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月气的全身发抖。她究竟是被胥夜欺负了，普天之下，竟然被同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觉得很懊恼。

　　她忽然笑了，笑这无理的命运，笑这奇诡的世道。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吧。天生被遗弃的人，就算再努力也无法拥有一切，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五年前，师兄与师姐的婚礼上，月老喝醉了酒，拉着她的手说：“姑娘乃是无情命格，就算是爱上了人，也不可能有好的结果。唯一的结果就是不要去尝试，因为结局早已注定的话，过程再浪漫唯美也是虐心虐肺。”还记得当时她嘲讽似的笑了句：“我天生信我，不信命。”月老只好摇着头叹气：“人生就是不断的选择。逆天而为，注定得不到幸福。只希望，你到那一日莫要后悔。”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她心中的这种感觉——约莫就是后悔了吧。

　　她后悔初初见面，交了心给他！

　　她后悔在最美好最善良的年纪偏居一隅，空负了四月芳菲！

　　她后悔自己将自己搞得身心俱残废，最后还连累了叶明染！

　　后悔，又有什么用？周遭的暴戾之气越来越浓郁，鲜红的嫁衣红得滴出血来。

　　无情命格？如果她死了，那么关心她的人就不会受到伤害了吧？她冷笑，万念俱灰间，她猛然扬起手，汇聚了掌心的灵力，往自己的天灵盖便是一掌。

　　所幸胥夜的手更快，他死死地禁锢住悯月的手臂。清脆的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似是要将她打醒：“你疯了吗？叶明染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就这么想死？糟蹋他的心血？”

　　脸上火辣辣的痛楚传来，悯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胥夜，却看不清他的模样。

　　熟悉的兰花清香扑鼻而来，她一时间，觉得更加委屈。

　　曾经相爱的人，如今近在咫尺——却无法看到、无法触及。这种感觉，真无奈啊。

　　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也有很多事情没有改变。

　　悯月受伤煎熬时，常常想着，若是再一次看到胥夜，会是怎样光景。说不定是几百年后，几千年后，到那时，胥夜已死了，她可以去他的坟墓上笑话他，你当时辜负了我所以死的比我早，是活该；她也可以去找找玄烨最近的转世，看看他会在哪一片土地出现，娶上哪一家的新娘，去看看他们是不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沧海桑田，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改变，时间终究会淹没一切。

　　没想到根本不需要数百年，才五年，她又再次遇到了他。她的容貌、她的心态；他的权势、他的后宫……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见到他时的心颤如鼓。可偏偏，这样的感觉也是错。

　　悯月垂下了头，她知道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相貌丑陋，脾气粗暴，又是个看不见的残废。他对她可能有怜悯，可能有歉疚，却不可能有爱。

　　他只是是为了再生玉……

　　过往的那些画面忽然在脑海中流转，相思扣，扣相思……他为了燕明玉，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明明心里醋得要命，最终显现在脸上的，还是波澜不惊。

　　“你若是答应娶我，照顾我一辈子，我倒是可以考虑将再生玉让给你。”悯月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像个怨妇一样提出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她的声音闷闷的，“我是个瞎子，如今唯一照顾我的人也走了，这些都是你欠我的债，总该得到应有的偿还。”

　　比万念俱灰还要令人失望的，就是不给自己任何的希望。她要的，只是偿还？

　　胥夜眸色有些痛楚地看着她：“你以为，我是为了再生玉？”

　　“难道不是吗？你的宠妃眼睛受伤了，你前来此处为她求玉，难道不是这样吗？”悯月冷哼一声，失望地背过脸去不再看他：“再生玉在我身上，但我绝不会让你去治她的眼睛。她不是喜欢你？要跟你一生一世吗？那我就膈应着你们！直到你们老死病死！”

　　反正我是仙，不死之身。

　　远远望去，桃花盛开如云，却不及这红衣女子的璀璨蓝眸。

　　她丑陋、野蛮、任性，无理取闹，却有一股他怎么也挪不开眼睛的万丈光芒。

　　看到这一幕，胥夜的心忽然抽疼的厉害。他深知都是因为自己对她保护的不够好，所以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小月，你心里还有我，对吧？”他伸手挽住她纤细的胳膊，她是这么单薄！这么脆弱！忽然开始后悔刚刚说的那些话。自己终究是不该千方百计地试探她、惹她生气。

　　不管她是白玥也好，悯月也罢。一个人的容颜可以改变，但带给人的感觉不会改变。

　　换了一张脸，但她给他的熟悉感，让他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你未免自恃过高了。我只是想找个地方疗伤，普天之下，除了东海水君的府邸，再没有比皇宫更加养尊处优的地方。我需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没有人能够威胁我，才能耳根清净；也需要不断地药材供给，才能早日恢复身体，达到如止之境。”

　　“你要入如止？”胥夜愣住，皱眉。

　　“不错。”悯月背过身去，似是下定了决心。

　　天地间，无论是妖怪、精灵还是凡人，想要修炼为散仙，必须经过淬体，养气，聚灵，修魂，连魄，最终化仙、渡劫、悟道而成仙。

　　撇开自立门户的凶神不谈，散仙，也有上仙、中仙、下仙等级之分。由仙成神，则必须经过如止之境考验。

　　没有仙籍的散仙想要上天，只有一个法子——成神。

　　她这么做，是为了救叶明染？

　　眼前的女子，由内而外散发着的都是狂戾之气，脸上的青筋更加清晰，像一张紧密的网罗住了她的翅羽。内心黑暗的厉害，看样子稍有不慎，便会遁入魔道。

　　她周遭的气场是如此强大，以至于让他伸出去想要抚平她眉心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半晌，身穿玄衣黑袍的男子握住穿着红纱的女子，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柔软的腰肢不堪一握，他一把扯开她面上的纱巾。悯月惊讶得叫了起来，没等她发出声音，他的胳膊已用力环住她的身子。

　　悯月强装起来的坚强被他突如其来的怀抱击了个粉碎，条件反射想要捂住自己的脸。

　　眼前女子白皙的肌肤蒙上了一层灰，可怖的经脉显在脸上，两只如琉璃的眼睛呆呆的，没有丝毫的神彩。

　　“你个混蛋！欺负我……看什么看！”她知道自己很丑，但也不用这么羞辱她吧？她的粉拳打在他的身上，可却像是落在了棉花上一样，激不起一丝反应。

　　讨厌！

　　已经很久没哭了，偏偏此时鼻子陡然一酸，狠狠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哭泣……

　　由隐忍的抽泣到号啕大哭：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一开始爱上的人，不是叶明染，而是你…

　　他没有回答，仍由她的眼泪沾湿自己的衣襟。

　　胥夜跟悯月，就这样站立于天地间，良久。

　　她哭累了，抽回一丝力气，跟他离开三步距离。

　　桃花瓣片片凋零，漫天飞舞。一红一黑两只身影，对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胥夜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里响起，似是承诺，似是解释：“小月，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你有没有再生玉，朕的皇后就只是你。” 天地绝恋：太子妖妃很嚣张