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还没醒来,她为他诊了脉,脉象已经平稳下来了,怎么还没醒呢。她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下,自己就开始吃起了山药粥。
他所说的,会保护她,是认真的啊,比所有话都认真。因为这个人,确实是豁上了性命护她周全,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刀。
他和卿卿是…不一样的。可为什么,记忆分明清晰得要疯掉了。胸口却因而发闷难受。
她明明再清楚不过……
手指正要轻碰到他,却又缩了回来。
不管是什么心态作祟,只要不在乎,就可以了。不要和他扯上关系,那样,她还是那个只想为卿卿而活的卫梨。
她把碗筷收拾出去,对心中纠结万分的自己,还是有几分懊恼。
不想、不念,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错误延续。
“秦姑娘,这些药磨好了。”几个帮她忙的妇女见她失神,忙道,“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歇会儿?”
她摇摇头,“不用,我没事。”
一个妇女给她倒了茶,“姑娘,歇会儿吧。”
都这么说,她也不好拒绝,接过她的茶,小啜了一口。
“我们这山寨里,好久没有新的人来了。姑娘来了,我们倒是能看看新的人了。”
她微微一怔,“你们一直都在这平城山上生活着么?”
“是啊,之前被赶走过一次,庆国来的兵马,着实是吓人,只是首领让我们诈死,他却一人去与庆人打斗。还好去得及时,否则,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们回来久了么?”
“不久,也就一年多吧。”那妇女叹了口气,“孩子都不懂得分辨毒果,这毒果一年来,长得都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也没认出来,这才……”
是回到这里的路上…吃了毒果啊。
“为什么你们会嫁给山贼?”这是她很好奇的一点,看起来又不像是被强迫的。在这里的生活看起来还蛮和谐的。
有个妇女便道:“不是愿意嫁,是被他掠上山来的。”
“掠上山?那不就是强抢民女?”
那妇女叹了口气,继续道:“虽是如此,可我家那口子,为人忠厚老实,对我又好,想让我讨厌,也不成啊。”
原来如此,被感化的么?可忠厚老实这些形容词用在山贼身上不会很奇怪么?
“那都是首领,教的好,首领啊,他是……”
“阿金!”旁边的人突然呵斥一声,把她们都吓了一跳。
那年纪看起来最大的妇女似乎思考了一下,认真道,“姑娘是我们孩子的救命恩人,我信得过她,告诉姑娘也无妨。”
“首领…曾是永昌王的部下,后来传出永昌王叛乱一事后,被朝廷的人追杀,便带着部下想逃到庆国。怎知被庆国所拒,便在这平城山上做起了山贼。”
永昌王的…部下?
“可我们当山贼,也是有原则的,不抢贫民百姓,抢的都是达官贵人。”
“所以庆国就来了这里剿匪啊。”抢了达官贵人,他们才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不怕姑娘笑话,我们这几年在这,比逃亡之前,更安稳。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谁会在背后给捅刀子。”
在这里生活的,只有他们一群人,可是……“你们这样的生活状态又能维系多久呢?有庆国来剿匪,下一次,指不定就是东启了。而你们的孩子,在这山上生存,也只会做山贼。强抢掠夺,天天在刀锋眼上过日子。”
她们垂首,叹气,“我们又何尝未曾想过呢?可就算回了东启,也自会被当成永昌王反叛的余孽被杀。”
这就是所谓的,不得不做么?
“好了,干活吧。”气氛降下来,年纪最大的妇女立即道。
她的思绪有些飘忽。人活着有求而不得与身不由己,各种情况。
乱世之中出枭雄,可在这假面和平下的世界,又该如何去应对?
累了一天回去,楚夜还没醒,她便先去沐浴。
洗完回来,坐在他床边,抚上他的额头。脉象正常了,也没有发热的情况,怎么还不醒呢?
“楚夜…快醒过来吧……”只有你醒了,我才不会…再背负着这种负罪感啊。
晚上她是睡在他身旁的。因为她当时说的是他们是夫妻,所以也只安排了一间房。冬天这么冷,也不想委屈自己睡地上。一想,自己又不是没有跟他一起睡过。何况他现在还昏迷着,干脆就睡在他身边了。
楚夜醒来是在半夜,一片漆黑的房间,开了一个小缝的窗户,射进了一小缕月光。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坐起身,身后的痛意传来,身上缠着的绷带让他有些不自在。身侧的人,像是只猫,蜷缩在一块小角上。
他扯了扯被子,帮她盖好。披了件衣服就起来了。打开窗,外面的月光很浅,张开双手,身体的涌动的血液,像是在沸腾一般。
卫梨翻了个身,手摸了摸,没人?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的景象,宛若梦境。
窗边的男子,抬头望着天空。皎洁的月色下,是一头雪白的发丝和猩红色的瞳孔。像是梦境里才会出现的景致。
眼睛一动不动,生怕错过了这一幕。可袭来的困意却要将她吞没。
她慢慢的闭上眼,连同那梦幻的景致都消失不见。
我好像…看到妖精了。
隔日醒来,身旁的人还静静睡在身旁,她回想起来,不禁觉得是自己做梦了。怎么会…做这种梦。可像是梦又那般真实。
她挑起他的发丝,是啊,是正常的黑色啊。
哪来的白发?大概是自己太累了,才会做这种梦吧。
才起身,突然一只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她回头看了一眼,他半睁着眼,静静的看着她。
“楚夜,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他轻摇着头。
她这才松了口气,“饿么?要吃点东西么?”
没有回答,只是抱住了她,像个撒娇的孩子不让她离去。
据说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果然是真的。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阿梨。”
“恩?”
“还好…你还在。”
脑中有些恍惚,他在庆幸她活着啊。他……
明知道他是城府极深的人,可她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沦陷。
真是糟糕透顶了。可她同时又很庆幸,这一次,没有像失去卿卿一般,失去他。
自己真是…多糟糕的女人啊。 帝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