了,母后…可是高兴得很呢。”她抓住他的双肩,直视着他,“博儿,你要当上太子,一定要当上太子。这皇位,非你莫属。”
那贪婪的目光,直射入他心底。
皇位…当真有这么重要么?比一切都重要?
那问题他没有说出来,也没敢说出来。
他不知道,皇位等待着的该是怎样的人,但…一定不是他这样的人吧?
丘黎谷。
那青葱翠绿、百花争放之地。如今,却是一片一沉的气氛所包围。
高高的药山上,多了一座小小的坟头。每日有不同的人,在坟前换上花束。
水塘边,坐在岩石上钓鱼的老者,总是无意识的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
“师傅,筠滔说你再让他吃一个月的鱼,他就绝食。”
身后那人,还正值少年。眉目俊秀,只是面白如纸,唇边还漾着浅浅的笑容。
“……”再细看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压下箬帽,长叹了口气。
从把他们带回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那丫头大病一场,淋了一夜,加上哀莫大于心死。这般刺激,倒也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高烧持续不退,喂了药也给吐出来了。肿着两个核桃大小的眼睛,无意识的喊着:卿卿。
医民们守在灵堂中,哭得凄厉,而她却是在与病痛交战。
到现在,即便烧退了,人却还没醒来。
吹在灵堂中的风,扬起白飘带,哭得最凄厉的,莫过于筠滔。
他失去了一个敬佩仰慕的师兄、失去了如兄如父的徐卿衍。而这一切…他归结于那个沉睡的女人。
徐卿衍下葬后那一日,他拿着一把匕首,走进了她屋子里。冷冷的看着她,为什么……我师兄死了,你却活着?
“筠滔!”挽朽刚进来,见他的匕首对着卫梨,一反应过来就要抢他的匕首。他却冷声道,“别动,再动一下,我就杀了她。”
那声音惊动了外面的圣医子。他跟着走进来,这才看到对峙的两人,还有床上那毫无生息的人。
“师傅。”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仇恨的目光,又转到她身上。
“教你医术,是让你的手来救人的,而不是来杀人的。”他冷斥道,“你要让你师兄在地下都不安生么?”
“为了让师兄安生,我就让这个女人,去陪他啊。”他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师兄一个人在下面…会很寂寞的。”
“那是你师兄以性命相托之人,你若杀了她,你师兄才当真无法安生。”挽朽定定道,“你师兄妙手回春,救人于病痛之中。而你,却要杀了对他这般重要之人?”
他愣住,看向她,又看向圣医子,“师傅,自幼师兄便教我医术,教我救人。我一直觉得师兄无所不能,可他却没能解得了三步咫。我一直觉得,师兄或许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可他上次回来,不是告诉你了么?他想活下去,他想活下去啊。可这个女人…却给了师兄假的冬珠,会遇到刺杀,不都是因为她么?”
她不该活着,她活着,只会给更多的人造成不幸,那不如,就让她死在他手上好了。
“谁给了你随意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了?”圣医子冷声道,“我等为医者,活着,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救人!对一切生命一视同仁。”
“那谁救得回师兄?把师兄还给我,那我就信了师傅这话。”他瞪大了眼,看着他,眼中却毫无神韵。“把师兄还我。”
没有办法啊,不是么?那个如他信仰般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死去呢?一定是骗人的啊。
谁也没办法的话…那还是…杀了面前这个女人吧。
他抬手,将短匕狠狠的刺了下去。可没想到的是,一只手突然握住了短匕。血从手掌汩汩流出,他却始终面不改色,漠然看着他。
任是筠滔心中再想杀她,看到这一幕,也懵了。没想到挽朽会保护她,心下恼火,正想说他,他却冷声道,“你师兄拼了性命救下她,她该不该活下来,不是你该干涉的事。”
在挽朽冰冷目光的注视之下,他想到的,却是自己的师兄。他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他不觉放开了短匕。
血滴落下来,落在床边,床上的人对这一切毫无知觉,只是脸上呈现着痛苦的表情,轻声唤道:卿卿。
连在梦中,都在做着那个噩梦么?
他抽出短匕,‘哐啷’一声,丢在地上。
“筠滔,跟我出来。”圣医子撇下话,走了出去。
即便他再不情愿,还是跟着师傅走了出去。
挽朽站在床边,任由手上的血慢慢滴落。若徐卿衍还在,他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的吧。
你所渴求之人,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即便如此,你还觉得,你躲得掉么?
她的梦中,是纷乱呈现着不同时候的卿卿。初见时,笑容亲切的卿卿;喜欢上时,笑容温暖的卿卿;被发现后,步步退开她的卿卿;到后来,同样也喜欢着她的卿卿……还有太多太多的时候,她才看了他的一小部分。可那个人,却离她越来越远,任由她怎么呼唤,他都不肯转过头。
到最后,脑中浮现的是那冰冷的雨夜之中,雷鸣电闪,谁也没有来救他们,两个人在滂沱的大雨之下,静待毁灭。
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猛然睁开了双眼,“卿卿!”脑中混乱的东西,像是要炸掉了一般的,她抓住自己的脑袋,瞪大了双眼,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连落下的泪水,都觉得是虚假的。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卿卿…她的卿卿在哪里?
头痛得厉害,能想到的唯有卿卿。
抬眸时,望见桌上的发簪,那一刻,回想到的是他温柔的为她戴上那发簪的模样。她跳下床,四肢的无力,让她险些摔倒,她扶着墙,握住那跟发簪。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卿卿…我要找到…我的夫君。 帝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