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只知玉醴浓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东辛刻意多烧了些炭,潋滟宫内暖气升腾。这一觉,我睡得极为舒服。
梦里的倾月城池倒映着雪山的美丽影子,洛白师傅的胡子更长了,正一个字一个字地解说《灵力驱动术》。我把头埋在书本里偷偷睡觉,一把戒尺猛然间落在我的掌心,火辣辣地疼呐!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早已不在灵动山清修阁,现在是在燕京太子府内的潋滟宫。
“胥夜呢?”我揉了揉脑袋。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夜应是他带了皇后娘娘将我从天牢内救出。
怎么一转眼,人又不见了?
东辛今日穿了件绣花的加绒袄子,更显得珠圆玉润,正笑着道:“回姑娘的话,天气严寒,皇上的头风病怕是又犯了。太子殿下昨晚送您回来之后,宫里便立刻传旨过来,要他带上前些日子从南疆带回来的蓝宝去了皇宫。”
蓝宝,是五阶以上的鲛人试炼而成的青胆。有解毒化淤之功效,治疗头风的作用,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推开窗,一阵冷意伴着梅香迎面而来。“娘娘,脚下路滑,可别出去啊!”东辛连忙上前来扶我。
“不必,我慢些走便好。”轻轻地踏上鹅卵石,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我慢慢的走到了前面的院子里。环顾四周,忍不住赞叹道:“好一片漂亮的雪景,碎碎坠琼芳!”
东辛连忙取了风衣过来,“娘娘,三九严寒,就数现在最冷。可千万别冻着了。”她特意将风衣的系带系好,宽厚的貂绒覆盖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小东西冷不丁踹了我一脚。
“呀。”我惊喜地叫了一声,“东辛东辛,你看,他在踢我!”
“真的吗?”东辛一下子兴奋了,顺着我的手抚上我鼓鼓的小腹。小东西很给面子地又动了一下,我们两个人兴奋不已。
白色的积雪厚厚地盖在地面上,足履踩踏着积雪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抬起眼看去,披着黑色貂裘、一袭黄色朝服的胥夜,已缓缓地走到了我的面前。天地间一片亮白,他的皮肤在这亮白色的映衬下,更显得苍白如纸。眼中一丝难以捉摸的憔悴,转瞬即逝。
我微微眯了眼。看到他忽然伸出的双臂,自然地后退了一步。想抱我?偏不让你得逞。扬着嘴笑了:“干嘛抱我?”
东辛看了看胥夜冷下来的脸,极为乖巧地上前一步,将他身上的黑色大麾除去。
明黄色的朝服上金丝闪闪,更衬得他容颜卓绝。我腹诽一声:妖孽。
胥夜不再看我,而是走近了内厅,自顾自喝起茶来。
我寻了个无趣,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胥夜师侄,你怎么不理我?”
“你是你,我是我;你要跟谁说话,我与我无关。”他冷眼看着手上白瓷的茶盏,言语里似要淬出冰来。我心一抖,这不是与我昨晚那句“你是你,我是我;他要娶谁,与我无关”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脸上一会青一会白,最终唤作一声轻轻的咳嗽,自顾自道:“这天气好冷,说下雪就下雪了。”
他已饮了一壶茶下去了,我终于耐不住了:“皇上的病,好些了吗?蓝宝治疗头风,有效果吗?”
他看了我一眼,眉毛轻挑,我看着他浮夸的面容心漏了半拍。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像暖风融化了冰雪,挠得人耳朵痒痒的,“你来燕京快三四个月了,别的没学到,净八卦了。再这样下去,儿子的智商都要被你拉低了。”
抓狂!我老脸一红,扯着嗓子为自己辩白:“哪有八卦?是他们硬要说,我的耳朵有没有自动屏蔽功能。再说了,谁要给你生儿子,说不定是个女儿呢!”
胥夜看着我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只是笑。
又过了许多天,约莫是快过年了,胥夜总是很忙。
再没有来看过我一回。我也就随意自在地在宫里养胎。
都说流言止于智者。但最近这风言风语的,刚开始我还不想理会,怎料竟愈演愈烈,任谁听着都不太舒服。
“嗨,你听说了吗?咱们太子要封王了,从此往后就是掌实权的王爷了。”
“那可不是,听说皇上要履行对前朝那位的承诺,要咱们太子娶了皇后亲姐姐的女儿。”
“皇后娘娘的亲姐姐,不就是前朝的那位婉淑皇后么?”
“虽然改朝换代,好歹是一国公主,分分钟甩咱们潋滟宫的主儿八条街!”
“就是啊,我看东辛也可怜,原本巴望着小月姑娘成为太子妃,这下没戏了。”
……
……
我总算有了点阿Q精神,喜欢的全都接下,不喜欢的全都左耳进右耳出。
有时倒也想得通。胥夜故意的疏远我,也是在保护我。眼下,我已没了功力,若是再惹事生非,必然是不能随便脱身的。
有时又爱钻牛角尖。他真的要娶了那位燕明玉公主吗?仔细想来,燕明玉是他后妈的妹妹的女儿,应是没有血缘关系。他娶妻我是不反对,我也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名分。
我只是,我只是担心我这日益膨大的肚子。以后,我的娃娃顺利出生,他在太子府内境遇会如何?
想到这里,我更不敢去问。我怕惹得燕明玉或者是皇后娘娘不高兴,一时激动,又将我关在天牢里。
我还不想在天牢里过年。
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北风呼啸,出奇的冷,天空中却飘了一片艳阳,将不太温暖的光芒洒向大地。
豫王的分封大典上,燕明玉也在。她就那样明艳艳地站在皇后娘娘的身后,肤色吹弹可破,漂亮的泪痣更显得一张脸楚楚动人。
眼光落在她的腰间,再也无法移动半步。那是一只极为漂亮的相思结,我曾以为普天之下只有两颗。
大大的相思豆,散发出泠然的光芒。我愣愣地看着它,不知作何反应。
回到宫内,将埋在地窖的那一壶百年陈酿掏了出来,偷偷的喝。
师傅说,以诗配酒,最为醉人。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只知玉醴浓,不识情谊深。”
我的嘴里胡乱念着师傅当日在后山喝闷酒的时候念的诗,莫名生出一股辛酸之情。
“什么狗屁诗?”我摇着头嗤笑一番。
笑着笑着,已泪流满面。 天地绝恋:太子妖妃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